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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狐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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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的饮食简单,水煮的青菜,糙米粥、粗面饼,林夕怀疑除了守孝的缘故,是不是因为一直在吃这样的饭菜,才导致王家的人,个个都那么瘦。

      幸好有女使送过来煮鸡蛋。

      四哥和五哥都能自己吃饭,吴氏边吃饭、边照顾身边的小女儿。林夕慢慢吃了一个白水煮蛋,半碗粥,几根青菜,就放下竹箸。

      吴氏关切地问:“林夕吃饱了?”

      林夕笑着点头。

      四哥去挽林夕手臂,“爹爹和阿娘说要多吃才能长高。”

      林夕轻捏四哥嫩嫩的小脸,笑道:“我比以前已吃得多了。”

      吴氏就不再多说。只看林夕单薄瘦削,她就可怜她。但愿这个孩子能借了獾郎的庇护渡厄,能好好长大。

      饭后,王益招呼林夕一起,跟他的三个大儿子去前院听他讲书。

      在王益的书房坐定,獾郎对父亲说:“爹爹,阿夕说他正在读《左传》,读到僖公三年。”

      王益诧异,想不到彭家这小娘子,居然学到《左转》了。但他转念一想,若非如此,老父亲也不会应下彭家之事。

      故笑曰:“那我们今天就从僖公讲起。” 他示意长子。

      大哥便先背了“元年春王正月……夫人氏之丧至自齐。”然后从僖公元年,一点点儿细细讲解了一番。王益又补充了一些,最后抛出一个问题,“讳国恶,礼也。可乎?”

      林夕佩服得眼冒星星,这父子俩真厉害啊!听了他的讲解,比照张昭、张旭兄弟讲解的,不仅是领会的更深,她还感觉到几人对《左传》领悟的细微差别:王益的大家正气,大哥的严谨细致,张昭的稳重持平,张旭的跳脱活泼,随便哪个都甩了语文老师几十条街。

      她把他们和语文老师比过后,不禁就在心里笑,这是进士呢,随便一个进士的水平,都在中文系顶尖的教授之上,何况中学的语文老师。

      大哥看林夕听得认真,眼里还透出热切的钦佩,年轻人略感自豪,遂笑问:“林夕以为可否?”

      “不可。”林夕脱口而出,然后看父子四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脸上,便有些害羞地说:“不记国家发生的坏事,虽合乎了礼,但使后人少了借鉴。后人少了借鉴,难免会重蹈覆辙。”

      獾郎稳重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合礼,乃是合周公之礼。时移礼不迁?”

      王益道:“周礼乃天下至礼,礼兴民安,先礼后法,君主之治,盛世之兆,必依之度。”

      林夕心哂,若天人都尊礼而行,自然无朝代更替,秦家皇帝就千世万世了。不对,是周武王姬发的子孙,千载万世做王尔。那《周礼》被后世君主、士大夫们推崇,奉为圭臬,不过是要维持既定的利益分配。

      林夕心里想了、嘴里就说了出来,然后补充道:“若无商纣暴虐之君,则不应有朝代更迭,太、祖得的天下岂不是更不能说了。”

      王益想不到这小小的女孩会有这样的认识,就笑着吩咐:“你们就‘讳国恶,礼也。可乎?’作文一篇,明日晨间交来。”然后又讲了几篇文章,结束了林夕参与的第一天家塾教学。

      林夕跟随獾郎回去,獾郎一边研墨,一边对林夕说:“阿夕,以后莫提太/祖得天下之事。”

      林夕冲獾郎抱拳,低头谢道:“是。”

      唉,这终究是赵家天下。

      但她又忍不住说:“獾郎,你说太/祖是不是因为天下得来的不同往常的开国君王,才使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獾郎叹气:“阿夕,你以后要去考进士吗?”

      林夕摇头。要不是胡先生曾承诺十年抵十天,报恩的法子很多呀。比如改善王家的经济状况,就是一个最有利王家的选择。王益及其长子、次子的早逝,没准就是因为穷,舍不得吃得好一点儿,而没个好身体呢。

      “獾郎,我只想着能好好活啊。”林夕仰脸看獾郎,神情特别真诚。

      獾郎觉得阿夕仰脸看自己的目光,恍惚间莫名地有熟悉感。他摇头撇开这无稽想法,笑问:“阿夕不想考进士,以后做什么呢?”

      “看獾郎考进士,看獾郎治国平天下。”

      獾郎面对林夕认真的样子,想想林夕来自家的因由,怜惜涌上心头。遂答允:“好。阿夕,你看我治理出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

      二人击掌,相视而笑。獾郎提笔写作业,林夕捧《左传》去读,小屋瞬间静默下来。

      *

      金乌西坠,最后一点余晖也离开西面的窗棂后,獾郎搁笔对林夕说:“阿夕,莫看了,天色暗昏,我们去听大哥讲《诗经》。”

      林夕跟随獾郎去了大哥住处。二哥已经在等着了。二人恭敬行礼后,挨着二哥跪坐在蒲团上。

      大哥开讲《齐风·东方之日》。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他讲了《东方之日》,然后给獾郎复习《关雎》,接着是《桃夭》,再是《静女》、《摽有梅》。

      林夕心里疑惑,莫非大哥他发现我是女孩子了?想想,王家当不会告诉给大儿子知道,就安心听他讲《诗经》。

      等大哥都讲完了,林夕看着大哥夹眼一笑,“看出来了?不会吧?哼,就是看出来了,量你也不会说的。君子,君子哎。”

      “大哥,今晚讲的都是美人矣。”二哥跳脱,戏谑一笑:“愿有美人入你我之梦。”

      大哥不理兄弟的调侃。他看看天色,说:“当练身尔。林夕体弱,看獾郎就好。”

      林夕跟随二哥和獾郎向大哥行礼后告辞。獾郎带着林夕转来转去,转到一空旷地。他把身上的长衫脱下来,小心地折了。林夕赶紧上前接过,捧在手里。獾郎向林夕笑笑,略活动了手脚,抽出木架子上的长棍,呼呼有声地练了起来。

      击,点,戳,劈,挑,抽,挡,拦,足有二炷香的功夫,才收势停了下来,把棍子送去木架子上插好。

      林夕抽出自己的手帕要给獾郎搽汗,獾郎摆手,“阿夕,我一会儿冲冲就好了,莫脏了你的帕子。”他拿过林夕手里的衣服,夹到肋下,一手拉了林夕转回自己的屋子。

      林夕见他满头是汗,在春夜的冷风里还不忘给自己暖手,悄悄捏了个法术,打到獾郎身上。

      “獾郎每日都练吗?”

      少年低首看林夕,月下的林夕,那亮亮的目光,越发地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疑惑,自己是第一次回临川,应该没有见过林夕的。可这么熟悉的感觉……权当是上辈子或是什么时候见过吧。

      少年心思转瞬万变,却不忘提醒林夕小心走路,嘴里还回答:“君子六艺,我自六岁便开始习练。若无紧要事情,当是日日练习的。”

      林夕不禁就赞扬他能够持之以恒的韧性。

      “阿夕,明日和我一起练习吧?”

      “我看你练习就好。能不吃药,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会好起来的,会和我一样结实康健的。” 少年怜惜地说安慰话。

      林夕笑笑,俩人快速地回到屋子。

      女使早备好了热水,少年提去院子里一人一半,林夕倒了大半给回他,“我只洗洗脸就好。”

      待少年洗涮好自己回睡觉的里间,林夕尚没放下帐子,还在对着月光发呆。

      “阿夕,累了没有?早些睡吧。”

      林夕说声“好”,和獾郎道了晚安,放下床帐,顺手把一个小法术,打到头发还湿了的的獾郎身上。

      月色如水,洒在合拢的床帐上。一室静谧,唯有少年清悠的呼吸声。

      *

      翌日,当獾郎起床,却见林夕的床帐已撩起,里面空无一人。他赶紧穿戴好了出去寻林夕,却见院子里,四哥悄悄地给林夕示范五禽戏的虎扑,可怎么看都是林夕做的比四哥好。

      獾郎看了几眼,就自去洗漱,然后也练起五禽戏。小半个时辰,三人收手。獾郎摸四哥的后背已经汗湿了,就拿自己的外袍裹了四哥抱起来,和林夕说送了四哥就回来。

      四哥搂了獾郎的脖子,用藏不住兴奋的语气,说:“三哥,林夕哥哥好风仪。我没见过比他更美的人了。”

      “你这么早过来是要看阿夕吗?”

      “阿娘和爹爹说姐姐多练五禽戏,身体就会好。我想林夕哥哥练了,也会有好身体的。”

      獾郎爱怜地和四哥碰碰额头,赞他道:“四哥想的周全。”

      小男孩得了哥哥夸奖,自豪但略羞涩地笑了。

      “爹爹和阿娘知道你跑出来吗?”

      “女使送我来的。我看林夕哥哥在院子里发呆,就让女使回去了。”

      獾郎把弟弟抱到母亲房间,给母亲请安,吴氏让女使给四哥换干爽的衣服,还不忘叮嘱儿子:“你快回去换了干爽衣裳,莫着凉了。”

      獾郎告辞,才退出屋子,就听母亲在说:“四哥,你怎么没带五哥?”

      “五哥没醒。”

      “五哥为你撇下他去看林夕,哭了好一会儿呢。你快去陪他,哄他好好玩。”

      獾郎摇头笑笑,大哥昨晚的《诗经》讲的都是美人,不知二哥昨夜可有美人入梦?四哥一早来找林夕,可见美人是人人欢喜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阅美人兮,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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