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能乱喝》抱剑归

6、六、追魂 织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出了醉欢楼，阿淮一脸疑惑。
　　“去找老板娘。”
　　“找老板娘做什么？！”阿淮一惊，脚步猛地顿住了。莫不是司空逸猜到她的身份了？
　　“怎么原本精明的很，睡一觉反而糊涂了。这次暗杀同以往都不同，我不信你没有察觉。”
　　原来是说这个。
　　阿淮松了口气，又快步跟上他，道：“的确，先前说他们落荒而散毫无章法。这次却是精心计划过的。故意挑了你去醉欢楼探望澜筝姑娘的时候埋伏，只怕是跟了你几天，摸清了你的作息才下手。”
　　“若说暗杀训练有素的组织，除了那一个，我想不到其他。”
　　阿淮经他这么一点，也明白了。
　　“你是说，追魂？”
　　“嗯。所以我们要去找老板娘。”
　　“找老板娘问消息，都是要以消息换消息的，司空兄想好用什么交换了吗？”
　　话刚出口，司空逸猛地停住了步子。阿淮就跟在他身后。他这么一停，她直接撞上他挺直的后背，鼻子直发酸。
　　看他一脸沉着的样子本以为他心中有数，敢情这位大爷什么都没想？！
　　司空逸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百乐楼，道：“先见到了老板娘再说。”
　　喂喂，见是可以。可你把腰上的刀拿在手里一副要去踢馆砸场子英勇就义的架势是什么鬼啊喂！
　　阿淮心里不住的腹诽，手却拉住了司空逸的衣摆。
　　“老板娘不在百乐楼，她在对面的大通钱庄。”
　　“你怎么知道？”
　　……
　　阿淮你一定是睡傻了还在梦里！
　　“我猜的啊。百乐楼都关了那么多天门了，大通钱庄的少东家又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不在百乐楼当然要在大通钱庄了。”
　　不然要说她几日前刚见过老板娘吗？老板娘可还叫她小心着点司空逸，这次若是瞧见她和司空逸一起出现，还不得把茶杯吞下去。
　　司空逸见她说的理直气壮，也没再追问，点点头，转了方向便进了大通钱庄。

　　“今天倒真是来了位稀客。方才听下人通传的时候我还不信。司空大侠可是有什么用得到小女子的地方了？”
　　老板娘一身藕荷色的蝶袖长裙，手里握着把透亮的扇子，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坐下之前还不忘瞪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阿淮。
　　老板娘：不是叫你离他远点吗！
　　阿淮：叫我离他远点，你现在还这么狗腿！
　　司空逸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织，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关于追魂的情报。”
　　“好说好说。”老板娘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司空逸“只要司空大侠说得出我感兴趣的事，追魂的情报自然双手奉上。”
　　“我没有什么事值得让老板娘感兴趣的。这把陌刀跟了我十几年，虽不是什么宝刀利器，但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老板娘若不嫌弃便拿去。但这追魂的情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知道的。”
　　一番话下来。不光阿淮傻了，老板娘也傻了眼，说话都结巴了。
　　“我，我我一介弱女子又不会武功，要这刀，拿去给欧阳宸杀鸡吗？”
　　司空逸一听，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阿淮这才知道他把陌刀解下来是为了换消息，无语地将刀拿了回来：“不用想了。老板娘只管告诉我们追魂的事吧。先前你欠我的五百只蚂蚱便不算了，我给欧阳宸赔银子去。”
　　老板娘表情凝重的看了一眼阿淮，也没了往日买卖消息的兴奋劲，开口道：“两位都是江湖人士，自然听说过追魂。出了名的不死不休。一旦被追魂接了单，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出来。追魂里面招揽了不少武林人士，其中极为厉害的，当属那个风流成性的秋栖风了。追魂杀手平日里与我们没什么两样，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佩戴上追魂特有的标记——白色的水晶兰。没人愿意去招惹追魂，那是一群以杀人为乐的疯子，他们手段阴毒多样都是江湖尽知。”
　　阿淮同司空逸对视了一眼，好像那些追杀司空逸的人，并没有这些标志。
　　难道猜错了？
　　“老板娘可知道在安阳去哪里找追魂的人？”
　　司空逸收起刀，淡淡开了口。
　　“桃花庵。”
　　阿淮一愣，下意识往司空逸那边看去，果然看见那人正用一副揶揄的表情看着自己。
　　“对了，还有一件事。追魂接单是有时效的，若是时效之内没有杀死目标，就会转而杀死下单的人。”
　　老板娘见两人往外走，不忘提醒道。
　　出了大通钱庄，两人决意去桃花庵一探究竟。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和追魂的是一伙的了？”阿淮摸了摸鼻子“我也没想到桃花庵居然就是追魂在的地方。我那日不过去算了个桃花。”
　　“哦？算出什么来没。”
　　“没。说什么梅花占魁之象。姻缘宜迟。胡诌八扯了一堆，我也没信。”
　　司空逸笑了笑，“我倒是更好奇你和老板娘的五百只蚂蚱。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阿淮见司空逸也没有怀疑自己，安下心，经他这么一问，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眯缝起来：“几年前我在安阳的地下赌场赌钱。正好老板娘和欧阳宸也在，老板娘见我输少赢多很是不服气，说要同我较量。我自然不敢得罪老板娘，便主动提出打赌，若是我赢了，老板娘便要给我抓上五百只蚂蚱。”
　　“若是输了呢？”
　　“那天赢的银子便都归她。”
　　“看来是你赢了。赌的什么？”
　　“赌那天赌场究竟能赚多少银子。”
　　“这你也能猜得出来？”司空逸颇为惊讶。
　　“哪儿能啊。只不过后来地下赌场就被官府发现了，官兵过来查了封。没了赌场自然算平局。不过庆幸的是那局我坐庄，老板娘说的赌。所以这才侥幸赢了。”
　　不知不觉两人便走到了桃花庵门口。
　　司空逸掂了掂手里的刀，似乎想通了什么，轻笑出声。
　　“其实我并没有怀疑过你。还有，地下赌场会出现官兵，只怕，是你偷偷找人报了官罢？”
　　阿淮瞪大了眼，见司空逸先她一步进了门，连忙追道“哎！你怎么知道的？！你可千万别告诉老板娘啊，司空兄等等我！”
　　四月的和风恰如春姑娘的脚步，没等冬末的寒意褪得干净，几场小雨，就要把炎夏拉来了。高墙碧瓦，几乎将春意悉数圈在了院外，光秃秃的石砖零星地长着地藓，倒是显得荒凉些了。
　　所幸桃花庵内，自是有大片的桃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几片艳红的桃花便纷纷扬扬地飘到了司空逸的肩头，有的还借着春风顽皮地夹进他的发间。
　　似是对方知道他们会来，原本香火鼎盛的桃花庵而今空无一人，连念经诵佛的尼姑也不见了踪影。
　　阿淮小心翼翼地跟在司空逸身后，眼睛环视着周围，奇怪道：“莫不是老板娘记错了？还是他们得了什么风声？怎的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慢慢踱步，从前院走至中庭，还是不见一人。
　　“嗖”
　　一道破风声自两人身后响起，一支白羽箭直奔司空逸而去，被他用刀拦了下来。
　　接着又是“嗖嗖嗖”三响，三箭齐发，阿淮自是没有兵器接住这冲着她来的三支箭，一个空旋，衣袂翻飞，从三支箭的空隙间穿了过去，落地时稳稳的用手支地，下了个叉。
　　只见桃花庵两侧的高墙之上忽地窜出一排弓箭手，一个个搭弓射箭，箭雨密若织网，竟是算准了司空逸单刀难敌，也不近他的身。
　　阿淮面色更是沉了几分，心下不想暴露身份的念头已然动摇，若是单为了隐瞒身份害的两人都丢了性命，这才是得不偿失。
　　右手抚住手腕上的机扣，放箭之际正想按下，却不料司空逸一把揪起她的衣领，竟像是拎小鸡一样将她抛进身后中庭房门大敞的屋子内。而后一挥袖，房门“砰”的关上。
　　司空逸缓缓将封刀的长布松开，刀锋上的煞气蔓延至整个身体，目光也由原本的淡漠疏离转为冰冷狠厉，立在房前稳若磐石，面前急速的箭雨并没有影响到他分毫，如同门神一般死守在了房前。
　　开什么玩笑？！
　　阿淮被他扔进屋的时候又是狠狠的摔落在地，两个手腕都摔的通红，她吃痛的皱眉，大门一关，哪儿还猜不到司空逸的想法。
　　手脚麻利的爬起，正要提气奔出去，自房梁上忽地砍下一把刀来，她心里一惊，连忙足尖一点，退到离房门五尺之外，身后一撞，腰间抵住正堂内摆放的香坛桌，脸色不善的看着房内多出的五人。
　　“让开！”
　　阿淮余光瞥见门外那道岿然不动的藏蓝身影，心里有多焦急面上就有多阴沉，周身气势在一瞬间扩散开，让拦在她面前的几人心里皆是一惊。
　　其中一人张了口，发出沉闷的声音道：“我们的目标只是司空逸，你若不轻举妄动，我们尚可留你一命。劝你要想活命还是老实待在这里。他司空逸就是天下第一，也躲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围攻。”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说话的蒙面人一愣，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并没有答话。
　　阿淮揉了揉手腕，也不急着出去了。神情自若，仿似眼前没有什么追魂的杀手，门外，也没有独自一人作战的司空逸，她轻轻的抬了眼，浓密的眼睫微颤，悠悠开了口。
　　“司空逸敌不过你们人多势众，可他照样是天下第一。万箭齐发他单凭陌刀虽难以抵挡太久，但我能。”阿淮微微仰起头来，原本蛰藏的傲气显露出来，“你们错就错在，将不愿暴露身份的我，同司空逸分了开。”
　　蒙面人这才发觉这个一直不起眼的公子哥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隐隐约约间听见什么东西沙沙作响，环顾一圈却未见什么东西。再一看阿淮，她整个人隐于黑暗之间，周身不知何时多了些若隐若现的细线。熹微的月光自瓦缝泄漏下来，覆在她妖艳的面上，好似淬了一层薄薄的面具，嘴角噙着嗜血的笑，眼底已布满无尽的杀意，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你，你是……魔教妖女苏淮卿？！”追魂的人有人将她认了出来，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
　　“呵。”苏淮卿闻言笑意更深，缓缓往那五人面前走去“素闻桃花瘴中多艳鬼。常化作人形向往来路人猎取性命，杀人时的鲜血喷落于桃花树下，被树根吸食。这才有了饮血桃花一说。”
　　苏淮卿抬起右手绕着“织雨”的食指，凑到唇边轻轻的舔了舔上面不知何时沾来的血液，道：“这院子里桃花的颜色着实淡了些。你们虽然猜到了我是谁，想来也该知道。你们，已经是个死人了。”
　　微微阖了眼眸，苏淮卿眼下一凛，“织雨”顿时如同活物一般缠上一人的脖颈，还未等其他人做出反应，那人的头颅便已同身体分了开，滚到了同伴的脚边。

　　司空逸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还有几个弓箭手没有解决，自墙沿借力，足下一点，便冲回了不远处的房间。
　　“阿淮！”
　　房门被他“砰”的推开，大批月光顺势倾泻而下，照清了里面的样子。苏淮卿一个人浑身浴血直直的立在房内，脚边几个人以一种极为惨烈的分尸状态倒在地上，血流成河，染透了她雪白的鞋子。
　　司空逸一怔。
　　她目光似乎有些呆滞，溅到脸上的血平添了几分妖媚，发带不知何时滚落在地，披头散发如同讨命的厉鬼。
　　司空逸这么一喊，她便将目光移到司空逸的身上，却并没有应声，呆呆的看了他许久，忽然发了狂一般从他手里夺了刀，冲了出去。
　　几个站在墙上的弓箭手才在司空逸迅猛的攻势下得以喘息的机会，谁知抬头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冲了过来，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的连搭了几支箭，也不管瞄不瞄准就射了出去。
　　谁知道羽箭快要接近她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在了外面，紧接着他们便也眼前一红，掉在地上断了气。
　　脖颈之处，皆是一道极深的刀口。
　　此时的苏淮卿似乎有些异常，杀人上了瘾，提着刀，见司空逸从房门追出来，神情凝重的看着她，立马飞身自空中便劈上一刀，力道之狠，直教夜风都被斩做两半。
　　司空逸却不躲闪，抬手以极为巧妙的姿势攥住了她握刀的手腕，顺势往身前一拉，另一只手狠狠砍在她的颈侧，而后，稳稳的接住昏过去的苏淮卿，轻声道了一句。
　　“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