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模审美》金无忧

3、第3章

　　早上五点多, 应真被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给惊醒，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卧室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下雾一般，窗户上凝结着一串串的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一道道曲线。做了一夜的梦，应真脑子昏昏沉沉的，喉咙里干的像冒烟，吞咽都显得费劲。

　　她干脆直接起床洗漱，镜子中的自己，眼下两坨明显的黑眼圈，脑中不停地回荡着梦中自己坚定的五个字，“没事，我不怕。”

　　她猛地把脸整个埋进脸盆里，冰冷的水冻的她一个哆嗦，瞬间让她清醒起来，扯下旁边的毛巾，擦了把脸，伸手在脸上使劲拍了两下，恶狠狠地盯着镜子中的那个人，心中滑过三个字，呸，胆小鬼。

　　开车到警局的时候，门卫靠在桌子上打着盹，只有几个值班的人一脸困意，看到她这么早就来了，都是一脸惊讶。到了上班时间，大家陆陆续续到了。陈局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招呼她去开会。一群人到了会议室哗啦啦坐下之后，应真一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郁舟坐在最角落的窗户边上，穿着简单的黑裤子，白衬衫，衬衫一丝褶皱都没有，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西装外套。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清俊的脸上有淡淡的柔光。

　　还是这么不怕冷啊。

　　当时自己少女心萌动织的围巾，他一次都没戴过。当了二十多年直女的应真，耗费了十几个晚上，手指头不知道被戳了几回，也不知道被寝室的那三个狗东西笑了多少次，终于完成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条围巾。

　　兴匆匆地跑去想给他围上，刚披上就被他扯了下来，“我不冷。”

　　“这围巾不保暖，就是装饰用。”

　　“我不要。”

　　“你就披上给我看一眼，看一眼。”

　　“我不想披。”到底死活没披上。

　　对于他来说，解读别人的诉求是一个核心的难关。他不明白围巾的意义不仅仅是保暖而已，而是一个少女的情意。

　　从那以后，她看见围巾都烦，冬天要么光着个脖子在那晃悠，要不就穿个小高领，和老太太视频的时候不知道被老太太念叨了多少次。唐冉笑称她这个叫PTSD。

　　应真朝赵郁舟那边努努嘴，问陈俊，“他怎么也在啊。”

　　陈俊倾身靠近，为能够成为队长的专属顾问而感到开心，十分狗腿地向美女队长介绍，“今天是警局的周例会，所有人都要参加的，每周这一天，赵法医也会过来。”

　　开会的过程中，应真的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往赵郁舟那边飘。他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似乎比以前更合群了一些，也更能融入群体一些，但是看人的眼神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避免和人眼神接触，更多地看向对方的额头、脖子或者前胸。

　　当初自己不知道因为这个事和他拉扯过多少回。

　　“与人谈天，首要的就是要把眼睛看向对方，让对方觉得被尊重。知道吗？”应真把脸凑到他面前，笑着直视他的眼睛。

　　“哦。”忧郁的眼睛匆匆往上一抬，又垂了下去。

　　这几年，他是跟谁在一起呢？有没有女朋友呢？他的这些改变又是谁带给他的呢？

　　正打量呢，被注视的男人看了过来，并对上了她的视线，她心一紧，赶紧移开了视线。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她一看，不知道怎么的，赵郁舟也会迅速地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就像是丝线一样，在半空中搭上了，一搭上，她就迅速移开，几个回合下来，赵郁舟不再继续看过来了。

　　应真心下一松，但同时又觉得有点空荡荡的，意识到这一点，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一遍。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影响力永远是这么大呢？不行，不行，冷静。

　　“好了，今天的周例会就先到这里。大家散会吧。应真，你等一下。”会议结束，陈局把刑警三队单独留了下来。几名队员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是要给他们派任务了。

　　陈局看着应真，下达了局里对她的安排，“听说你之前在北京也是破获了好几起□□案。你来了之后，局里准备把□□案这一块交给你负责。你觉得怎么样？”

　　“好的。没问题。”应真接过材料，表示服从组织安排。

　　“辛苦你了。”陈局的脸上有一丝歉意，拍了拍应真的肩膀表示安慰。

　　□□和杀人一样是重罪，最高也有死刑。但杀人案比□□案更受重视。很多警察对罪名的重视程度依次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死，抢劫，□□。前三种罪名，都是由重案队出现场，能获得更好的资源，和更专业的队伍合作，同时在升迁上也有更多的机会。

　　所以对于把应真派去处理□□案，陈局内心有一些抱歉。队员们脸上也有一些失望。但是对应真来说，对□□案，她有自己的执念。所以陈局派她去处理□□案，她是真的没有怨言。

　　陈局走后，应真立马召集组员围坐在一起，复盘整理手头上的案件。□□案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类型，既要防止有人谎报，诬陷他人□□自己，又要避免因为不够重视，而把案件疏忽处理，让本该受到法律制裁的罪犯逃脱制裁。

　　应真按照年份把案卷进行归档整理，打算先从最近发生的案件着手，从近到远依次处理。最近警局接到的一起□□案，女孩小林是在男友的陪同下来警局报案的。

　　根据女孩描述，□□她的男人戴着一张紧紧贴住脸的面具，在被他侵犯的过程中，女孩曾尝试透过面具看到男人的样貌，但似乎面具里面还有一层面具，罪犯非常谨慎狡猾。

　　他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开了她的内裤，□□了她两个小时。期间，女孩忍不住痛哭出声，他竟然还会放缓自己的动作，她说冷，他就用被子把女孩包起来。

　　他不断地称赞女孩宝贝，快结束时，他拍了女孩的裸照，轻声在她耳边说一旦她报警，就会把所有照片发到网上，贴满她住的楼道里。最后他像一个最认真的清洁工一样细心打扫了房间，带走床单被罩，逼着女孩洗完澡才离开。

　　罪犯非常狡猾，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有点用处的是，女孩闻到了男人身上有一股中药味。但是身上有中药味并不能很好地缩小排查范围，除了一些特定的职业，例如医生，护士之外，药房的人也会沾染上中药味，长期服用中药的人衣服上也会沾染上中药味。

　　邢娜觉得太假了，不排除女孩报假警的嫌疑，“她为什么不大声呼救？”“她为什么不反抗？”“□□犯能对她这么温柔嘛？”

　　在邢娜看来，□□犯都是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平时暗地里偷窥女生，故意找一些看上去软弱可欺的女生实施犯罪。对于能把大部分男人打倒的邢娜来说，遇到□□犯，恨不得把他们的第三条腿打折，所以她对这些疑似被□□女生并没有很好的同理心。

　　队里几个男队员听着邢娜的质问，脸上都浮现出揶揄的笑。也难怪他们这样想，网络上认识的男男女女，清醒地开房，然后女人告男人□□不是没有；有些情侣发生了几十次性关系，但女子坚称都是在违背自己意愿下进行的案子也不少。

　　这些案例最终不了了之，所以后续警察再遇到类似问题，会习惯性地代入男女情感纠纷。

　　应真看着他们，眼神冷了下来，□□案的受害人大多都只做了一遍笔录，不是她们不配合，而是审讯的过程十分简单粗暴，对她们的身心造成极大不适。

　　报□□案的人往往会受到质疑。因为□□案大多发生在密闭空间内，警方接到报案，就只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供词，甚至大多数时候是熟人，到底是不是真□□了确实难说。

　　而且主持询问的男警官们大多用词直接粗鲁，像是在对待嫌疑人，“你是自愿分开大腿的还是他逼迫你的？”还有的女孩被□□到□□流血，在医院换下衣物，赶到法医鉴定中心，法医当着面直接对着民警问，“就是她被□□了吗？”

　　有些民警上来就劝，“不就是睡错人了吗？哭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到被害人的情绪好转，记忆慢慢浮现，她们也不愿意主动找警察提供线索，警察也不会再问。很多有价值的线索就此淹没了。

　　应真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也这样怀疑过，怠慢过，伤害过那些被害人，但现在她不允许自己的队员对待她们如此轻慢，不过她也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让他们先回去。“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整理一下。”

　　案卷看到最后，果不其然，当时接到报案的警察被报案的女孩投诉了。

　　沉思一会，应真拿出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喂，张叔，嗯，最近忙吗？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好咧，好说。”

　　等到这一个案卷整理清楚，都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应真伸了个懒腰，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刚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身就看见赵郁舟恰好从隔壁办公室出来，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地朝她这边扫了一眼。

　　应真本想着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但是一想到或许对他来说打招呼也是一种困扰，就又忍住了，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果不其然，赵郁舟像是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关了门，迈着长腿，转身就往外走。

　　应真望着他的背影，回想起上学那会，她千方百计要到了他的课表，一旦自己有空，就等在他的公寓楼下逮他，也曾这样跟在他身后走过学校长长的林荫道。

　　他当时就是这样，默默地走自己的路，她就在后面跟着他，在后面踩他的影子。阳光穿过嫩绿的树叶，给他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足足踩了一个星期。赵郁舟才回头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谁？你跟着我干嘛？”

　　“我叫应真。我想追你。”

　　赵郁舟好看的眉微微皱起。从小，他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他想像以前一样，直接开口拒绝面前的女孩，表达自己想一个人待着的想法。他知道只要他们碰壁几次，就不会再继续缠着自己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面前这一双清亮的眼睛，“不可以”三个字在舌尖滚动了许久，最终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