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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Epilogue ...

  •   本田樱轻轻关好拉门,在榻榻米上站起来,垂手小步走向她的丈夫。

      本田菊背对着她坐在房间另一侧敞开的和式拉门边,面向郁郁葱葱的庭院。妻子的靠近没有令他回头,多年来一直如此。这是本田樱的特权,在闲暇时光里,本田菊不会允许她以外的任何人不出声音地从后面接近他。王耀第一次见到本田菊时,本田菊用木刀教训了从身后而来的他,尽管当时王耀并未违反本田菊的一贯要求,但本田菊属实很想揍他。

      本田樱轻手轻脚坐到菊身边:“旦那……”

      本田菊没动:“有事吗?”

      “不,只是觉得……”本田樱声音温柔细小,却又能保证让丈夫听见,“你最近很疲倦。”

      “不可能不疲倦啊!”本田菊侧过脸看他的妻子,冷峻的面孔上有了笑意,“被那些外国杀手和警察闹得连觉都睡不好!”

      “旦那,你现在安全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本田樱轻柔地说。

      “只是暂时没事了而已,”本田菊笑道,“我不可能一生平安。”

      本田樱沉默了。

      “怎么?”本田菊挑起眉毛。

      本田樱低下视线,用睫毛盖住眼睛,柔声道:“我有时真希望你只是个普通的日本人,我是个最平凡的主妇,每天早上在门口目送你上班,不用担心你晚上再也不能回来吃饭。”

      “樱……”本田菊用手指轻轻抬起妻子的下巴,“你听着,我不那么怕死,但我也不想死。我给予他人的信任只能有这么多——”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抓握的动作,“而且这一点信任只能在特定时间给予特定的人。”

      本田菊抬起右臂揽住妻子纤瘦的肩膀,用力将她搂进怀里:“但对于你,我敢用我的命来信任。”他用左手抓起本田樱的右手放在自己肌肉结实的腹部,那是日本武士选择死亡时用自己的胁差划开的地方。

      本田樱柔顺地依偎在丈夫怀里,安然地笑了。

      东京某医院的病房里,清新的香气充盈了整个房间。

      罗德里赫醒来时闻到的正是这样一股香味,他下意识转过头,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洁白的百合。

      他挣扎起身,立刻感到头痛欲裂,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

      “先生,您还不能起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竟然是他的母语。

      罗德里赫触电似地转向声音的来源,看到一个棕发的护士,明显是欧洲人。他皱起好看的眉头问:“你是谁?”

      “我是照顾你的护士,你可以叫我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笑着说。她手里捧着一只大花瓶,此时她正动作麻利地将床头柜上的百合花插进花瓶里。

      “这是哪里?”罗德里赫问。

      “东京的一间病房,”伊丽莎白解释道,“你在音乐厅的爆炸中受伤,现在正住院治疗。”

      罗德里赫想起来音乐会上发生的爆炸事件,看来他逃过一劫。但他是否身体完整地逃脱了?他下意识地要看看自己的手。

      伊丽莎白忽然按住罗德里赫挣扎的双手,没有用蛮力,但也让罗德里赫不能挣脱——她的力气大得出奇:“不要担心,您的手还在,但伤口还在愈合中,请不要乱动。”

      罗德里赫感觉到右手的疼痛:“我的手受伤了?很严重吗?”

      “不会影响您的生活。”伊丽莎白略去重点。

      “那弹琴呢?”罗德里赫紧张地追问,“我还能弹钢琴吗?”

      伊丽莎白放下花瓶,正视他的眼睛:“罗德里赫,你要知道:对那些喜爱你的人来说,你的生命远比你的音乐重要。”

      “就是说我再也不能弹琴了?”罗德里赫激动地叫起来,“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活我?然后告诉我这么残酷的事实!”

      “请你不要激动,否则医生会给你用镇定剂的!”伊丽莎白扶住罗德里赫的肩膀不让他起身。

      突然,一个男人闯进病房:“罗德!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罗德里赫安静下来:“路德?”

      “是我,罗德!”路德三两步迈到床前,“你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你来了?你来找我了?”罗德里赫还处于震惊中。

      “罗德,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路德用力抓住罗德的双肩,激动地说。

      罗德里赫的眼泪落下来:“路德,我的手……我再也不能弹琴了!”他扑进路德怀里,痛哭失声。

      路德强壮的双臂紧紧箍住罗德的身体:“不要紧,都不要紧!你活着!”

      伊丽莎白悄悄关上病房的门走出去,现在她还无法插足。要得到自己恋慕的人总是得花些时间的,但没有什么事是她伊丽莎白·海德薇利做不到的,伊丽莎白乐观地想道,脚步也变得十分轻快。

      静穆的墓园,绿草如茵。一块块不同形状的墓碑散落在草地间,像上帝遗落在人间的棋子,有的墓碑前有一束花,新鲜的或枯萎的。树叶、草叶和花瓣被微风轻轻拂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宁静、安详。

      有一块墓碑周围是新翻出的泥土,这是一座新坟。墓碑上用英文刻着“April Kirkland”,用中文刻着“王春燕”,没有生年,只有卒年。

      亚瑟把一束铃兰放在王春燕的墓碑前,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

      墓碑上嵌着的照片是王春燕十八岁时照的,她的面孔年轻、诚实,又有一点挥之不去的忧郁。

      亚瑟久久注视着照片上少女时代的王春燕,轻声开口道:“我想我是爱你的,不止是姐弟。”

      晚餐过后,湾湾长时间占领浴室,晚上洗澡的习惯是她小时候养成的,一直未改。这也有好处,阿尔在早晨洗澡,两人不会为争夺浴室打架。

      阿尔躲进卧室,悄悄拨通一个号码。铃声响了七遍,终于有人接听。

      “Hello!”王耀的声音,看样他还没养成用汉语接电话的习惯。

      “我以为你还没起床。”阿尔揶揄地说。

      “我在买早餐——多放点肉,谢谢。”后半句是中文,对小贩说的。

      “什么早餐?”阿尔问道。

      “肉夹馍,味道不错。”王耀咬了一口夹着碎肉的饼子。

      “你好像很适应那边的生活。”阿尔有点不满地说。

      “我毕竟是中国人,这是我的国家。”王耀想了想,“不过确实有许多东西已经陌生了,我离开得太久。”

      “真想不到伊万会允许你去中国。”阿尔很想看看伊万的表情——当王耀提出要去中国的时候。

      “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他确实同意了,我很奇怪他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痛快。”王耀站在路边等绿灯,在中国车辆一般不避让行人,所以王耀尽量选择有红绿灯的地方过马路,这也是他正在重新熟悉的生活方式之一。

      “他是天下最狡猾的人,他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阿尔沉思。他心中另一个声音说,或许伊万确实对王耀产生一定的信任,这令他有些不安。

      “我想也是,不过目前来说,我庆幸他答应了。”王耀左右看看,走过斑马线。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高声叫卖:“黄馍馍!吃黄馍馍吗?”

      王耀已经吃完了肉夹馍,但那老头车子上的两个黄馍馍看上去热腾腾的,十分惹人喜爱,他停下脚步:“来一个。”

      老人家笑呵呵地包起两个黄馍馍塞到王耀手里:“多送你一个吧,小伙子!卖完最后两个我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您!”王耀道谢。

      “不谢不谢!”老人家快活地推着车子离开了。

      王耀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的手机上:“无论如何,我现在需要留在中国,伊万让我达到了目的。”

      “你会在那边留多久?”阿尔问道。

      “还不清楚,我要查清那个和湾湾长得一样的姑娘的身份,还有,”王耀顿了顿,声音变得温柔,“我要了解春燕在中国的经历,就在她出生的这座城市。”

      “这工作可不容易,”阿尔翻了一下眼睛,“而且中国的凶杀案频率会直线上升了。”

      “不,别这么想我!”王耀不快地反驳道,“我不会再杀人了。”

      “为什么?”阿尔用怀疑的语气问。

      王耀随意地抬头看看高大的灰色城墙,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春燕一直处于道德与公正的双重煎熬中,她死于她执着的正义感。而我从没有道德的约束,我是因自私的目的成为杀手的,所以我忽略了很多事实。现在,我必须找回我的道德,只有这样我才可能实现我的愿望——也实现我们的愿望。”

      “我们的愿望,没错。”阿尔接着他的话说,“总有一天我会让最后的真相曝光,任何一个人都不该白白死去。”

      “祝你好运。”王耀微笑着说。

      “祝我们好运,”阿尔更正,“我们的合作仍在继续。”

      “好,祝我们好运!”王耀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湾湾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亲爱的?你在打电话吗?”

      “我就来!”阿尔匆匆对手机说了一句:“早安!再见。”

      “晚安!再见。”王耀挂断了电话。

      远处的钟楼里传来亘古不变的悠长钟声,钟楼下面笔直的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人流熙熙攘攘。西安,这座古老的城市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她穿越千年的眼眸。

      王耀戴上墨镜,这是他仍然保持的美式习惯之一。他信步向前走去,融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与他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们。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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