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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灵川落云 ...

  •   殿门外果然又是一番天地。

      先前的白玉阶,跨海栈桥,雕龙华表统统不见,眼前一条幽深,冗长,略微潮湿的甬道直通黑暗尽头。

      “这也太暗了!这壁灯亮着和没亮有何区别?这得有多长?怎么看不到头呢?这是牢房还是墓室? ...... ”

      “幼玄你可不可以闭嘴?!”公羊云深不耐烦地低喝。从迈进这里开始就浑身不舒服,她觉得要是没有师父在旁估计自己早就半途而废掉头逃了。生来就对潮湿黑暗这类地方万分抵触,现下更是莫名的烦躁。

      “深儿,此次取回‘昭华镜’直接随我回梵音殿。”公羊九不待商量的语气悠悠从昏黄处飘来。

      公羊云深顿了顿,方悻悻道:“ 师父不担心 ...... ”话说一半又顿了顿,扫一眼身旁的幼玄,又道:“那幼玄呢?他 ..... ”

      “幼玄会派人送他回东燕,放心好了。倒是深儿你都说自己是大人了,之前你是如何说的?该言而有信是不是?”公羊九淡声打断道。

      公羊云深干笑两声,讷讷点头,“那是 ,那是 。”

      “九哥哥,幼玄不想回国 ...... ”旁边少年嗫喏。

      “好啊,那就先回落云山。”公羊九道。

      “可是,可是云深姐姐都不在 ...... ”幼玄声音越发低了些。

      “你这姐姐什么身体状况你不知道?” 公羊九肃然道。

      幼玄瞬间禁了声,昏暗的光线中似乎都能感觉出他的失落。

      半晌,巴巴地转脸望着公羊云深,“那?”

      公羊云深一愣,赶紧安慰道,“这不好好还在一起的嘛,先去取镜子,取了镜子再做讨论,赶紧走吧。”

      幼玄点点头,三人继续向里行去。

      说也奇怪,这甬道虽然很长却再没出现什么暗器机关,穿过三道石门方到得尽头。

      原来所谓水狱,只是因其正门入口是一座建于海中的行宫,故称其为水狱以混淆视听。事实上,这是一座建于地底的暗牢,置幻之术颇多。一路行进若是没有公羊九身上那件“赤幻神霓”和他给幼玄口中的那颗破障珠,以及这“惑瞳”之术,三人定然误入幻境不得出,如何能这般容易就到得此处。

      穿过最后一道石门,乃是一条极长的台阶,绵延向下不见其首,可想而知此处之深,但奇的是并未感丝毫窒闷。三人拾阶而下走了半柱香左右方到得地下平坦之处。

      公羊云深四下里一转,整体空间阔大,牢房却并不是很多,左右不过九间,两两相对,中间通道甚是宽阔。只是这环境却和想象中略有出入,阴暗,脏乱,潮湿,丝毫没有半点与其威名相匹的气势。公羊云深想着好歹也是座奇狱,竟不想也如此不堪。可转念一想毕竟是监狱,弄得太离谱貌似也说不过去。

      只见每间牢房中隐约都置有相应的铁质刑架,刑具等物,灯光微弱昏黄,立于通道根本瞧不清每间牢房的深处位置是为何物,黑暗中只有脚底摩擦青石台面的声响于周身环绕。

      “嚓 ~~~ ”

      幼玄擦亮两只火折子,顺手递过去给公羊云深,可光亮依旧微弱,不起丝毫用处。

      “似乎没有人。”幼玄清越的嗓音压的极低。

      “怎么可能,如此名震天下的大狱闲置着不用?不可能。”公羊云深警惕的凝神扫过一间间暗牢,调动全身真气以防偷袭。

      “可是你看,这里都没有个看门的,即使有人关押在这里,饿也会被饿死的吧?”幼玄扒拉着其中一间牢房门前的铁锁。

      “离那门远些!小心点。”公羊云深叮嘱。

      “咦?‘童花锁’...... ?”暗影中幼玄微微偏头。

      “什么?”公羊云深闻声掠了过去,抓过锁头摸了摸,一阵刺骨的寒意透过指尖瞬间袭至全身。恍然道:“ 怪不得无人看守。哼哼,大阵都放到了入口处,即便有人能破那层层幻境到得此处,但这雪域独有的历经千年都难炼化的童花铁所制的‘童花锁’却是神仙都难开得。这况天琦能耐啊!”

      两人搂着锁聊得正欢。

      唰!

      一溜青光忽然自房间暗影处电射而至。

      两人霍然抬首,瞠目大惊,“谁!”

      “哗!”又是一声。

      瞬间罡风席卷,自两人背后忽起,一道绯红光影瞬间耀亮整个空间。

      只一眨眼。

      “童花锁”叮当落地,牢门消失,青光湮灭,唯一抹妖红于暗处迤逦。

      “咳咳咳咳咳 ...... 咳咳 ...... 咳咳咳”

      随即,声声低沉沙哑的破风箱般的咳喘声于微尘轻舞的幽暗之处缓缓起伏,仿佛要把整颗心都要咳出来。

      听着这刺耳的噪音,公羊云深的嗓子也不由得痒起来,微微一咳,佯作清清喉,负手微顿,方缓缓踱了进去。

      “深儿你别过来。”公羊九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面前刑具架上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半晌,头也不回地抛出这么一句。

      公羊云深立刻示意幼玄停了脚步,自己却又行出几步方自停下。

      又片刻许,那咳喘之声渐趋平缓,随之稍稍一顿,一个温润略沉沙哑中一丝雍容华贵之气的声音悠悠传来,“别来无恙,公羊。”

      公羊云深却忽地心下一沉,完了,完了,完了 ...... 这人谁?敢如此直呼师父,难道不知道他最痛恨别人喊他公羊吗?腹诽之时不忘牵着幼玄悄悄后退几步,免得等会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红色的背影似乎微微一颤。

      男子轻轻一笑,声音微弱,道:“倒未想得于如此境地相见。你母亲,她可还好?”乱糟糟的灰发中一双眼睛灼灼,眼底一丝怆然如这拉玛海浪层叠翻涌。

      良久,公羊九缓缓伸出双手轻触那被悬挂在半空中纸片儿似的身躯,触手寒凉彻骨。

      心口仿若一块巨石轰然坠落,喉间涩涩有声......他被控在此地多久了?这童花铁乃是极寒之地上万年玄冰所炼,纵使灵力雄厚之人触之都透心彻骨,若被其伤及胜似抽骨剥皮。而他一个没有内丹的普通修士......又是如何受得?

      颤抖着去佛开那灰白的乱发,记忆中的高鼻深目,薄唇紧抿,他并不爱笑,是一个清冷高贵的男子。

      可从第一次见他就没来由的喜欢......

      记忆中初秋的龙城已微微有了些凉意,整个天空在不知不觉中都高了许多。蓝天阔朗,炽烈的阳光不似夏日般灼热,一股恰到好处的暖流缓缓荡漾全身,神清气爽。

      远远的渭水河边母亲浅笑着与他作别,他亦浅浅一笑,无波眼底却满是伤神。午后秋阳掠过他月白颀长的身影镀上一层灿然的金边,仿若神祇。

      他深深的看着母亲,好似看着一块稀世之宝般恋恋不舍。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埙,在母亲转身的那一刻,沉宏苍凉的旋律伴随着萧瑟干冷的秋风缓缓碎了这分外高远空旷的金色一片。

      旋律悠悠,每一个音符都好似撞进了心尖,砰一声整个胸腔瞬间都空了。是的,失去了一件足可掳走他全部精神世界的珍宝,如何不痛?如何不空?

      风是空的,长草是空的,渭水是空的,阳光也是空的,天地间一切混沌空茫。

      微微回首望一眼那空茫中的男子,无意中却看到了母亲悄然滴落于肩的一片晶莹。

      他怔住。

      而此刻,物是人非。

      公羊九缓缓收回手,并没有回答。抬臂一触,童花铁链瞬间断裂,那遍体鳞伤的身躯轻飘飘的倒了下来,红袖微拂间男子便飘然落于其怀。

      似乎由于被挂于其上太久,男子的血液早已同铁链凝合在一起,此番动作竟生生扯掉了他一层皮。男子却依旧喘息着似乎要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剧烈的疼痛令那单薄的身体不住颤动,声音也越发的不堪其力。

      公羊九毫不犹豫握紧他的手输送着灵力。

      男子微微抬手,声若蚊吟,“小九,别了 ...... 不管用的。你们此次来想必是寻‘昭华镜’? ...... 不必寻了,伯央三日前已被带走,此处狱卒也无故被撤掉,眼下尽快离开才是要紧 ...... ”

      “又是圈套?”幼玄震惊道。公羊云深略一皱眉。

      “...... 出去,左边。应该还有个出口,你......你去。”男子强撑着一丝力气抬手指向外间走廊通道尽头。

      “哦!”幼玄不待犹豫跑了出去。

      男子却摆摆手,费力的吐出最后两字,“ ...... 丫头。”

      公羊云深一怔,随即明白他意有所指,遂也飞速掠了出去。

      公羊九抬手封了男子几处要穴,双手微紧,灵力瞬间罩便男子周身。借着微黄沉涩的光线,他静静看男子苍白消瘦的面颊,蹙起眉头。

      不多时便传来幼玄略带惊喜的声音,“九哥哥,快过来。找到出口了。”

      与此同时,方才三人进来的入口处突然传来杂沓纷乱的脚步声。

      公羊九立刻将入口处的最后一道石门拂了下来,起身朝幼玄所说的出口掠去。

      乍一看,通道尽头左边的最后一间牢房所置物件并无有异于其他之处,可在公羊云深眼里却并非如此。

      整个房间几乎都有一个反着的重影。例如刑架的正上方也有一个若影若现的反向刑架纹风不动的挂于屋顶。抬首望去,几乎地面所有东西于屋顶处统统照猫画虎一遍,整个空间显得甚是杂乱。

      公羊云深飞身掠起意欲触及那些若隐若现的事物,却不防摸了个空。在探清原尾后幼玄建议去对比上下两处物事的不同之处。

      果然,不出片刻便寻到了置于刑架处的机关,十字刑架左手边一个连接童花铁链的卯头处与屋顶幻影处略微不同。涌动灵力压下去,然后转动整个十字刑架,屋顶幻影瞬间消失,紧接着厚重石板的摩擦声隆隆传来,未待两人抬首,一股夹杂海水咸腥气味的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从房间顶端略过去是一段不太宽敞蜿蜒向上的暗道,大约一刻钟便已行至户外,定睛一看,竟是个半敞的山洞。未曾想这水狱竟利用了此处依山傍水的绝妙地理位置,生门连接峨黛山底天然洞穴,省了不少事儿,公羊云深连连赞妙。

      刚一出密道公羊九随手便将一块大石拂了过去,将洞口挡了个严实,淡声道:“回落云山。”随即不做半点停留地直掠而去。

      身后那两只黑影其中一只微微一怔,另一只不易察觉的咧嘴偷笑,再互望一眼,也匆匆跟了上去。

      夜色依旧臧蓝如墨,无荧星半点,山风鼓荡,远处海浪翻卷似乎更猛烈了些,声声急促,仿似与生命赛跑。浓郁的血腥气息似这暗夜潮湿的海气隐隐,弥漫了这漫长沉凝的一夜。

      整个地面微微晃动之时,几条人影早已掠出数里。其中一个瘦小的黑影顿了顿,一拽旁边略显纤细的黑影道:“你放了多少?”

      纤细的黑影微微偏头,“几只新炼制的霹雳蛊而已,这次出来本就带不多,都送出去了。”

      “啊?!”

      ·

      数日后,灵川。

      灵川国位于诸国相对中间的位置,国都是曾经南楚边境最为繁荣的城池上京,后被灵川开国帝君改称京都。之后又经过多年的战乱争斗,灵川国土逐步扩展至东南沿海区域,曾经南楚的叶河城,兖州城,烟海城以及东燕的庭州城,现下皆已被其纳入囊中。是以随着江山舆图的变换,其国都的地理位置也相对有了不同的意义,京都在不知不觉中便处在了全国最中心的位置,遂改“京都”为“中都”。

      灵川多名山,但最为驰名五国大陆的乃是距中都城数百公里之外的落云山,登落云之巅如临空俯瞰白絮舞,长天蹈步挂金乌,碧落遥叹朱绡浮,九霄纤指绘银勾,此乃人皆梦寐以求之事,但因其隶属雪域塞音山虚无境门下,故并不是何人都可有幸亲临。

      秋阳爽烈,秋风彻心,秋意醉人,可落云山底的金秋依旧参了夏末的味道,放眼群山松涛涌动,淡香隐浮,生机盎然,万物葳蕤。

      山腰处一座巨型白石柱在斑驳的树影间默然矗立,“落云山”三个大字赫然眼前,继续向前却再寻不出一条像样的登山之路,甚至连一条小径都无从摸索,到此竟止了?

      确实,数百年来天下无数上至皇宗贵族、世家名门,下至民间士子、江湖游客皆欲登临落云之巅一览奇秀风光,却终因行得此处无功而返;也有执着者听闻虚无境曾因此地灵秀独具遂于此修建别业,于是毫不死心地自行开路望有幸拜会境外仙门世家,却皆因误闯幻境而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是以,这落云山虽落红尘却只生生矗立在了世人膜拜的意念之中,和那境外塞音山一同被人们口耳相传终不得见。

      这日,浮云被西斜的日光笼罩扯带出风光旖旎,似绡纱半掩的绿巨人在华锦如缕的围绕下绝世无双。山风掠动草木飒飒若吟,隐约有沉重的开门之声持续自山顶丛林蔓延开来,恍若闷雷起伏于耳震心慑神。

      一座分外高阔厚重的巨型院门缓缓挪开条缝隙,随即探出个鹅蛋似的小脑袋,一双灵动的眸瞳扑闪扑闪连眨,眼珠一转,邪邪的笑了,紧接着便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单薄纤细的身形在巨大院门的映衬下越发渺小了几分。

      一袭简单利落的浅紫长袍,腰间紧束,淡青丝绦旁一只五彩斑斓的琉璃小盏被吹得滴溜溜直转,手持一把折扇背跨浅紫小包袱猱身小跑几步,定住。

      “深儿,别人潜逃都是择深夜,着黑衣。你这?”面前同样一袭浅紫衣衫却未系腰带,原本就广袖宽袍于此处临风而立亦飞舞如旗,一双猎艳眸瞳在夕阳的映射下摄人心魄,微微偏首间竟似一只银狐瞬间扫遍公羊云深全身,道:“幼玄知不知道自己丢了衣服?你这是赶着去接绣球还是竞娈童?”

      公羊云深一身少年装扮缓缓抬头,悻悻道,“师父以为呢?”

      公羊九灿然一笑,“我倒觉得你二者都挺有潜质。”

      “嗄?”

      “只是这筋骨方面怕还待调整调整,否则不一定能被看上呐。”公羊九意味深长摇摇头。

      公羊云深悻悻道:“师父这话说的......”

      她明白公羊九是担心她身体,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离开。只是这几年无数次纠缠她的梦魇现下越发频繁,尤其是经历水狱音杀之后,仿若被激发,日日难眠搅的她近乎神志失常,灵力也似乎开始在体内四处乱撞。

      公羊九授予公羊云深的修习心法其实并非虚无境一派,公羊云深先天灵力异常,很多世家正派心法都与之灵力相持,是以她所能修习的东西少之又少,反而很多被称为是禁术的东西倒与其相得益彰。

      就比如惑瞳,修习至至高境界之时可令天下人忌惮,而这也是其被罗列为禁术的原因之一。但惑瞳却不是人人皆可修得,十多年前曾经将四大世家之一昆仑山一脉灭门的灵魔君颜不昧就适合此道,惑瞳乃是他与生俱来生来就携带的一项技能。

      灵力的形成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只有仙门世家之后才有幸先天携带灵脉内丹,另一种情况则是普通武林或皇族人士在机缘巧合之下通过自身修炼积累或经世家名士点播灌注真元于一定程度便可凝得内丹,生成灵力。

      公羊云深是属于先天自生灵力,可她这灵力过于强劲经常不受控制,即使公羊九为了压制她这股异常霸道絮乱的内力私下里偷着教了她不少禁术,但也终无法彻底根治她数年梦魇的习惯,无非只是起到了缓解之用,治标不治本。

      “‘昭华镜’是可以记录人的梦境,可以通过已有的梦境推演出一些梦境中不曾有的隐秘画面。只是深儿,你也知道那镜子是需要特定心法与灵力来驱动并且它现在在伯央手中,我们不紧不了解伯央,而且水狱一事后况天琦现下的具体位置也只是一个推测,并没有十分把握,如此冒然前去并非明智之举。”说着他便随手勾过公羊云深背上的小包袱左右把玩,笑道:“盘缠带的倒是不少。”随手便要解开瞧瞧。

      公羊云深咧嘴道:“师父真要看?”

      随即公羊九手指顿住,斜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公羊云深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一丝挑衅,一丝温柔,半晌将包袱一抓缓缓向院内行去,傲然道:“也是,你能带什么东西。”

      公羊云深急着颠颠缀了上去,轻唤:“诶?师父?”

      公羊九却并不回首,立即将包袱换到另一只手中,微笑侧首看向公羊云深欲待探出却终僵在半空中的爪子,笑道:“同样的诡计施于一人之身两次?深儿你脑子是不是被那‘籁音谱’搞坏掉了?”

      “呃?已经两次了吗?”说着讪讪将手收回,道:“哦,看来是有些混乱,不过倒不是什么‘籁音谱’。”

      “哦?”

      公羊云深一脸贼笑杵到公羊九面前,“嘿嘿,师父?你带回来那个男...... ”

      “难得你今日如此闲。”公羊九缓步飘行,瞬间行出数丈淡声道:“回屋去做调息,明日晨起带着‘朱罗结’去冰室。”

      “呃,闲?我闲吗?去冰室干什么?”公羊云深愕然。

      冰室向来为公羊九闭关之所,室内借助了半个天然山洞,内有温泉一泊奇效无群,当年公羊云深有幸见识过一次,不过也仅此一次而已。

      师父又要干嘛?

      “姐姐想私自溜出云禁?似乎不太容易。”清越明朗的声音不知何时已蹿至身后山石处。一袭温润的鹅黄色锦袍都能被少年穿的分外爽利出尘,手里团一条赤色锦绸,一双凤眼挑的天真无邪。

      公羊云深霍然转身,眯眼瞪着眼前少年,半晌,嗔怒道,“好你个姬幼玄!我就说师父最近全身心都在那男子,灵力耗损严重,如何就轻易察觉了我的动向?!”

      “九哥哥是何等人物?那可是玲珑脑袋水晶肝儿耳聪目明的很,纵然他灵力耗损严重也不会傻到家里少了个人都不知。”幼玄毫不心虚的对峙道:“迟一时早一时罢了。姐姐行至半山腰被逮回来和出门就被发现有何区别?”

      “你!”公羊云深语塞,一把拽回幼玄手里的赤色锦绸,道:“你偷我红绸子出来做什么?”

      幼玄狡黠一笑,“我看姐姐出远门都不稀得带,想着要么送给幼玄好了?”

      “我那是不知道怎么用,带着也是累赘就先搁下了。再说你那九哥哥不是说这是女孩子用的武器嘛,你这回倒把他的话做耳边风了?”斜眼一瞟,揶揄道,“难不成你这志向改了?真要出个新王妃了?”

      幼玄依旧一派天真,肃然道,“要是真能帮姐姐寻回那镜子,王妃又有何妨!”

      “得了,你还太嫩。毛还都没长全呢!”公羊云深白眼一翻,拖沓着转身向院内行去。

      “啥毛?啥毛还得长全才成呐?”少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询问。

      公羊云深一个趔趄险些被那分外高的门槛绊趴下。转首对上少年认真的神情做了个禁声手势。

      少年立即压低了嗓子,腰都不易察觉得猫了猫,“那九哥哥的毛长全了吗?他是不是可以去做王妃?”

      “......”公羊云深深深地趴了下去。

      半晌,无奈道:“小孩子非礼勿问,我要去调息了,别跟着我!别跟过来啊,否则我下山不带你!”浅紫身影旋风似的一闪,旋即消失在少年面前。

      幼玄凤目一撇黝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哼声绕过广场那块参天巨石直奔客房而去。

      整个院落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规模甚是庞大。

      院落充分借助了崖壁洞穴、草木山石、天然温泉以及各方面自然环境优势所成,且由于距崖顶较近故而院内终年云雾缭绕仿若仙境。纵观而下,其中三座主殿四个偏殿以及十二座规制不同的花园小院层层叠叠顺势而上,最高殿承宇殿已是高出崖顶数十米有余。

      其恢宏近似一座山庄,亦或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或者它原本就是一座山庄。此处何时落成无人知晓,只知在公羊九入主之后前院正门前青石广场上便多了那么一块参天巨石,“云禁”两个字赫然其上。

      斜阳夕照,天边最后一缕彤红彩尾须臾间迤逦而去,小院竹影树梢中暗含一丝萧然,屋内小窗依旧半掩,香炉中云烟袅袅,模糊着眼前人的一切,一别经年,确已模糊。

      半晌。

      “阿秦,究竟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一个凌厉的女声撞进了刚刚双目微睁欲待清醒过来的那人的耳中。

      那人不易察觉地一动,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有些震惊地颤了颤。

      “别,你别动,小心伤口!”女人的声音有些涩涩起来。“小九说找到了你,顺便带你回来云禁,却并未说你竟是如此这般形容 ...... 怎么回事?阿秦,你如何会伤得如此?是谁?!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男子轻轻摇头,嘴角微扯,安慰道 “没事,你不必担心,我没事 ...... 你能来我很 ...... ”男子还待说什么,却被女人急切地打断,愤声道:“怎么会没事,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能没事?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定撕了他 ...... ”

      “冉姑姑你又要撕了谁?”木门吱地一响,幼玄探着脑袋一脸认真的望进来,笑道:“咦?九哥哥没说您要来啊,姑姑什么时候来的云禁?姑姑认识这叔叔?”

      冉离醉边擦眼泪边转身,嗔道:“我撕了你!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来,过来。”说着招了招手。

      幼玄道:“还是算了,我不可不想找撕。”

      冉离醉道:“咦,你这孩子,你过来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不能这样说吗?非得过去。”幼玄斜倚着门框一脸不屑。

      “自然是好话!你先过来,应你个要求,如何?”冉离醉傲然挑眉。

      幼玄讨价还价道:“而且还得解惑我个问题!”

      冉离醉嗔道:“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随即转首柔声道:“阿秦,你猜猜这是谁?”

      男子微扭头,细细端详了幼玄半晌,眼底微微亮起。幼玄却些茫然的看着眼前已经气色好了大半的男子。

      冉离醉笑吟吟地转向幼玄道:“小九肯定没告诉你这位叔叔是你父亲的师兄,你以后就叫他子车叔叔,知道了吗?”

      幼玄痛快地道:“还是秦叔叔吧,我觉得这个字好听。”

      冉离醉嗔道:“说!到底偷听了多久?”

      子车秦微微一笑。幼玄便立刻转身趁热打铁,道:“现在可以解惑了!”

      冉离醉上下打量一阵许久未见眼下却又分外干练俊气了几分的少年,道:“ 说。”

      “为啥毛长全了才能去做王妃?”幼玄一双凤眼睁得老大,认真的盯着冉离醉。

      “什么?什么王妃?哪里的王妃?”冉离醉道。

      幼玄见状,撇着嘴又看向子车秦,问道:“秦叔叔可晓得?”

      “臭小子,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王妃?谁的王妃?”冉离醉追问道。

      “况天琦的王妃。必须毛长全了才能去,我不明白毛长全了是个怎样的形容?那九哥哥毛长全了吗?他是不是 ...... ”

      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风驰电掣地冲着幼玄甩了过去。

      伴随着床上子车秦的阵阵猛咳,冉离醉愤怒地咆哮直破云霄。

      “臭小子谁教你这些不堪入耳的东西的?!不好好读书修炼整天满脑子大粪,你脏不脏?!”

      整个云禁幼玄灵力最弱,但逃跑的技术却是一流的,尤其在这个暴躁异常的圣女姑姑面前,他时刻保留着三分警惕,眼下又一次险险避过,一个旋身便蹿出窗户闪到了屋外,大声道:“不脏,不脏,再脏也没有姑姑您大粪来大粪去的脏!”

      冉离醉还待追去,可转首看见床上子车秦因咳嗽略有些泛白的脸便无奈停了下来,摸了水杯递过去。

      嘴巴却不依不饶,咒道:“这个死小子,气死我了。等会儿问问小九到底怎么管教的,这和市井流氓有什么区别?别说世家了,整个燕国的脸都给他丢尽了!肯定又是云深那个死丫头搞得鬼,我早说她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个颜不昧又冒出这么个东西,小九上辈子招惹着谁了!我非扔她出云禁不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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