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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看取富贵眼前者 ...

  •   回家来依旧闲不住,史铣早起去府衙办差,开春后金陵各处忙起来,又要预备催促百姓作农事,又要察看地方的水渠沟河,他官场忙碌,将府中儿女教养之事全交给夫人。这下史二太太也被迫繁忙起来,因槿宁下月便要入宫,虽及笄礼由此不便再办,但府中事务却要渐渐交给自己,檀哥儿开了蒙,学业上耽误不得,两个女儿年纪还小生活起居也离不开她,史二太太日日不得松快,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几瓣子使用。

      槿宁与菀德往明斤堂请安时,正见史二太太在院里看着两个女儿学琴,史家老爷子虽传统,行事讲究规矩,却都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他曾颇不屑的对孙女们嘲讽此说辞,道:“不读书不明智,无才能难贤德,古来有些大儒所言亦有大谬之处。”因他如此主张,史家的女孩子得了便宜,自小除却读正经书,还要习琴棋书画、女红缝补之类,因年纪小不宜动针线伤眼睛,二房的孩子们过完年便先开始学古琴。

      桐雅倒于此项上颇有天赋,短短一曲弹下来还算流畅。槿宁敛声屏气地站在一旁听妹妹们弹曲儿,生怕惊扰她们。二太太却先瞧见她们,忙迎过来笑着说:“初初和双双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菀德指了指抚琴的苂嘉,道:“三三正弹在兴头上,我和姊姊怕妨碍妹妹们。”
      史二太太因道:“不妨事,她们已习过数遍,正该歇会子。”她刚说罢,那边的乐音便渐渐停下,惹得史二太太笑出声来,“看来这两个丫头早不耐烦了。”说罢叫平安带着姑娘们进屋喝茶。

      “檀哥儿想是又去家学了,这阵子少见他,怪叫人记挂。”槿宁捧着茶碗咂了一小口,自檀哥儿入学,史二太太便看紧了他,不管阴晴冷暖,只叫小厮带去家学读书,膳食由府内送去,晌午可歇在那里,申时上再由小厮带回来,有时是史枞带着,兄弟俩如今倒处得极好。
      史二太太抿唇轻笑,道:“近日教他读诗呢,昨日回家来背了《三字经》,你叔父尚觉得不足。”

      桐雅显然和父亲是一样想的,小脸上撅起嘴,道:“本来就是嘛,《三字经》那般容易。”又努嘴向苂嘉道,“三姊姊很早很早就会了。”

      听她童言童语,菀德也掩口笑道:“檀哥儿还小,总要慢慢学来。”

      史二太太慈爱的抚着苂嘉的发顶,这孩子聪慧,她心里也欢喜,眼角笑意溢出,将连日来的劳累褪去,她本就生的端庄大气,仪态不威自怒,这几年少碰后宅事务,如今又忙于儿女事,倒少了威严,更像是个慈母。

      槿宁、菀德因要往宫里去,需新学许多规矩,她俩没了亲娘,恰巧当年二太太在闺中时入宫陪伴过先太后,目睹过选秀的场面,知晓里面许多门道,如今少不得细细教给槿宁姊妹。她先是命平安将桐雅、苂嘉带下去歇息,又令喜乐教姑娘们绾发理妆,入了宫贴身的丫头们都不能带,此时便只能靠姑娘们自己的手艺,这发式是否时兴得体,也关系到妇容。

      待槿宁上手绾好发髻,史二太太细细端详过,才夸到:“你们两个都巧,发髻绾得比我当初好多了。”又一旁取过玉搔头,点上些许胭脂膏子,教她们如何用色配衣,以及各类品次,这些东西便是不会,也得懂得,免得日后受人蒙骗。

      西阁里欢快起来,槿宁、菀德跟着婶娘讨论禁庭里的各处规矩,史二太太因道:“禁庭的圣人当初定给官家时也才十六岁,刚坐稳后位便撞上选秀,她是个极宽厚的人,对入选的官女子们极好,想来如今也不会变的。你们去了那里,不好过于拘谨,举止文雅大气,守着规矩便可。”

      槿宁姊妹点头应下,像这样的大事总要到眼前自己亲自试一试方知道的,但史二太太的话很是安抚了她们的紧张,禁中的皇后原也是个极温柔的女子,何况水北也在那里,如此,便无甚可惧之处了。

      史侯府女子们偎在一处说闲话,外边史枞应祖父话令御者又重套了马车,吃罢晌午饭,这会子未时过半,该是取北静王那边拜访了。他换了身玉石蓝天马箭袖,将珍爱的宝剑悄悄交给贴身小厮藏着,一会儿祖父与北静王谈话时,自己可出来与辛徖学些身法。思及此他抻了抻袖子,两三日未练习,总觉得自己这功法是有些退步。

      从史家到北静王别苑不过区区一二里路程,车夫行路未至半刻,史崧已在厢内叹了数十回,赵王不待见史家,而今史家已是尴尬至极,便只能投奔新主。燕王殷稷为官家第二子,年幼时他曾见过,眉宇颇有先皇神韵,极善言辞,不知如今生得什么样子。至于北静王府,他在京中探听的消息倒未提过他投在哪方阵营下,但这刚袭了爵位的王爷却与燕王自幼交好,曾于战场中救其一命,方添了这冬日旧疾,二人可谓生死兄弟,故而赵王那边一直将他视作敌对之人。眼下他不便直接入京拜访燕王,通过北静王传递诚意,也不失为一项明智之举。

      史枞于苑前向府卫递过拜帖,不一时便有人出来迎接,正是辛徖,他二人清早才见过,便相视一笑。辛徖向史崧抱拳行礼,言兄长于正厅等待,请他随自己进去。史崧回礼点头,跟着辛徖走向内院,而史枞则落后一步,指使小厮将史府带来的礼物一一抬进去。

      别苑毕竟是修养之所,谢家从前建的时候便没有刻意着重正厅,因而正堂修得小巧,布置得也简单,到辛衍接过这别苑,他于此道上无甚讲究,是故也不曾用心布置,堂内只摆着一套文竹桌椅,两侧各放着竹纱屏风,显得有些清冷。

      史崧进厅后,辛徖便退下,他还要去教自己的小徒弟,可不想在此听他兄长与老人家打机锋。辛衍笑着请史崧入内阁落座,道:“清晨便听大公子说侯爷要来,本王特特备了宫里新送来的贡茶,请侯爷品尝则个。”

      史崧摆裳正坐,笑着回应,“王爷曾入史府拜访,老臣早该来还礼的,因家中事务一直拖到今日,还望王爷见谅。”

      辛衍揭壶盖将山水注入其中,听史崧言语,摆手道:“不妨事,本王从不讲这虚礼,何况侯爷是因家中之事耽搁了。”

      他一点不着急,史侯今日来见,定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在投燕王麾下,既已晓彼之心思,辛衍决定等他先问起来,不过总要给人家一个话头才好将言语引至此事上,因而他又问:“听闻侯府的几位千金要入宫中去?”

      史崧听此老眼中流露出一丝光芒,叹道:“正是,老臣两位孙女都到了年纪,下月便要入宫了。”

      炉火旺盛,砂壶中已有水沸之声,辛衍取银匙兑了些许盐在里头,不疾不徐的说:“这到是好事,我早闻侯府姑娘们秀外慧中,国色天香,此去定有好结果。再者史谢两家交好,圣人必会善待两位姑娘。”他夸人时想起槿宁来,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史崧盯着辛衍,以为他是在说笑,便沉着声长叹:“史家如今不比从前,门楣日渐衰微,怕是圣人未必看得上。”提起这桩事来,史崧便打算不再客套,朝中风云变幻,老的家族退下去新的家族就会出现顶上这空缺,他不想史家成为一株在平淡中自然枯死的老树,若是跟对了新主,这老树焉知不会发出新芽?

      故此,他略顿了顿,道:“王爷以为,京中现况如何?”

      “政治清明,百官上进。”辛衍笑着回答。至少在明面上看过去,现今的朝堂确实如此,至少比先皇在朝时要安稳的多。

      “王爷何必故作不知,”史崧挥袖摆了摆手,唉了一声道:“如今堂上暗潮汹涌,老臣远在金陵就已觉察,王爷身处风暴中心,又怎会不知晓?官家原本正值英年,立储之事不必过急,但他如今龙体染恙又时好时坏,大臣皇子们的心思也活动起来了,如今各派暗自结党,不过都是为了东宫之位。”

      历朝历代凡是不能及早确立东宫储君,日后便总有一番龙争虎斗,有多少皇子大臣在斗权夺嫡中丢掉性命,又有多少皇子荣登大宝,为送自己即位的臣下送去泼天的富贵,史侯爷也想在此乱局中搏一搏。

      辛衍见他已如此直白,心里暗暗佩服史侯的勇气,追求富贵荣华无一丝做作矫志,也算的上坦率,是以他抬眸直视史崧,道:“那不知史侯爷觉得如今宫里,有哪位皇子可堪担此重任?”

      一旁壶中水汽升腾,连珠般的水泡在壶边汇集,辛衍探手舀出沸水煮茶,史崧看着他忙碌,心里微叹,从方才谈话始,这北静王便一直诱着自己吐露心声,他自己却半分情绪也未透露,实在谨慎精明,可惜自己有求于人,不能像他这般气定神闲,除了和盘托出心中所想外别无选择,这是自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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