《喂养一只小丧尸》饭三碗

4、四

　　盛妙妙做出成为丧尸以来再也没做过的动作。

　　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掌心里掰，像人类清点事项那样数着。

　　“我跟你说说养一个像我一样的宠物有什么好处哦。第一点，我很好养的，只吃肉就能活，什么肉都行，真的只要是肉就可以哦。

　　第二点！我的力气很大，真的非常非常大！以后不管你需要我帮忙干什么，只要是和力气有关的活，我都能无条件帮你干。

　　第三点的话，我想想，唔……好像没有三了，我付出我的力量，你喂我肉，以一换一，扯平了。”

　　少女眼睛亮闪闪地凝视她，激动地催促她回答：“要不要，要不要，你要不要养只宠物啊，我真的很乖的！”

　　几十年的徒步旅行途中，盛妙妙也见过不少被娇养的家宠。

　　那是一类让她无比羡慕的家伙，只要撒娇卖个萌，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羡慕归羡慕，在今天之前，她自然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和“家养宠物”这个身份扯上联系。

　　难不成，这就是刚才那股气息的目的？

　　让她从此远离风餐露宿的日子，变成某个人类的所有物，进而开始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迟妄再一次怀疑，眼前的人，可能真的和一些黑心组织有点关系——虽然不是哑巴，但很有可能是傻子。

　　她准备无视对方，打算去抽屉里掏出备用机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送去喝茶。

　　但看着对方那双一闪一闪的灵动大眼，迟妄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开口问：“你说的宠物，不会是你自己吧？”

　　盛妙妙连连点头。

　　迟妄：“谢谢，我没有把人类当成宠物饲养的变态嗜/好。”

　　孰料盛妙妙一听这话，软萌撒娇的表情瞬间转变。

　　——露出肚子求主人揉一揉的小奶猫变成了张牙舞爪装腔作势的小笨猫。

　　漂亮的眼睛里窜起两簇火。

　　“你居然说我是人类？！我才不是你们这种低等的生物！”

　　迟妄：？

　　盛妙妙：“我是丧尸！我是丧尸！我是丧尸！重要的话说三遍！”

　　迟妄：“……”

　　高中历史里的某一章节，讲的就是丧尸时代的故事。

　　盛妙妙为表真诚，轻松一拳将剩下的那扇窗户也打碎后，迟妄迟钝地接受了自己家里闯进一个丧尸的事实。

　　这样先前的一切不合理便都有了解释。

　　面对毫无戒备心的丧尸小姐，迟妄再次表示自己对“养世界上仅存的最后一个丧尸”这件如此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

　　甚至还很好心地告诉对方，不管是碎掉的两扇玻璃还是已经化为废品的手机，她都决定不再索要相应的赔偿。

　　所求只有一个——

　　“所以你可以从我的房间离开了吗？”

　　可惜丧尸少女已经决定赖在这个冥冥之中指引自己过来的地方，闻声，她开始思考如何进行自我推销。

　　眼睛往屋内随意一瞥，盛妙妙有了主意，并且十分自信，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必定能让房子的主人愿意收自己为宠物。

　　她走到那张堆满书籍的书桌前，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施力动作，直接徒手搬起那张正常来说连一个成年男人也无法挪动一分的书桌，炫耀似地在迟妄面前从左到右地移动一番，才将东西摆放回原地。

　　“我才用了一分力，以后你需要搬桌子，就可以叫我。”

　　同时不忘为自己谋利益。

　　“你只要负责我的三餐就行，衣住行三样，都不需要你负责。”

　　迟妄：“我不需要，谢谢。”

　　于是盛妙妙又把那张大得足以躺下两个成年人的床给搬了起来，耍杂技似的，双手撑着床的最中央，轻松地往上来回跳了几跳。

　　“人工智能蹦床，我觉得你值得拥有。”

　　“……”

　　迟妄放弃和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丧尸交流，她彻底无视掉对方，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取出书包中的周末作业准备开写。

　　盛妙妙正要开口，门外先响起一阵敲门声。

　　“小妄，我洗了点水果，可以进来吗？”

　　不等迟妄指示，盛妙妙很自觉地回到自己最初的落脚点——对方的衣柜里。

　　迟妄脸色微变，少女不会打理的头发与衣服相碰的画面冲入脑海，她忍了忍，淡声开口让人进来。

　　等女人放下果盘关门离开，迟妄黑着脸打开衣柜门。

　　果不其然，眼前的画面足以让她直接拥有先天性心脏病。

　　盛妙妙被冷着脸的少女拽进了浴室。

　　“我等下进来要是看见你没把这杂毛洗干净，不介意直接帮你剃干净。”

　　抛下狠话，迟妄关门离开。

　　两秒钟后，浴室门被推开。

　　少女可怜巴巴地站在门里，撒娇一样软乎乎道：“我不会用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人类的东西太麻烦了。”

　　“……”

　　迟妄沉着脸将浴室内的设施使用方法讲解了一遍，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被后方的人一把扯住衣角。

　　对方像猫一样娇里娇气地命令：“宠物的毛发都是主人帮忙洗的，我要你帮我洗。”

　　“我再说一遍，我不养宠物！”

　　“那你养丧尸，养丧尸养丧尸。”

　　“你是不是没脑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盛妙妙似乎不觉得自己被骂了，反而有些感动：“你好了解我呀，我真的没有脑子耶，我们丧尸和你们低等人类可不一样，不需要脑子就能活！看来我果然很适合被你养呢，养我吧养我吧，你养我吧。”

　　“……”

　　丧尸跟狗一样，黏起人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迟妄第一次帮人洗头发。

　　本该随意抓两下就好的。

　　偏偏她一旦做起某件事，总要做到近乎完美的地步。

　　因而第一次被伺候的丧尸小姐，舒舒服服地被第一次伺候人的低等人类主子打理了头发。

　　盛妙妙散着头发在屋里瞎走，她对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很好奇。

　　迟妄总算出来，瞥见地上那数条不连续的水滴痕迹，深深吐了口气。

　　这是丧尸，你打不过！

　　盛妙妙听见声音，哒哒跑回她面前：“我想吃肉，我好饿，我已经三天没有吃到新鲜的肉了！”

　　迟妄冷着脸把人拽到书桌前，插好吹风机，把东西塞进人手里：“自己给我把头吹了。”

　　盛妙妙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个丧尸这件事，立刻嫌弃地摇摇头：“不要，好麻烦，我们丧尸不需要吹头发。”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吹！”

　　迟疑两秒，盛妙妙还是屈服在了低等人类的要求下。

　　“我不会，你帮我。”

　　“……”

　　头发没有全吹干，发尾还留着点水渍，吹风机的声音一停，盛妙妙就跟抖毛的小狗一样，晃了晃脑袋。

　　被迫用脸颊将水珠接受得一干二净的迟妄，开始思考人类成功杀死丧尸的可能性。

　　“我要写作业，从现在开始，请你一句话也别给我发出来。”

　　盛妙妙这会儿倒是很乖，安安分分地走到门后，十分自然地蹲坐到墙角，手臂支着大腿膝盖，下巴枕着手掌，乖乖巧巧地盯着她。

　　迟妄拼命想要忽视那道并不灼热却让人没法忽视的视线。

　　两分钟后——

　　手中的签字笔被重重拍在练习册上，迟妄咬牙问：“什么肉都行，是吧？”

　　盛妙妙正无所事事地捏着自己的一小撮头发玩，闻言登时站起，眼睛亮得像两盏大灯泡：“对！什么肉都可以！”

　　迟妄去拜托兰姨先做了一份牛排，面对对方好奇的眼神，难得装作一副什么也没看懂的样子。

　　良好的家教礼仪是不允许迟妄在房间里吃正餐的，因而见她端着牛排就要上楼，兰姨终于忍不住问：“小妄，你这是？”

　　迟妄很清楚那只丧尸故意听不懂某些人话的尿性，把理由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同学送了我只猫，兰姨，以后我的房间就不用打扫了。”

　　言外之意，以后未经她的允许，房间再也不能进去。

　　等人消失，女人才后知后觉——

　　猫能吃牛排吗？

　　盛妙妙对迟妄送来的食物表示了莫大的嫌弃：“这是什么脏东西，我要吃肉！不是这种黑不溜秋臭得要命的怪东西！”

　　“这就是肉。”

　　她呸道：“才不是！肉不长这样！”

　　迟妄看见她神情中不加掩藏的厌恶，大概又弄清了一件事——

　　丧尸小姐虽然有人类的思想，但这不意味着，真的就是人了。

　　一些有关本性的东西，还是被丧尸形态蚕食掉了。

　　迟妄只好去找兰姨要了块未经处理的生牛排。

　　这回没猜错，连门都还没开，鼻子很灵的盛妙妙就已经在门后守着了。

　　看着嚼生肉嚼得毫无形象可言的丧尸，迟妄默默移开了眼。

　　对方的注意力被转移，迟妄也终于能静下心继续写作业。

　　等她写下最后一串数字，时间已经过去近两个小时。

　　迟妄放下笔，舒缓了下紧绷的颈背，也才发觉，屋里好像没有第二个生物存在的痕迹了。

　　连床底这种逼仄的地方都看过后，迟妄终于确定，吃饱了的丧尸姑娘，真的走了。

　　要不是窗户漏风、衣柜的衣服有明显被弄脏的痕迹，迟妄也很想怀疑，刚才经历的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

　　这时已经入秋。

　　白天还好，天一黑，房间有窗户的重要性便体现了出来。

　　风肆虐般地往屋里刮，迟妄瑟缩在薄被子里，哆嗦着连牙根都在颤抖。

　　她很庆幸那只丧尸已经离开，不然她真的很想弄死它！

　　翻来覆去实在冷得睡不着，迟妄绝望睁开，打算再去搬一条被子过来。

　　结果才刚掀开被子，窗外的风声越发凄厉。

　　——像是有什么东西乘风而入一般。

　　实际上并不是错觉。

　　还来不及起身的迟妄，被再次不打招呼就闯窗而入的家伙扑到了墙角处。

　　对方身上很暖，温度恰到好处。

　　——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迟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不是走了，回来干什么？我说了，不养丧尸。”

　　丧尸牌暖炉像狗狗一样贴着她香香的脖子：“我不是人，我可以反悔！外面好冷，所以你以后不但要包我的三餐，还要包我的住！”

　　迟妄嘁一声：“这么些年，你难不成到了冬天就能找到主人？”

　　盛妙妙嘟囔：“你是我第一个主人，以前我都住桥洞下面的，不知道是不是在你家洗过澡的原因，我感觉今天外头特别冷。”

　　“我说了，我不养宠物，也不会养丧尸。”

　　“哦。”盛妙妙顺手把掀了一半的被子盖回两人身上，“明天开始，我就住你的衣柜里吧，我还挺喜欢你的衣柜的。”

　　迟妄不久前才把那堆被污染的衣服扔掉，听她重提衣柜二字，气顿时不打一出来。

　　一巴掌拍开颈窝里不安分的脑袋：“滚开，我不养宠物！从哪来给我回哪里去！”

　　盛妙妙牛皮糖一般地再度缠上对方，像是哄闹脾气的小娃娃：“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嘛，风都进来了，你们低等人类，不是很怕冷吗？”

　　“滚开。”

　　“现在这个温度会不会低，我可以控制体温再升高一些。”

　　两秒后。

　　迟妄极不自然地回答——

　　“就刚才的温度，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