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冠冕》故事和酒

3、002

　　“青”的恒星消失在地平线下，两颗卫星从东南和东北两个不同角度冒出头来，反射出的恒星光芒，映照在铅圈外最近的一条小河中，粼粼波光中一个湿漉漉的脑袋钻了出来，甩了甩红发的水珠，卡洛从湍急的水流中爬到了岸上，经由水流的冲刷，应该能带走些防辐射服上残留的射线，不至于被入口处的盖革计数器拦住。
　　背着一个反复使用过的黑色袋子，里面装着顺便在河边处理清洗过的半只野鸡，卡洛借着两颗卫星皎洁的光芒，快步往铅圈疾行而去，远远望去，黑灰色的铅圈脚下，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若非那一头在夜晚薄弱的光线下仍旧熠熠生辉的金发，以卡洛比鹰隼都锐利的视觉，都差点难以发现。
　　“帕特里克。”看到少年的等待，卡洛又提高了几分速度，距离男孩还有十米多距离的时候，卡洛高声喊着少年的名字。
　　身形瘦小的少年抬起低着的头，露出一张对于男性来说过于精致的脸庞，即使由于营养不良导致脸颊有些消瘦，反倒衬得那双蓝眼睛更加有神。男孩站起身来，有着相较正常年岁的少年更矮小的身量，不过这也是和祖母相依为命的孩童，能够长成的最好的样子了。
　　帕特里克的祖母是卡洛的母亲——柏妮丝被流放到“青”之后第一个表达出善意的人，带着安稳年代的人特有的纯粹的善良，天真地认为一个孤身带着婴儿的女子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和茫然无知的柏妮丝分享了自己食物和住所，帮她寻找能够安身立命活下去的方法，也就是柏妮丝现在在铅圈里教导孩童的识字的工作，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柏妮丝在哺育卡洛的同时，能够让她捡来的孙子能够分享一口食物。
　　此后的数年中，卡洛和帕特里克便在两个孱弱的女子的羽翼下共同成长，偶尔会碰上柏妮丝的工作所得被人强收的“保护费”的情况，但两家人依旧磕磕绊绊地苟延残喘着。一直到了几年前，善良的老人终于挨不过连绵不绝的雨季中爆发的变异病毒，在阴暗潮湿的水泥间里离开了人世，自此，帕特里克便被接到了柏妮丝家中，成为了卡洛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与帕特里克同来的，还有卡洛的身份证明，老人在自知时日无多的情况下，将卡洛作为自己的孙女上报给了难得来一次的帝国军队，通过飞艇上的光脑将卡洛的身份信息录入到帝国缜密的居民管理系统之中，给这个流放之人的女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和未来可期的希望。
　　卡洛和帕特里克相携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天里发生的事宜，帕特里克说着从柏妮丝这里新学到的历史知识，卡洛分享了一天“狩猎”的经过，直到一个话题被提起——
　　“卡洛，明天开始我去帮你吧！”帕特里克坚定地说着，他明明身为家里唯一的男性，却被卡洛保护着，这让少年有些受挫，他真的想要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卡洛仗着更高的个子揉了揉少年璀璨的金发，笑道：“我是姐姐，所以照顾妈妈和弟弟是我的任务哦，帕特现在只需要负责好好学习就好了。”说到一半又怕伤到少年的自尊心，忙补充到：“有帕特在妈妈身边我也能够更放心呢！”
　　帕特里克再一次从卡洛口中得到了拒绝的答案，有些难受，却也不好违背的卡洛的意思，他曾经跟着卡洛去过一次森林，知道那里的凶险，因此他不敢独自行动前去冒险，如果成了卡洛的累赘，他会更加内疚。帕特里克只好暗下决心，给自己增加足够的锻炼量，争取能够早日帮上卡洛。
　　说话间，二人已经穿过了逼仄窄小的弄堂，在环视了一周确认没人盯梢或者窥视之后，才闪身进了众多房门中的一间，等待二人的是在昏暗的烛火下奋笔疾书的柏妮丝。
　　“今天回来的有点晚，有什么意外吗？”柏妮丝自小就是在双亲的放任下自由成长，从所学的专业到从事的工作都是由心而定，所以在养育卡洛的时候便也采用了相同的方法，即使内心再担心女儿的安全，也任由卡洛选择自己的道路。
　　“多找了一会儿猎物。”卡洛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这一天的经历，又把手中的半只野鸡递给柏妮丝，“风干做成肉干吧，过两天去换成粟米，家里的粮食不够了。”
　　柏妮丝点点头，这么多年的流放生涯早就磨平了她身上所有的棱角，当年天真烂漫满腔热血的帝国少女，如今已然蜕变成光为了活着就已经费尽全力的“工蚁”，这大抵是帝国给这些流放者们最嘲讽的刑罚。
　　柏妮丝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又即刻变回了现在那个“青”上温和博学的教书匠，注视着围在桌边喝着粟米粥的两个孩子，又温柔又深刻，像是要把二人的样貌刻在脑中一般。
　　“小帕，卡洛。”柏妮丝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今天我听说了一个消息，”柏妮丝指着那个明显手工制作的长波接收装置，这是他们唯一能够获取外界信息的物品，虽然所获得消息都是滞后了许久时间的，“帝国军事部下辖的军事学院正在招收学生，不限出身，只看考核成绩，你们要不要去试试？”
　　朗曼帝国的高等院校大体可以分成三种，第一类是社区学校，有针对性地进行各种技术型职业进行培训，是大部分中低收入家庭的首选，低学费和足够多的实习选择，帮助进入这里学习的学生能够找到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甚至能够攒下一些积蓄的工作。虽然帝国有着完善的福利政策，但长期闲置在家靠政府救济金生存，会被居民管理系统记录，并限制非生存必须的各种活动，因此大部分人都还是会选择工作并享乐。
　　第二类是文法学校，涵盖了哲学类、文学类、经济学类、法学类、艺术学类等社会学科。出身于立志从政的贵族家庭、或者从事公共事务的中等收入家庭的孩子们通常会被送进文法学校，虽然有着昂贵的学费，但毕业以后大部分都能够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甚至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
　　第三类较为特殊，是由帝国设立的各种专项学院，有为军队输送人才的军事学院，有科技部直属的研究类院校，甚至据说还有培养间谍黑客的隐秘机构。这些学院毕业的学生都将进入帝国的公职人员体系，光薪资就比肩跨星系的大公司的管理层，更能享受帝国顶尖的福利保障。但这同时也意味着这些学校的高标准，研究类院线的招生最简单透明，只看每年三月的高等院校招生考核成绩，有人进行过简单的统计，发现分数达到所在星球前1％，才有希望被各星系的分校录取，而位于帝国腹地星系的总校要求更高，整个星球都不见得能出现一个被录取的学生。
　　柏妮丝口中的军事学院正是最特殊的第三类，这让卡洛和帕特里克疑惑了起来，军事院校与其说是训练军人，不如说是培养军官，每一个毕业生都至少是少校军衔，惯常都是贵族的聚集地，怎会不限制出生进行如此大范围的招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