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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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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麒麟像之前一样躲着母亲不去干活,到田坎附近去掏蚯蚓了。他记得自己当时被绑了起来,听李恒的老大说要拿他去换五千万,而李恒说他对钱没有兴趣,他只想要喻东吴……
喻麒麟被打了一针晕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还变成了个10岁左右的穷小子。到底死没死,是不是李恒杀了自己都不得而知。
李恒居然也是他爹喻东吴的私生子,按年龄还是他的弟弟。只可惜这个弟弟命不好,亲妈怀着孕随便找了个男人嫁了,生完孩子就抛下一切毫不犹豫地跑啦。养父虽然一直以为他是亲生的,却嗜赌成性,脾气也不好,经常家暴,简直从没有拿他当亲生的养过,能平安长大都是不易。
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同一个爹,偏偏喻麒麟就能得到他们只能奢望的一切?于是当喻可使手段让李恒爱上他之后再拿出李恒也是喻东吴的私生子的证据,李恒也就毫不犹豫上了贼船。
想当初看天龙八部,他还笑话段誉有情人终成兄妹呢,想不到他也拥有一个段正淳般的爹!喻麒麟欲哭无泪。他从小就知道他的爸爸跟别人家不同,几乎不着家,很少关心他。
他常常听老妈的哭诉,让他为她争气,要把喻家企业捏在手里。这对父母从来都不愿意坐下来静静地听这个儿子的声音。长大了,自以为摆脱了家庭的阴影,再也不会去渴望,也就不会有失望。结果,劲爆的永远在后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喻麒麟长长地吐了口气,每次想起李恒,他都会想出满腔悲凉。喻东吴是个人渣,要不是他,他的那些私生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命运!可是喻东吴却没有对不起他喻麒麟,甚至要不是有喻东吴暗中帮忙,麒麟医疗设备公司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就崭露头角。不知道最后喻东吴有没有去救他,又有没有被李恒抓住,不过这对于现在的他已经不重要了,各有各的命数,如今的他已经谁也不欠了!
这些日子,往昔的片段时不时会跳出来晃一下,他已经习惯了这忽而轻松自在忽而郁愤难平的状态了。相信离自愈已经不远了,时间果然是最好的疗伤器。
他在后院用石板维了个小圈,里面放着泥浆,挖来的蚯蚓都养在里面,这是他钓鱼的后援,不容闪失。
篱笆转角处露出了一截粉色的棉布小裙,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六七岁小姑娘蹦蹦跳跳跑了过来,“鱼儿(喻二)哥哥,你又在捉地龙啊!”
“嗯~”喻麒麟头也不抬,又是这小屁孩,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毫不意外,看到小姑娘身后还跟了一群小屁孩,全都欢天喜地围了过来。
“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我喻二哥哥,要叫麒麟哥哥!”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站出来,“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叫麒麟啊?夫子说此二字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受用得了的。”这个小东西是这一堆娃里唯一念过书的,平时臭屁的很,却很喜欢跟着那个小女孩跑。喻麒麟抬眼皮看了看小女孩,确实比其他几个好看。坏心的想,这么小就想找女朋友了,古代人还真不是一点点早熟。
农村里对妇人的约束并不高,女孩子十岁以前和男孩子一起玩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过了十岁,也就会被家里人约束起来,教习女工刺绣或是教养规矩。
喻麒麟扯了扯嘴角,根本懒得搭理这些孩子,手里继续拢着泥巴,慢条斯理道:“大景朝有规定平民不能以麒麟为名吗?还是张家族里规定不能用了?”
“我,我~”张孝林涨红了脸,被问住了,“可是夫子~”
“圣人言论尚有不足之处,何况我们,夫子虽然年长,亦不可脱出这凡尘世俗。”
喻麒麟学着古人的调调继续忽悠。
粉裙子的小女孩看着他,星星眼噌地就亮了,“鱼儿哥哥,你说的好有道理,你真厉害!”
旁边几个小虾米也跟着点头,对,“鱼儿哥哥真厉害。。。”说了半天,这名字一点都没有要改的意思。喻麒麟郁闷地起了身,算了算了,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他知道今天这鱼是钓不成了,为了回家不挨骂,看来还是早走为妙啊。。
于是喻麒麟随手拿起旁边的竹篓子盖在蚯蚓堆上,反手一起,蚯蚓堆就掉进了竹篓子。他站直身将手上的泥巴搓弄干净走出人堆,装腔作势地伸伸懒腰,扭扭胳膊,然后,,,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一堆娃娃面前。徒留一地错愕的眼珠子。
“娘,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豆角在那里,赶紧理好了,老娘等着下锅呢。”
见识柳圆圆的彪悍不是一天两天了,喻麒麟“哦”了一声,听话地坐在小板凳上理豆角,一边理,一边想着下午找什么借口出去。
就听外面有人喊:“哎,柳姐在家吗?哟,喻二在理豆角啊,快来给婶子开门!”
喻家土屋外围了一圈栅栏,权当围墙,喻麒麟拍了拍手上的豆角屑,有些疑惑地上前打开柴扉,道:“王婶啊,我娘在做饭,有事吗?”
王氏长得胖,脸笑起来跟弥勒佛一样,“那就别让她出来了,”说着掀开手提篮子上盖的花布,现出里面装着的一碗豆腐,道:“今天刚做出来的,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拿给你们娘俩尝尝鲜。”
喻麒麟眨眨眼抬手接过,刚要说话,对方就道:“我也要回去做饭了,就不多呆了啊。”说完就往回走。
喻麒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哦,谢谢啦,王婶。”
王氏边走边回:“不算什么好东西,快端进去吧。”
喻麒麟有些想不通,走进厨房,“娘,这是王婶拿的,娘不是前天刚跟她吵过架吗?怎么今天又送吃的来了?”
柳氏隔着浓浓的油烟,脸部柔和了许多,大声道:“你王婶拿的啊,乡里乡亲的,哪有什么隔夜仇。”
喻麒麟若有所思,柳圆圆翻动锅铲的声音让他有种颇为安心的感觉,他开始回想这个村子的众人,第一次觉得这些人可以记在心上。
又过了几天,喻麒麟和柳圆圆坐在院子里吃早饭,稀饭,粗馒头,咸菜,鱼汤。其实一开始只有稀饭,粗馒头和咸菜,吃得喻麒麟是顿顿头昏眼花,饥肠辘辘,这样单薄的身体怎么可能经得住背一背篓红薯不打颤啊?所以走在路上晕倒了,还被红薯砸了脑袋也就正常了,要不然喻麒麟也过不来。只是既然芯子已经换了,喻麒麟就得为这幅身体着想,他可不想长成个根号二,于是每天都躲懒不干活跑出去捉鱼,这是目前他最容易得到的天然蛋白质了。
于是餐桌上每天都会出现一大碗浅白色鱼汤,可惜喻麒麟是个嘴叼的主,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腻,何况柳氏熬的汤不见得多好喝。可是没办法,没钱的人没资格提优渥的条件。最后被逼狠了,居然自己下手钻研起了厨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在看过很多遍柳氏熬鱼汤之后啊,他也总结出一些基本主厨经验,结合前世吃过的菜,也看出一些端倪,比如老妈煮鱼不放芹菜啊、鱼没有被煎过就下水了啊、没有放料酒啊、连盐也不弄啊……诸如此类。但是看出归看出,家里也没有条件做这些复杂工序。他倒是用了油破天荒烧了个美味的鱼汤,只是最后差点没被柳氏给灭了。
一个寡妇带着个儿子,再能耐也好不到哪儿去,喻麒麟暗自思量,怎么过上好日子呢?前世他最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一穷二白过,真是蛋疼。
柳圆圆虽然天天喊着骂着小兔崽子不争气不干活,但是却没真舍得下手打,变相纵容他去抓鱼,养好身体。但是日子一天天紧巴巴的也让她发愁,儿子病好后比以前机灵了不少,但是老是忘记以前做过的事,忘记家里物什在哪儿,甚至有的连怎么用都忘记了,她虽然不说,心理更急了,想着再攒攒钱,过些时日请人跳大神去去邪气,兴许能好。
母子俩各怀心思吃着饭,喻麒麟站起来去了厨房,拿了个空碗出来,“娘,我喝不完也是浪费,你怎么总是不听呢?”说着把碗里的鱼汤到了一半到空碗里递给了柳氏。
柳氏眼睛有点湿润,脸上却遮不住笑容,“给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事?”这小子,比之前可孝顺多了。
正母慈子孝呢,院子外面,来了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子,跟他来的还有那个破小孩张孝林。喻麒麟不认识那老头,不代表柳氏不认识,她忙迎了上去,打开半人高的柴门,“张老先生,您怎么来了?快请坐,请!”
喻麒麟一脸蒙逼,这谁呀?
只见张老先生花白胡子花白发,拄着根桃木拐棍,笑眯眯走进来,他的衣着并不光鲜,却是乡里人少有的干净整洁,这一进来还真有些蓬荜生辉呢,喻麒麟揉了揉眼睛。
张老爷子开口了,“柳氏,这就是你的儿子喻麒麟?”张老爷子细细地打量喻麒麟,“不错,长得真好!”
喻麒麟没有被打量的半点不悦,这可是除了他娘之外唯一一只承认他叫喻麒麟的活物了。他扯着腮帮子笑了个,拿了个凳子放过来,“张先生请坐。”
张老先生捋了捋胡须,看着喻麒麟笑着点点头。家里没什么招待外客的茶水,点心,柳氏有些迥然。张老头却并不多拿腔拿调,摆摆手开门见山地对柳氏说:“柳氏,你们双河镇我当年也是去过的,你丈夫在镇上做的酿酒小生意,还曾送过我一坛子米酒呢。大水天灾这是命,你们也别多想啦。”
以前没听过柳氏说起当年的事,喻麒麟怕露馅也不问,今天一听,转头看向柳氏,却见她早就红了眼眶。喻麒麟抬手拍了拍柳氏的背,谁都不容易啊!
柳氏低着头擦了擦眼睛,“得先生记挂了,对,这都是命。”张孝林小朋友一直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着喻麒麟,他在先生面前不敢多言,行止都很规矩。而喻麒麟别开了眼,他更想知道这老头子的来意。
“前些日子听孝林说你家喻二要更名为麒麟,还想着喻二到底认不认识麒麟二字呢。”他呵呵笑了声,“昨天又听说,喻麒麟还会说什么超脱世俗,哈哈哈,老夫这才大感诧异,想来喻家没出事之前,他大概是送过学堂的。”
喻麒麟心里一咯噔,瞪了一下无辜的张孝林,不敢去看柳氏,心里思考着怎么混过去。
“张老先生,您说的对,他确实是读过三年书的。可是您也知道我们的处境,要他再去上学,怕是难啰。”柳氏说得有些心伤,喻麒麟却心里欢喜,为原身的教育背景点了个赞。
张老爷子大清早过来的意思基本就是:为了当初那一酒之恩,我也不能放着你家有文化底子的崽子不管,以后他跟着我上课,束脩什么的就算了,每月交两条鱼就行。
要他去上学,还不用交束脩?喻麒麟兴奋之余多了些感动。
这就是娘说的乡里乡亲吗?
喻麒麟过惯了大城市各扫自家门前雪的冷漠日子,来到这里后多少有些不习惯,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样的乡村,喜欢他们时不时的关心和亲切,喜欢他们明目张胆的市侩,说精明又精明说笨拙又笨拙的处事方式,甚至喜欢他们口是心非的别扭。总之,那些曾经在各大文人笔下大肆批判的农村人的劣根性,在他这儿也就是一副穷逼生活启示录。
喻麒麟默默下了个决心,来到大景朝后他一直想着如何摆脱生活的窘境,如今恐怕还得想着怎么让这些人也摆脱生活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