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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刘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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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坐在床沿的李洛双眼无神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十指说不上好看,指腹间还有一层厚厚的茧。
他自嘲,嘴角咧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这双手以后还能做些什么呢?他突然很怀念夜以继日坐在电脑桌前,揪着自己的寸头,抓着屏幕前的一个个小bug,困了就随手开一瓶咖啡提神的日子。
李洛混沌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尤为清晰,如大梦初醒般,原本耷拉在大腿上的双手,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所以刚刚师爷说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环顾房间,始终未见笔墨,可就算有笔墨,他哪里会用毛笔?他自暴自弃的将手肘倚在膝盖上,笨拙的以左手为书,右手为笔,粗略的笔画着,嘴里念念有词,“子鼠丑牛寅虎卯兔……1点应该是子时,2点,不对,3点丑时……”,他的眉头皱成了一股麻绳,右手食指一直在比比划划,脑子里原本应该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代码,现在竟然算起了时辰……
他一直自言自语着,好不容易自圆其说,自己说服着自己,“时辰小时,所以师爷说的卯时是8点 ?”他脑子更乱了,烦躁的用力挠了下头皮,双手无力的支撑着脑袋,“不可能吧,古代的衙役,8点才上班,怎么可能?”
李洛重重的叹了口气,瞅了一眼这个床,小心翼翼地弯着腰站起来。他大垮了几步,走到门口,看了一下这个木门,愣愣的将手指抵在条条框框的木门格子里,向里用力一扯,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感叹着自己聪明机智,却不忘自嘲着自己,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夏日炎炎,院内却一片萧条。青石板铺成的地板,缝中还有几处明显的青苔。院内用来装饰的大缸,水差不多都已经干涸了,留下了一两株残花。
李洛环视院子,仅有几处平屋而已。
闷热的夏日,虽没有记忆中的那种窒息,但身上已沁出薄汗,黏乎乎的衣物贴在身上,不舒适感不断袭来。
他哀叹的摸着肚子,“咕噜噜”,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古时的人到底是怎么得知时间的?
他垂着头,如无家可归的孩童般,踱着小步伐,茫然立在一扇门前。他的大拇指紧紧被攥在四指里,袖子里的双拳微握,低着头瞄了眼自己的肚子,用力吸了一口气,四指紧紧捏着粗布的袖子。他又更加用力地呼口气,如士兵赴死般,紧紧闭着眼,用力敲了一下门。
他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竖起耳朵,嘴唇紧抿,四指像是借力般更紧的扭着粗布短褐。只几秒的时间,他感觉自己过了似乎一个四季。
屋内脚步声越来越明显,李洛大脑瞬间空白,编织好的一大堆漂亮话,如鲠在喉。
“吱呀”,李洛低着的头不得不抬起,尴尬的面对着师爷和煦的微笑,“李洛?”
“师爷……”
“师爷,可是何人寻你呀?”屋内传来一声硬朗的询问,伴随着脚步声停止,师爷身边站立着一名男子。
硬眉大眼,鼻梁微塌,眼角爬着明显细纹,正咧着笑意的嘴下印着一层青色的胡渣。一袭直缀的乌青色官服,双手随意摆放在身后,双眼含笑的望着呆立着的李洛。
刘师爷疑惑地又瞅了一眼李洛,他此时双眼出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跟一旁县太爷不好意思对视了一番,慈祥又无奈地叫唤一声,“李洛?”李洛整个人一个激灵,无措的看着师爷。
刘师爷抬高了手臂,慈爱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李洛啊,这就是我们的县太爷刘老爷”,他短短的手指小幅度的指了一下身边的男子。
李洛一瞬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应,愣了一两秒,还是马上做出了反应。
他右脚迅速往后退了一小步,身体一侧,朝着他身边的男子鞠了个躬,恭敬喊了一声,“县太爷好!”对面两个人身形小小晃了一下,迅速惊讶对视一番。
李洛鞠躬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动作太大了点,懊恼又不敢大幅度直起身,只能怯怯抬头,怯生生的目光对上了刘师爷的目光。
刘师爷赶紧上前一步,将李洛扶起,“不用这么大礼呀!”
李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便是我在秦风寨上遇到的李洛。看他寻亲无果,我便将他带回县衙来,他也乐意担着衙役这差使。”
县太爷欣赏看着眼前的李洛,毕竟在这乱世中,呆一点总比精明细算好。
他经多世故,自然看出李洛眼里的不知所措。
他摆在身后的右手器重的搭在李洛肩上,“既然师爷如此信任你,我也不好驳了他的意。今后你便在这衙门里好好担着差使,定不会亏待了你。”他随意的跟师爷打了声招呼,“我先去瞧瞧洛离的情况,你们好好聊聊。”
两人看着县老爷渐行渐远的身影,师爷马上反应过来,抓着李洛袖子将他拉进屋里,“找我可有事啊?”
他随意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撑着膝盖。
李洛机械的坐在他身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一直低着头,紧紧抿着唇。
师爷不悦,右手攥成拳,轻轻敲打着桌面。李洛迟钝的抬头,终于还是呼出口气,“师爷,我,我饿了……可有什么吃的?”
他羞愧至极,在这陌生的年代,寄人篱下,连最基本的衣食起居都无法照料,他可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竟然要低着头舔着脸来讨吃食。
师爷也算是瞄出一丝苗头,赶忙站起身,边训斥着边往柜子里走着。“怪我怪我,一心的替你安排差使,却忘你未曾裹腹。”李洛看着那忙碌的背影,打开柜子,拿出一盒点心。
他不曾哭的,可是在这一刻里,眼眶湿热湿热的。他赶快憋回眼泪,却还是红了眼。
师爷左手提着一个盒子,右手细心合上柜门,转了个身,边瞧着李洛嘴里嘟囔,“这是之前县老爷给我的点心,我未曾吃,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李洛感动的站了起来,看着师爷眼里担忧,看着他布满茧的手指打开点心盒。“师爷,谢谢您,李洛不知该怎么报答您了……李洛无父无母,在这幸得遇见了您……”
师爷听着他话里的哭腔,看着他红的眼眶,赶紧拉着他袖子坐下,叹了口气,坐在他旁边,“傻孩子,我这辈子,亡妻留了个儿子给我,他却在这战乱之秋,年近九岁便……”
他双手颤抖,还是努力秉着呼吸,李洛紧紧攥着他的手,吸了下鼻子,坚定掷出,“师爷,若您不嫌弃李洛,李洛以后便认您为叔叔可好?李洛一定会孝顺您的。”
师爷反握住他的手,眼神重新恢复清明,满意感动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一身朝气,眼神坚定,握住的手暖暖的,“好好好。以后你便唤我为刘叔。”
李洛卸下一身防备,轻松的露出大白牙,“刘叔!”
刘师爷十分满足,但马上抽出手,“我去给你热一下昨夜剩的饭菜,我竟也忘了我未曾进食了,你先吃点点心。”他将桌中的饭盒推至李洛眼前,匆忙出了房门。
李洛如打破五味瓶,五味杂陈。他拿起盒里的点心,混着眼角划出的泪水,吃了在此年代的第一顿吃食。
县衙另一侧,刘老爷依旧双手交叠放置身后,眉头紧皱,盯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女子。
一旁,一名年老的医者在认真地写下药方,不时叮嘱,“县老爷,这位女子身体及其虚弱,失血过多,如果调养得当,还是可以尽快醒来的。”
县老爷又多多的问了几句,恭敬的跟医者前往药房抓药,小声地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