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眼》竹林和水

13、第十三章

　　开春，各大武林门派开始一年一度的比武切磋，一为检验弟子修为，二为切磋交流、扬长补短。

　　今年由天傲阁承办。想到天傲阁弟子的嘴脸，叶心本不愿去。不过她多虑了——她根本没资格参战。

　　历年规矩，参赛弟子分为两类：一为本门掌门亲选十人，二为他派门主指名十人。掌门选拔的十人早在年前公布，避免与被指名单重复。

　　张河，便是掌门钦点之列。

　　然而比试前一日，天傲阁将他派指名名单送来，众人一看，却赫然见到——叶心之名！

　　末尾标注：“玄清门推荐。”

　　张河当场脸黑，咬牙切齿：“是景渊！准是他故意！”

　　翌日，天傲阁练武场上人声鼎沸。

　　张河临上台前，又悄声叮嘱她：“你若不想打，就认输，输也没事。打完了别离我太远，明白吗？”

　　叶心未答，只默默点头。

　　她知道景渊既点她名，她是避不过这场的。她更不想张河再像上次一样，为她负伤。如今师父也在，他不至于当场动手吧？

　　她摸了摸右眼，指尖微颤。

　　观席前排，玄清门的队伍中，景渊正凝视着她，目光沉冷，毫不避讳。

　　轮到她上场，叶心手心全是冷汗，几乎握不住剑。

　　她的对手是天傲阁一名弟子，功夫一般，却极其刁钻。知她右眼失明，便故意攻她左侧，不入死角不罢休。

　　短短数招，叶心便败。

　　“这不是欺负人吗？！”英华弟子怒道。

　　天傲阁弟子冷笑：“又不是我们让她来的。”

　　景渊眉头一沉，脸色阴沉。

　　虽败，她却未受重伤，对方终究还算克制。而下一场，便是景渊出场。

　　他遇上的，依旧是天傲阁的弟子。只见他面无表情，一招一式尽是杀意，一脚将对手踹得飞出场外，满场皆惊。

　　这还是那个温文儒雅、克制有度的玄清门少主吗？

　　众人疑惑未定，景渊登擂后，扫过英华弟子，指向张河身后。

　　“是我！”张河冷哼一声，越众而出，提剑飞身而上。

　　景渊微蹙眉——他指的是叶心，不是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你下去。”他道。

　　“少废话。”张河怒喝一声，猛地出剑！

　　擂台之上，杀意腾腾。

　　景渊本未用真力，渐渐却被激起怒火。张河攻势虽狂，却不敌他的沉稳老辣，被打翻数次，却屡屡强撑而起，衣衫血染，手中长剑颤抖如风中残叶。

　　“这小子……”玄清子坐于高台，眉头已紧紧皱起。

　　又是一招狠击，张河单膝跪地，咬牙抬眸，眸中如刃。

　　“我不死，你休想靠近她。”他说。

　　景渊神情一凛，杀意翻涌而起。

　　他动了真怒！

　　眼见掌风已至——

　　“景渊，住手！”

　　玄清子暴喝，掌风如雷，横空击下，将二人强行分开。

　　张河被震出数丈，仰面倒地，鲜血喷涌。

　　景渊五脏翻腾，强自压下，嘴角已溢出血丝。

　　台下沸然，英华弟子皆惊，叶心心神大乱，拨开人群飞扑上台。

　　景渊目光一闪，趁势扣住她的手腕，腾身而起，轻功掠远。

　　“叶心！”张河强撑着站起，摇摇晃晃，一瘸一拐追出场外。

　　众人心中震动不已。

　　宋英华怒视玄清子，后者却拦住他，轻声道：“英华兄，你信我一次。”

　　天傲阁后山桃林。

　　叶心被景渊掳来，未及思索，心中只有张河的伤势，焦急万分。

　　“放我回去，我要去看张河。”她几乎吼出声来。

　　景渊却只是淡淡道：“他死不了。”

　　“你放我走。”叶心握紧剑柄，却知自己不是对手。

　　“我只想说几句话，说完就送你回去。”他平静道。

　　她狐疑地看他，他却轻叹一声，神色复杂。

　　“叶心——对不起。”

　　她怔住了。

　　“我不该骗你，我是个自私的人。”景渊眼中带痛，“可我不后悔剜你的眼——水凝命悬一线，我必须救她。叶心，除了娶你，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只要你开口。”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问：“你上次在南壑，就是想说这个？”

　　他点头。

　　“你只是想缓解内疚罢了。”

　　“是。”他没有否认。

　　“那你不用愧疚了，”她道，“剜我眼时，我不恨你。”

　　他一怔。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叫他心里说不出的堵。

　　“你知道吗？你善良得像个傻子。”他说。

　　她摇头，“我不傻。只是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要剜我眼睛。时间久了，也就释然了。但你伤了张河，我不高兴。你胜之不武。”

　　“张河？”他挑眉，“那个傻小子叫张河？”

　　“他不傻！”她怒了，猛地拔剑指他。

　　景渊愣住，片刻失笑，“你居然会对我动剑。”

　　她收剑，板起脸：“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提，你就答应。”

　　“好，我听着。”

　　“那你不准再说他傻。”

　　“那说他蠢可以吗？”

　　“不可以！”

　　他笑得更欢，小白兔终于炸毛了。

　　忽然，他定定地望着她，问：“你喜欢他？”

　　叶心一怔，耳根红透，右眼悄然泛起琉璃光。

　　她低头，不掩不避。

　　“他……比任何人都好。”她轻声道。

　　就在此时，桃林外传来“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