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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卷一 传说 18 ...

  •   天将大变,虽是夜间,却也见得天空之上风起云涌。仲堃仪坐在庭院中打量着这番景象,神情甚是愉悦。

      “仲先生在笑什么?”佐奕给自己与仲堃仪倒了酒,随口问道。

      “变天了。”

      佐奕哼笑一声,淡淡道:“是该变了。”

      “你的野心倒是一直未变。”

      “仲先生又何尝不是。”

      “吾之野心,不过是要慕容离死。”仲堃仪笑着执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这酒太烈,难免尽兴一时,混沌一世。”

      “仲先生何必自欺欺人,”佐奕面不改色饮尽杯里的酒,又给自己满上,“让慕容离死的办法纵有千万,你却从未下过毒手。”

      “与其夺命,不如诛心。”

      佐奕冷冷地嗤笑一声,并不信他。仲堃仪倒也不在乎他怎么想,只执了矮几上的另一只壶,将里面的微烫的茶倒在旁边的茶杯里。

      “启锟帝在时,开阳附属于天枢,”仲堃仪慢慢地喝茶,慢慢的说道,“如今执明令开阳再次附属,吾难测其意究竟为何。”

      “执明好忽悠,不足为惧。”

      仲堃仪摇了摇头,皱眉。

      时至半夜,向煦台中仍旧是灯火通明,慕容离未睡,执明也不在此处。慕容离近日里越发觉得困倦,执明来时他总是睡着,如此细算起来,虽执明一日三五次的往这院子里跑,慕容离却一直未能见着他。

      “主人还不睡吗?”庚辰端着空的药碗,空着的手替慕容离掖好薄被的边角。

      慕容离依靠在躺椅里,手中翻着的,是一本自然可以倒背如流的兵书。

      “执明可有动静?”

      “还是没有。”

      “来不及了,”慕容离清清淡淡地叹出一口气,神色里颇有些失望的意思,“方夜,”慕容离轻声唤道,方夜立刻进来,“你们两个立刻行动,定要赶在明日日落之前,确保所有狸猫变成太子。”

      “是。”方夜总是最听话的那个,领命这种事,只要是慕容离说的,他从来不多考虑哪怕一丝一毫。

      庚辰却是迟疑不决,慕容离得不到回应,抬头挑眉,面有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

      “我二人都不在近旁,若是毒发可要怎么办?”

      “顾不得这么多了,”慕容离复又看起兵书,淡淡到,“执明要紧,此事必不能失败。”

      方夜听了庚辰的话,才意识到此行却是有诸多不周全的地方,心中忧心顿时全部写在了脸上,不待他说“吾王三思”,慕容离却是先一步开口催促他们。

      “慢一步,便是这许多年的前功尽弃,还不快去?!”

      如此,二人只得速去。

      若要太子换狸猫,自然要先找到太子。被执明抓来的那些天枢贵族老臣的子嗣,全部被拘在王宫里最僻静偏远的一座庭院中,执明称之“雅苑”,但其中怪山乱石又杂草重生,实在看不出半点“雅”的意思。一行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雅苑,走的自然是天路——好在天枢国小,王公贵族不过寥寥数人,不然此等小院小落,飞隼可当真停放不下。

      庚辰与方夜已是换了夜行衣,走在这一行人的最前头。王于他国城中,怎能无卫无备?此等死士,身份于庚辰相同,只是更为隐蔽罢了,无召,便不可现于人前。

      庭院里漆黑寂静,那些被软禁在此的人们早已睡下,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是在进去之前先往屋子里灌了不少的迷烟。与慕容离料想得毫无差池,他们顺利的带着人返回庭院中,每人带一人驭一飞隼,恰到好处。

      “今天的风向不好,要是误了时辰可怎么办?”方夜心里不安,却又不敢明说,憋着又着实难受,只能找准时机与庚辰咬耳根。

      “这飞隼改造过了,没风都能腾空万丈,怕什么。”

      庚辰话音未落,忽觉脖子一凉,被利器压迫的颈侧传来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咚。

      庚辰冷眼看着方夜,方夜亦是冷冷的与他对视,脖子上同样被一把弯刀勒住,似乎随时都会血溅当场,一时空气凝结冷却,寒冷得竟不似盛春。

      与此同时,执明已在向煦台哄着慕容离睡觉,哄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慕容离心中端着事情,竟是毫无睡意。执明倒也不催促,干脆自己也脱去外袍钻进了被窝里,无论慕容离怎么躲避,他总是要缠上去两人拦腰抱住,或者是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慕容离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只是满脸都在笑着,看起来有些无赖又有些痴痴的。

      “王上要睡便睡,缠着我做什么。”慕容离被弄得难得起了些脾气,扳不开执明单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只能撒气似的把自己的头发从执明手里拽出来。

      “阿离不睡,本王也不睡。”执明言语甚是耍赖撒娇,扣住慕容离的手却是越发的紧了。

      慕容离气结,丝毫不得办法,索性闭了眼睛,当真是要睡觉的样子,执明揽了揽被子,将慕容离和自己都盖严实了,才终于消停下来不动了。

      执明并未闭眼,黑暗里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慕容离,鼻息之间算是那人身上发间的味道,淡淡的毫无特别之处,甚至越是刻意就越难以分辨出来,执明却是成了瘾一般怎么都闻不够。

      雅苑院门大开,手持长兵短剑身披玄铁战甲的羽林卫已将慕容离的人尽数围住,而所谓的“太子”,却是人手一个的把住了死士的命脉。

      身陷诡计,行动败露,胜负已分。

      死士生不留名死不留尸,当场便炸声四起,羽林卫脚下快的尚且逃过一劫,而与死士近于咫尺的“太子”则被尽数炸死。

      慕容离好不容易睡着了,忽而被震天乱响的爆炸声惊醒,慕容离蓦的睁开眼睛,紧接着心里一沉翻身就要起来。执明闭着眼睛不言不语,却是两条臂膀一起将慕容离紧紧箍死,而修长而有力的两条腿,亦不知何时紧紧困住了慕容离的双腿。慕容离一阵猛挣,毫无结果,他本不是如此冲动之人,只是惊醒的那一瞬他忽然清醒过来。

      此时安宁,并非彼时安宁。

      “放开!”慕容离冷声怒吼。

      “来不及了。”执明仍未睁眼,仿佛片刻前的声响只是慕容离一个人的错觉。

      眼前之人,亦非彼时的那个。

      “你竟如此待我!”

      “本王如何待你?”执明忽而睁眼,眼中狠戾,言语亦是冷酷亦是愤恨不已,“本王待掏心掏肺,恨不得倾覆天下,而你又是如何待本王的!”

      慕容离此时心中又悲又恨,加之庚辰与方夜凶多吉少,甚至可想命悬黄泉,执明一言便更显任性妄为而又自私淡泊。执明死死扣住,抓着慕容离的手十指嵌入其皮肉,慕容离挣扎越发猛烈而又不计后果,双腿乱蹬竟从执明的钳制中挣脱些许,得此借力,慕容离半边臂膀脱出,伸手抓住枕边那只莫澜送与他的白玉发簪,握于簪首尖锐向外,朝着执明紧紧锁住自己的手臂狠狠刺去。执明察觉到慕容离的动作,当即了然他想要做什么,咬紧了牙,反倒将慕容离箍得更紧。

      那白玉发簪到并非通然素体,白面包裹着镂空雕花的一层黄金,黄金虽软,然玉制冰坚,两者何在一处,虽算不上什么凶器,却也过于尖利了。执明直觉冰冷寒骨的雕花白玉贴着自己手腕的皮肉猛厉而下,等了片刻却未感疼痛,反倒怀中的慕容离闷声颤抖了一下,下一瞬滚热的腥味流进手里闯入鼻中。执明一惊,顿时放开了手。

      只一瞬,慕容离便脱离了执明的掌控,从床上一跃而下,期间不忘扯过床角架子上自己火红的外袍,血流不止的手臂隐匿与鲜红袍袖,看不出端倪,自己到底还是不忍心下手,一念之间,宁可自己忍痛也不想见他染血。

      “你我相识十数年,纵使我算计天下,也未曾算计过王上,”慕容离身披外袍立于三步开外,“王上却叫我身边重要之人陷于险境,而这险境还是专门给我设的。”说到此处,慕容离忍不住自嘲而笑。

      “你要如何才算是算计了本王?”执明质问道,“是装病装疯留在本王身边,还是假言将瑶光与六壬传说托付本王?”

      “王上既已识破,何必与我演戏?”

      “你骗了本王这么久,本王就是要看看你还要骗到什么时候,”执明冷笑着起来,慢慢悠悠踱至慕容离面前,“本王好奇,若是把你逼急了,你要如何对待本王。”

      “王上非要如此对我?”慕容离一边说一边步步后退,执明紧紧逼近,两人一退一进而入殿中,“王上既能兵临我瑶光城下大战三年杀我军队百姓无数,如今又令我落于计中,庚辰与方夜生死难卜,你我情谊当真无可挽回。”

      执明听着慕容离对细数自己条条罪恨,心中难忍腥瑟悔痛,却仍是将错就错般嘴硬,咬牙切齿狠狠道:“本王早就说过,你我已经回不去了。”

      殿中昏暗,全凭屋外廊灯透过窗纱映入殿中,慕容离没有看见执明通红的眼眶,也未看见执明狠狠眨眼消散去的盈眶苦泪。

      两人同时顿了一瞬,紧接着慕容离夺门而出。

      “来人!”

      执明厉声嘶吼,话音未落向煦台上至屋顶楼台下至庭院门中,影影绰绰落满了玄甲羽林卫,将慕容离围困其中。

      慕容离愣住,转而向殿中恨道:“你竟早有兵伏!”

      “别人尚不值得本王如此打算,但对待阿离,本王总是要多费些心的。”执明只着睡袍悠哉游哉的从殿中出来,那薄袍在微风里若鼓若舞,上面那只黑色玄武张牙舞爪的似乎要挣脱下来。

      慕容离披散着头发赤脚站在羽林卫中间,虽披外袍却只是随意的穿在薄袍外面,没有了往日层层叠叠繁复的里袍,便显得更加消瘦与病态,此时他身上唯一算得上武器的,只有手里那枚沾了血的发簪。

      月光敞敞亮亮的洒在庭院里,良辰美景,兵刃相向。

      “不要与本王置气了。”

      执明直径向慕容离走过去,亦是赤着双脚,所过之处羽林卫纷纷让开,而后又闭合封口,或许是那些冰冷的寒气从地面穿过脚底,灌进了执明的心里,竟叫他心软平静下来。慕容离深深吸气,虽是盛春季节,半夜里的空气却还是清清冷冷的。

      “本王叫院判大人来给你看看伤口。”执明走到跟前,像往常一样想要拉住慕容离的手,慕容离不着痕迹的错开退出半步,执明手里一顿,并未放下,“本王只是想逼你出来,不要再与本王装病。本王只是想抓住了把柄来质问你,没有想让他们死。”

      慕容离闭了眼睛,隐去一闪而过的痛苦,复又睁开,淡淡而轻声道:“多言无益。”

      他是真的寒了心,即便两国兵刃相向之时他也未曾如此,只因他心中明白,那时执明被人利用作刀刃,今日却是亲自设计套住了自己。

      “还请王上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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