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囚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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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怡颜，你这个祸水！
想不到，老太后竟然一语成谶。红颜乱国，这是上天一早就为我书写好的不变命格。
史曰：沈后眉目如画，容貌姣艳，善歌舞，帝独宠之，惟沈后之言是从。后恃宠而骄，留帝于凤仪宫，夜夜笙歌，是以帝不思朝政，上下国事皆由大将军专断。元和七年，北军发兵南下，至南都，胁帝北行，后涕泣而从。
谁都料想过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会快得让人没有防备。前些日子，我还悠哉游哉地看着琮嘉凝神画仕女图，天真地以为日子终将要这样一天一天呼啸而过。两年的时间，北军便扭转了局势，节节南下，畅通无阻。无人可怨，这天大的耻辱还是得落在我这个女子头上，承受千古的骂名。是我造就了一代昏君，造就了南朝的无能。是我。
只是为了琮嘉，我甘愿担当。
大将军已经迁都称王，我和琮嘉成了可怜的俘虏，被幽禁在北朝皇宫最偏僻的黛扇宫里，熬受着冬日的冰寒。
秋叶萧萧，寒烟漠漠。这是我离开南宫时的情景。奴仆们各自逃亡，在北军的剑下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惨叫。他们死了，陪葬了，他们是北帝妃子的祭品，他们永远不够赔偿。鲜血染红了整个宫城，远远望去，艳艳得成了灰色天空中的晚霞。而后，那里升起了滚滚浓烟，华极一时的雄伟之城重蹈阿房宫的覆辙，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那里的美，让我深深地眷恋，不因为她富丽，而因她楼阁台榭间极致的艺术，以及她承载的历史与回忆。那是我所有的历史，也是我所有的回忆。竹简上的文字是由不得我的，只有这宫城才是真实的存在。那一天，我没有哭，有的只是欷歔。
欷歔又能如何，“涕泣而从”才是我唯一的面貌。在我流连于那飞檐画栋间残余的温存，徜徉于那花林碧草间芬芳的气息时，刽子手的刀始终没有停下。我多想奔过去，求他等一等，求他留下这座累积了无数心血无数生命的绝世瑰宝。尽管，她本不应该被建立。
可我无能为力。大火熊熊燃烧着，烧的是南宫的冤孽，烧的是北帝的恨。我不忍再看，转过头去，身后回响着北军将领轻蔑的一句：“蕞尔小国，穷侈及此，怎能不亡！”
这一次，他挑衅地看着我。琮嘉一直沉默着，面容如水。他没有看我一眼，更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他静悄悄地坐着，静悄悄地走，等待惩罚，等待死亡。两年的朝夕相伴不足以让我了解他，是我失去了太多记忆吧，我真该死！
他的心是伤痛的，可我却无法分担。他爱我，我就拿千百倍的爱还他，我能做的竟仅此而已。
北朝的宫殿暗沉得让人想逃，黛扇宫，听说很久以前是囚禁妃子的冷宫。旧年的尘灰布满了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两天了，没有人来看我们，没有人送来食物。琮嘉的精神很不好，成日卧在榻上，合着眼，但我知道他没有睡。我静静地站起身，摘下发髻上的羊脂白玉簪，交给门外的侍卫。初来的时候，北朝的丞相把我们安置于此，这里还是门庭冷落，没有半个身影，如今，外头已是黑压压的一片。那人看见我，眼神一晃，我想必是这两日来我的形容已变得丑陋不堪。我带着哀求的语气拜托他替我们寻些酒食，那人又仔细打量了我几番，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隔着门，我听见他们轻声地私语道：“天那，你们瞧见了么？南朝的皇后竟这样美！当年我在十里之外远远看见萱妃娘娘，魂都快没了，我看这皇后大有萱妃娘娘的风姿。”
“真的么？小点声！别忘了安丞相的警告，多了口舌，咱们小命可就没了！”
“呵，见了这样的美人，死了都甘愿了！这簪子恐怕是绝世珍宝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提了一小壶酒，一并拿了些不太新鲜的糕点来。以前琮嘉说，郡王送来的那支簪子足够养活一万之兵，没想到，今天只能换这过于粗糙的一餐。我无奈地笑了笑，斟了杯酒对琮嘉说：“陛下，我们好好喝一场！”
他看着我，眼里闪烁得厉害。我对他一笑，将酒杯递给他。
他定是古今第一风流人物了，就连此时的饮酒之态也同样洒脱不羁。他没有醉，却醉意朦胧地念着一首诗。
形役心劳尘役人，浮生碌碌一心身。
繁华过眼春风歇，来往双丸无住轮！1
1. 选自《金刚经》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囚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