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眼》竹林和水

7、第七章

　　“你为什么想学武？”她问。

　　夜风轻拂，街道寂静清冷。两人走在幽暗巷尾，唯有脚步声与低语伴着月色。

　　张河道：“学武多好，能打，就不怕被人欺负。”

　　“你是怕被欺负，还是……”她略一迟疑，还是说了下去，“还是怕比不过林聪，被赵家小姐笑话？”

　　话音未落，张河果然转头瞪她，刚才才融洽一点的气氛，一下子又凝住了。

　　“你就非得这样说话吗？！”他语气里满是怒意，“我是不如林聪，我是被赵月瑶耍了，那又怎么样？咱们一个瘸子，一个半瞎，谁也别笑话谁！”

　　说完，他别过身，背对着她，赌气不语。

　　叶心没有再言语，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去年十月，有个男人倒在我家门口，伤得很重。我救了他。等他伤好之后，把我带回他家……”

　　张河的身子没动，但头却微微转了过来。

　　“他说他喜欢我，想娶我为妻。”她声音轻柔，带着一点难以掩饰的自嘲，“我是孤儿，出身寒微，他是武林世家的少主，尊贵显赫。我当时还傻傻地想，若他真娶我，旁人一定会笑话他。可我想太多了，他转身就能把我的眼睛剜去。”

　　“为什么？”张河愕然。

　　“他师姐说，他一直爱着另一个人，那人病重，需要一味药引，叫琉璃眼。”她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我这只眼睛也是。他故意出现在我门口，故意等我动心。”

　　张河凑近，借着月光，果然看到她眼中浮着淡淡的琉璃光泽。

　　她淡淡道：“琉璃眼只有动情的时候才会变色，也只有那时才有药效。他设计好一切，让我自己掉进他的局。你说得对，我们谁也别笑谁。”

　　张河沉默了很久，像是哽住了，才低声问：“你刚才眼睛又变色了，是因为想到他吗？”

　　叶心点了点头。

　　“那……你还喜欢他吗？”

　　“快忘了吧。”她语气轻淡，“我现在记得最清楚的，只有那条他一直带着的锦带。听说，是他青梅竹马送的。”

　　她忽然唤了一声：“张河。”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张河一愣，转头看她。

　　“景渊的师父，就在南壑。”她平静地说。

　　张河这才知道，那人的名字，叫景渊。

　　“景渊和他师父的武功都很强。有一天，他会来取我右眼。”

　　话如刀割，静夜里仿佛一滴冰冷的水落进火里。

　　张河喉头像卡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打得……真的那么像杂耍吗？”

　　“嗯。”她诚实地回答。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来，低头拉了她一把，“天晚了，走吧，回去李大哥家借住几天。”

　　“好。”她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她总跟在他的影子里。夜色拉长了身影，却拉不开彼此之间的默契。

　　再无言语。

　　李家的木门在夜色中渐渐显现，叶心走神间，差点撞上了他。抬头，他正背光站在门前，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挺拔，看不清脸，却显得格外沉静。

　　“我不会让他取你的右眼。”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却坚定，“我现在打不过他，但总有一天，我可以。”

　　叶心一怔，望进他黑沉的眼里。

　　那一刻，她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只觉得，有什么柔软又温热的东西，在心底缓缓流淌。

　　那一晚，她永远不会忘记，少年站在月色下，眼神澄澈、坚定如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