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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枷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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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锐一行人在南溪镇租了套房,离警局不远。
他进了楼道,楼梯间的感应灯亮起。
开了门,他进了屋,屋子里木头和猴子正在摆碗筷。周锐看了眼菜色,没什么表情。
两个男人弄出来的饭菜,能熟就不错了。
木头和猴子热情殷切地给他拿凳子。
猴子说:“三哥回来了,吃饭吃饭!”
周锐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到屋里,在餐桌前坐下。
环视一圈,他问:“巴彦呢?”
“在外面送货,很快就回来了。”木头说,“他刚才打电话回来了,让我们先吃别等他,给他留饭菜就行。”
猴子盛好了饭,摆好,说:“得快点吃,每次和巴彦吃饭,我就只能吃他剩下的!我都抢不过他,哼!”
周锐闷头吃了两碗饭,问:“有情况吗?”
木头摇头:“没什么情况,都和前两天一样。”
猴子说:“那两个我去看过了,没问题。”
周锐蹙眉,从桌下摸出一包烟。
没点,只是用指尖捻着。
木头拿眼睛觑着周锐,轻咳一声,问:“三哥,你跟那个余医生,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敲他的头。
木头揉了揉脑袋,瘪嘴嗫嚅着说:“三哥,跟你那么久,就没见过你追过女人。”
猴子一脸八卦,“哪个余医生?难道三哥要处对象了?”
木头附和:“嗯嗯,我看三哥对那个医生很不一般。”他眨眨眼,“三哥,在村小的时候,她还打听过你。”
周锐一僵,欲言又止。
木头拿手肘戳了戳他,“三哥,你怎么了?”
周锐把烟扔垃圾桶,抬手捏揉眉心。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巴彦一身尘土地走进来。
周锐起身,说:“先吃饭,吃过后,我简单的说一下这两天的情况。”
……
吃过饭后,木头收拾了客厅,关上门窗,布置好“会议室”。
几个男人列坐开。
木头烧了热水,放在桌上,说:“你们要喝自己倒。”
巴彦倒满一茶盅,看向周锐,问:“老三,到底什么事?”
周锐说:“我昨天去了夜宴。”
顿时鸦雀无声。
周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几人听得既沉默,又心惊。
巴彦唏嘘:“没想到就这么接近了那些人。”
“对啊,”猴子咬牙,“我们还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办法。”
木头担忧,问:“三哥,他们会相信吗?”
周锐眯了眯眼,说:“只要他们找不出破绽,就会抓住赵先生这个稻草。”他笑了笑,“尹涛手上有一批货,急着要出手。这些货,越是久放,就越是后患无穷。”
巴彦面带怒意,“这批货是从哪儿来的?”
周锐说:“我推测,是他们自己加工的。”
木头赞同,说:“我们从边境开始,就在暗查跟踪他们,没发现他们带了成品。说不定他们带的是分散的半成品,然后找个地方再加工。”
巴彦握紧拳头,“那得赶快把加工地找出来!”
周锐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说:“江川也出现在夜宴了。”
几人又是一惊,同时也喜忧参半。
猴子算得上队里的情报人员,听到“江川”两个字,双眼一亮。
他激动得眼睛发亮,说:“太好了!这几年,总在道上听到这个名字,可是他神出鬼没,总查不到踪迹,没想到他竟会在夜宴里,难道他也是这个贩毒团伙的人?”
周锐点头,“是,我估计,他和尹涛不对盘,在搞窝里斗。”
巴彦嗤笑,“一群乌合之众!”
周锐脸色微沉,“这段时间好好布置一下,等尹涛那边的消息。”
“好!”几人立即应声,“这一次,一定要人赃俱获!”
猴子咬牙,“三哥,你肩膀上那一枪的仇,还没报呢。”
周锐抬手,揉了揉肩膀。
肩上的伤已经愈合。可一想到这伤,他心底很难平静。
在风雨桥上时,余绯攀着他的肩,新愈合的伤口很敏感,属于她的轻柔的触感,再也挥之不去。
他愣了愣,起身说:“今天到这里,休息去吧。”
几个男人糙手糙脚地收拾,木头把喝过的杯子扔进洗碗池,周锐对他说:“跟我一起去镇子外把车拖回来。”
木头甩干手上的水,说:“好。”
……
周锐驱车,和木头前往镇子边。
傍晚时分,星光银河似的小镇,已经陷入沉静。青山环绕的绿水小镇,只剩几点星火。
驾车路过风雨桥旁的道,周锐握紧方向盘,分神往桥上看了一眼。
桥上灯火阑珊,弯弯的一个小拱,横在水面上。
桥上已经没人。
他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专注驾车。
“三哥,”木头看着窗外,欣赏这座南方小镇的夜色,说:“那是风雨桥。”
周锐回答:“嗯。”
木头来了兴致,问:“你听过这座风雨桥的传说吗?”
周锐抬眸,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风雨桥模糊的镜影。
他说:“没有。”
木头立即娓娓说:“我听这里的导游说,这座桥原本叫合欢桥,是很老很老的桥。好像是有一男一女,两人相爱啦,却遭到族人反对。最后他们克服重重困难,坚决要在一起,就在桥上结了婚。镇子里的姑娘出嫁,都要从桥上经过,男人娶妻,也一定要在桥一头等姑娘过来。听说这样才能百年好合。”
他说:“每年有好多男男女女,要站在桥上往水里扔硬币。”
周锐握紧方向盘,有些心不在焉。
他继续往前行驶,风雨桥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车子停下后,找到了白天停留在这里的面包车。
周锐拿钥匙,开了面包车的车门,把车子里的东西搬出去,放越野车里装好。
木头搬出工具箱,打开面包车的车前盖,准备修理。
“哦呀,这车子太坏了,快报废了。”木头嚷。
周锐蹙眉,“能修好吗?”
木头摇头:“我尽量试吧。”他撑好车盖子,说:“这车烂成这样,卖了也不值钱。”
周锐脸色难看,这车子是租的。
他说:“先修好,修不好你明天把它拖到桐梓镇去。”
木头嘀咕几句,开始修车。
周锐点了根烟,把余绯留在车上的电脑手机还有平板收拾好。
那天她离开时,没有把这些东西拿走。
他含着烟狠抽了一口,吐出一团杂乱的烟絮。
“哥,”木头瞥着他,“你把余医生的东西找回来了?”
周锐说:“没有。”
木头叹气。
周锐凝眉。
木头在工具箱里找到扭力扳手,说:“哥,你帮我拿电筒照一下。”
周锐给他拿电筒,木头黑黢黢的一颗脑袋,几乎都埋进车前盖里了。
“三哥,以后余医生该怎么办?”木头问。
周锐吐出一口烟,声音有点冷,“什么怎么办?”
木头说:“她本来一个人好好的,现在被卷进案子里来了。我怕她有危险,担心她会受我们连累。”
周锐看远处,黑暗里,青山蛰伏,有风从山巅涌过来。
风吹得他手里的烟火星明灭。
半晌后,他说:“等她离开这里就好了。”
他说:“她跟我们不一样,她不属于这里。”
她不过是过客,而他肩上早已负重,只能负重前行。
风吹着他的头发和衣衫,连低沉的声音都吹凉了。
木头默了片刻,说:“也对,听说余医生很厉害。她前途无量。”
她前途无量……
而他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木头起身,把扭力扳手扔回箱子里,说:“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也要离开这里的。”
周锐掐灭烟,他对木头说:“不一样的。她离开这里,是回她的世界,我们离开这里,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和毒贩子纠缠而已。”
木头一愣,张合着嘴,没法出声。
他默默地关好车前盖,又把工具箱邻车里放好。
他说:“三哥,如果天下无毒就好了。”
周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如果我们不干缉毒,你想做什么?”
木头怔住,木然立着,好一会儿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傻笑,“很早就在部队里呆着了,学的东西好像在社会上没什么用。除了缉毒,我什么都不会。”
周锐捏了捏他的肩膀,小伙子刚跟他时,肩膀还没什么坚硬厚实。
木头斟询地问他:“三哥,你帮我想想,如果我退役,我该做什么?”
周锐说:“干什么都可以,就是千万别去贩.毒。”
木头点头,“那是当然!”
他们常年在外缉毒,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毒.品;最了解的,也是毒.品;最熟悉的,是毒贩。
如果有一天,他们退役了,不再缉毒。或许就会发现,这个社会,是他们所陌生的。发展太快的世界,让他们难以适应。生疏的环境,已容不下他们。除了缉毒,他们不会其他的谋生手段。
所以有些人会背叛信仰,背叛自己,开始与毒.品为伍。
这或许,是缉毒警察的无奈和悲哀。
这也是周锐,无法释怀的枷锁。
木头修好车,收拾好东西。
周锐拿牵引绳把面包车绑在越野车后,说:“走吧。”
木头问:“余医生的电脑和手机你什么时候给她送过去?”
周锐说:“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