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奇妙际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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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正式拉开帷幕，大家各有各忙。
尹柯扛着画夹陪妈妈巡演，班小松全家去旅行，栗梓要去外地外婆家住一阵，焦耳说他要泡在健身房打造六块腹肌。邢姗姗参加了美国游学夏令营，本想拉着邬童一起，邬童表示自己打算留在国内开展一个重要商业项目。而沙婉的志向，被公认为最高洁——去咖啡厅打工，为山区留守儿童赚学杂费和生活补贴。
相比上学，暑假二字听起来爽，过起来不算轻松，反正沙婉过得马不停蹄。为了升入高二理科班继续有好成绩，每天两小时补习自己最弱的数学，接着要去上两小时小提琴课，抛去中饭、午休和作业，再匆忙赶去咖啡厅做服务生，从傍晚忙到夜幕降临，回家还要抓紧时间码字写小说。
她打暑期工的西餐吧是月亮岛有名的文青标志地，既受本地人欢迎，也有不少外地游客光顾，单听餐吧的名字“Waiting Bar”，就透着浪漫的意味。
这里环境精致典雅，顶级设计师打造的北欧装饰风，餐桌椅子及各类装饰品都是老板从世界各地淘回来的，极具风情，全景落地窗，可一览河岸风光，可欣赏美丽落日。夜晚时，又能在露天卡座，吹着小风，彼此畅谈。此外，手冲咖啡地道英伦，西餐食材品质上乘，最近还有帅裂天际的歌手，每周有三天献唱，让咖啡厅在网评排位更高，慕名前来的客人也更多了。
关于被本地社交媒体和众多客人评价“帅裂天际”的歌手，是沙婉最没有预料到的一个人——邬童。当他出现在咖啡厅的时候，她还疑惑他不是要忙“重大商业项目”嘛，怎么悠闲地到咖啡厅晃悠。当他卸下吉他，跟店长交谈，随后在舞台调试音响，与长期驻场乐队磨合曲子时，沙婉才恍然大悟，原来当驻唱歌手、打工赚钱就是他的“商业项目”。
“唉，富二代也出来打暑期工，岂不是不给我们这些普通人活路？”在邬童试完一首歌，从台上跳下来时，沙婉抱着菜单，笑脸扬起，如是调侃邬童。邬童随手弹她个脑奔儿，“笨！有钱的是我爸又不是我，自食其力才本事。你以为做个不垮的富二代容易吗？”
这话倒是不假。
邬童不是传说中那类炫富的人，也从不标榜家世，他的信条是“靠自己努力，努力靠自己”。他高冷，讨厌参与学生群的家长里短，却古道热肠，真有遇到麻烦的同学，不管薛铁遭遇校园凌霸，还是唐缇被女生集体孤立，又或沙婉那样的少女心事，他都会挺身而出，用尹柯的话说“浑身上下充满雷锋精神”。
精英教育的功夫更多下在课堂外，普通人还在死拼数语外的分数，上流社会的孩子已能用流利英文跟NASA宇航员探讨宇宙黑洞，或者在研究“货币战争”。所以，邬童的平时日程排得满满当当。除了正常上课和棒球训练，其他时间要分配给英语外教、器乐老师、马术教练等等，争取做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有时还要西装革履、燕尾服，被父亲或者邢姗姗她爸拉去社交场合，什么名家画展、慈善拍卖、常春藤校友聚会，美其名曰：人脉资源要从娃娃抓起，世面更要从小见识！
所以，他在课堂上累得睡着时，老师从不过问，而班小松出现同样情况，就会被揪起来回答问题。班小松曾经气鼓鼓地问尹柯，为什么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帅哥，邬童就可以上课时安心呼呼大睡，他就要被训，真不公平。尹柯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邬童睡觉，英语都能考满分，你可以吗？”
不了解邬童的人，会认为他难以接近，或过于挑剔，但真正接触下来，会发现他其实心性纯粹干净，比不少寻常人家的同龄人多了一份对世间的慈悲和从容。沙婉将其归功于他听得多见得多会得多拥有得多，繁华中见平淡，沙粒中见世界，计较得便少了。
也正因如此，当她越靠近他，相处起来就越自在舒服。有时，她觉得就像找到了失踪很久的另一个自己，欣喜又熟悉，意外又亲切。
夜的序曲拉开帷幕，餐吧的客流量也迎来了高潮。
沙婉穿梭大堂与露天餐位，为客人们点单、上菜、收拾餐桌，还要帮外地游客解答他们对当地的好奇。而邬童也准备好登台，眼神搜索过忙碌的娇小背影，明朗的笑不自觉从唇齿间溜出。
这傻丫头，还真不疑心他是来“卖唱打工”。自食其力的确是他要做的，但他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去赚钱。要不是听说她在这里，自己又要养伤不能训练棒球，他才不会为了来这儿，跟父亲扯了自己都不信的谎——“体验生活”、“学以致用”。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做好驻唱歌手就是自己的责任。
他抱着电吉他，站上舞台中央，回头与乐队示意，打一个响指，手指扫过琴弦，一首《爱什么稀罕》的倾泻而出。摇滚少年起范儿十足，嗓音清澈又带着几丝不做作的慵懒和性感，瞬间震撼全场。
这样的邬童也是沙婉第一次见到，一个又一面的他。她虽要忙着招呼客人，可忙里偷闲，不停偷瞟他。
褪下灰色古板的校服，台上少年一袭简单白T恤搭配破洞做旧水蓝牛仔裤，裤脚稍挽起，好看的脚踝和潮流小白鞋相得益彰。他发型也变了样，告别乖乖齐刘海，以左眉心为基准线，将前发向两边分开，自然地朝上微乱，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挺的眉毛，所谓眉清目秀。
中文英文信手拈来，慢歌深情，快歌燃爆，无论安静地弹民谣，还是帅气地唱跳，每一首歌、每一种氛围，邬童都切换自如。食客们欢呼与掌声不断，更有经典曲目大合唱，不仅举着手机拍，小费也给得大方，他们也觉得赚到了，这哪是一般歌手驻唱，分明是欣赏了一场四十分钟小型演唱会。
在邬童完成演出后，沙婉跟一个服务员耳语几句，笑着说声谢谢，跑去厨房捣鼓出一杯水，端着走向乐队休息区。
“给你。”
“糖盐水？”
“嗯。”
“能喝吗？”
“按照你教的方法做的，试试咯。”
邬童一仰而尽，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也算得到我的真传了。以后我在棒球队的糖盐水，你就都负责了吧，省得栗梓总抱怨我难伺候。”
“你本来就难伺候。”沙婉低头悄声嘟囔。
“嗯？什么？”
“没什么，夸你唱得好。客人们都赞口不绝呢，好几桌表示为了听你唱歌，还要再来，还有说你唱功台风这么棒，干脆出道得了，秒杀对口型小鲜肉。”
“那和你的爱豆比呢？你觉得怎样？”
这个问题，邬童是认真的。所谓爱豆就是沙婉之前沉迷的明星，是偶像歌手出身，粉丝送外号“行走的CD”。但是，邬童的声乐和器乐老师都评价邬童是“天生的王者”，只要音乐响起，他就能把控全场。要不是他更热爱打棒球，父亲也严禁他踏足娱乐圈，老师们早就想把他推荐给制作公司，保准能迅速成为人气爆棚的歌手，不输当红小鲜肉。
所以，邬童有把握，自己在歌唱方面绝不比沙婉的爱豆差。他知道自己这么比有点幼稚，可是当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有了位置后，就会开始计算排位，他很想知道如今他能排在哪里，于是找一个参照物，山路十八弯问出口。
透明的玻璃杯在明黄的射灯下泛着粼粼微光，邬童用杯子挡住半张脸，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观摩玻璃中映照的沙婉，她同样也泛着微光——细眉如钩，明眸仿若大漠中的沙湖，穿过尘暴愈见清明，而五官的线条就像沙丘弧脊的衔接，是大自然的巧夺天工。他看她垂下眼帘，咬着下唇又放开，似乎思考着什么，忽地朝他笑了。
沙婉托起他另一只手，在他掌心用手指缓缓写下几个字，拿过他手上的杯子，转身跑开，“我去忙了，不然帮我盯前场的姐姐要忙死了。”
“哎，班长大人，你写的梗太俗套了吧！”邬童听起来在抗议，可声线是藏也藏不住的欢欣与得意，他攥紧拳头，又摊开，凝视手掌，上面似乎还残留沙婉指腹滑过的轻柔，“公子世无双。”他再度合上手掌，把这句话掐入纹理，随血液存进心间，笑出了声。
同邬童一样心神荡漾的还有月亮岛中学的师生。他的表演视频在社交媒体爆炸的时代，早已疯传，这等才艺又让全校师生叹为观止。
陶西在班级微信群发出动议，以开学迎新晚会总策划的名义，提名邬童压轴Live，获得全票通过；
班小松连发三条一模一样的“通牒”@邬童，我父皇母后说，他们太喜欢你了，我的生日Party，务必请你带着吉他来吃生日蛋糕，带着吉他，吉他，吉他；
焦耳问能不能向邬童拜师学艺，他体积重，底气足，合适唱高音，万一火了呢；
尹柯的关注点在于邬童的迷妹迷姐又要几何级爆增了，他建议开学后给班里换个结实的铁门，不然早晚要被挤塌；
栗梓提到沙婉也在waiting bar，请邬童多多照顾，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
此条一出，引来众人一片“附议”、“附议”。
沙婉做完下班交接，换下工服，刷了微信，哭笑不得，倒是看到邬童一反常态地回了一个“嗯”字，也不知是针对哪条信息，总之群里又立马沦为了八卦海洋，表情包一波波砸来。不过她已不像早前那样会因此窘迫了，相反有点开始享受这类亲密的调侃。
走出Waiting Bar的门，看到邬童靠在河边围栏，一手撑着立在地上的吉他包，一手朝她挥挥，“走吧，回家。”
回家是两个充满魔力的字，无论走多远，有多累，只要还有这两个字，就不怕失去归途，不分悲喜，不论好恶。而“回家”从邬童嘴里说出来，意义又不一样。他不是一个轻易向人表达自我的人，他会用简练的语调重复一些日常，而她却能理解在这简练当中包含的情感，比如“集合！训练！”，又比如，这句回家，格外动听，比他晚上唱过所有的歌都让人迷醉。
沙婉家离Waiting Bar大约20来分钟公交车程，邬童计划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驻唱日，都会送她回家，晚上一个女孩子回家总归不安全。
公交晃晃悠悠，两人并排而坐，沙婉刚开始还讲几句打工有趣的地方，讲着讲着就犯了瞌睡，邬童的应答好像遥远的回声，她听不清周遭，只感觉脑袋一颠一颠，就要歪倒在车窗上。一只熟悉的手掌护住了自己即将与车窗玻璃无缝对接的额头，将自己扳回来，扣在一个厚实的肩头上。她依稀听见句没声好气“怎么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属猪吗？”接着是那人温柔轻拍几下她发顶，好像哼起了摇篮曲。
有句电影台词说得精辟，人世间所有的相逢都是久别重逢。沙婉想着这句台词，迷迷糊糊在脑海勾勒了一副图景，花样年纪，他们不期而遇，不言而喻，或许他们的以后，也会如约而至，来日可待。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奇妙际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