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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温家军 ...

  •   “大哥,你有心事?”林楠观察入微。
      赵简笑着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沉默的走到院子里。
      铅云低垂,天空下起了雨,赵简看着细密的雨丝陷入思索:他是何其不幸,从未记得父母的样子,可又是何其幸运,先生和师娘待他视如己出,林楠更当他是亲兄长一般。
      父亲并非想要抛下他们母子一心赴死,父亲也想活着将他抚养长大,赵简盘踞心中多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取而代之的,就是对事实真相的渴求。
      去问先生吗?无疑是没用的。先生若是愿意如实相告,不会等到今天,更何况先生知道的未必就是实情。去问师伯吗?师伯于上个月带缺出京,带妻儿外放到山东去做知县,这种事不太好在书信中说,易授人以柄。
      整个傍晚,赵简心事重重,是以当先生摊着手向他索要习文的时候,他只能干瞪着眼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徐湛蹙眉打量着赵简,目光中充满失望。他一向治学严谨,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国子监,亦或是对皇长子,这种行为都是无法容忍的。
      命赵简取来了戒尺,却如何也下不去手,他是极少极少对赵简动手的:一来赵简自小懂事勤勉,老师对于好学生终究是偏袒一些,美其名曰“响鼓不用重锤”;二来怜惜他自幼失恃失怙,总会宽容一些;三来妻子将赵简从小养大,很是维护,他不是特别喜欢睡书房。
      徐湛搁下了戒尺,沉声道:“简儿,读书贵在恒心,最忌心浮气躁、一曝十寒,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你近来心思不在课业上,当先生看不出吗?”
      “先生,简儿知错了,这就回去补齐,以后不会再犯。”赵简的态度亦十分乖觉。
      徐湛又训斥了几句,这才作罢。

      却说温家军在蓟镇扎营,军务繁忙,来京半个月仅去看过住在纱帽胡同的外室一次,继北完全不认识爹爹,疏远冷淡又怯生生的样子看了让人心酸。因此学堂放假一日,温之行便派人将继北接到军营里,心想在空闲的时候父子二人吃顿饭,说说话,也是好的。
      学堂里同窗散尽,温继北双手托腮坐在书桌上,头大如斗,向来不爱读书的他头一次盼着学堂不放假。可他的另外两个死党听到“神机营”三个字,两眼放光。
      沈时年道:“我大哥也在军中,是你爹的部下!”
      林楠也凑热闹,嚷嚷着想去神机营看鸟铳和佛朗机炮。
      温继北不忍让兄弟们失望,只好答应下来。

      次日,便有人接他们出城,来到“温家军”所驻扎的神机营。
      温之行治军严谨,军纪严明,军营中的士兵很大一部分是温之行在浙江招募的,氛围不同于其他卫所军那般废弛。
      参将李虎带他们在营房中玩耍,反复重申不许乱跑乱闯,可未出一个时辰,库房骤起一声巨响,那是鸟铳的声音,李虎吓得两腿发软,率人慌忙往库房跑去,门口守卫见到他纷纷跪地,原是三个孩子趁其不备溜进库房中,偷玩鸟铳炸了膛,万幸的是铳管爆炸的碎片没有伤到人。
      四名守卫均是原先神机营的士兵,疏懒散漫,军纪涣散,温将军正想狠狠操练他们一顿。
      李虎又看向三个大有来头的小子,心中一阵后怕,伤了哪一个他也担待不起啊。
      却见三人竟还有些嬉皮笑脸的神色,李虎挥起马鞭便朝四名守卫一人一鞭抽了过去。四名士兵丝毫不敢躲闪,反而站的更直了。
      三人这才有些失措,继北道:“李伯伯,是我让时年假装中暑晕倒骗他们走开的,不关他们的事!”
      “军械库是军营重地,三个孩子就能让你们擅离职守,若是敌军细作呢?此刻库房已是一片焦土了!”李虎训斥道。
      “李伯伯,他们是信任时年才会被骗的,”林楠急忙站出来,指着库房侧面高处的小窗分析道,“而且这扇小窗的宽度不到一尺,成人是钻不进去的。”
      李虎无奈道:“小林公子,军营是只讲军法的地方,错了就是错了,没有辩解的余地。”
      这时,温之行派人过来询问,命他们前去回话,想必是听到了鸟铳声。

      三个孩子被逮到他的面前,巧舌如簧的继北却瞬间成了扎嘴葫芦,一言不发了。
      林楠仰视着温之行,心中一阵唏嘘。
      只见眼前这个中年人身材匀称,五官轮廓分明,剑眉星目,仪表堂堂,这可比说书先生口中所说的方面阔口、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的温将军帅多了。
      “温伯伯。”沈时年抢先道:“是时年一个人的主意,您不要为难继北。”
      温之行看向这个充好汉的熊孩子,神色如常的吩咐一旁的沈延年道:“延年,将你弟弟送回沈家去,别忘了告诉令尊,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
      “是!”沈延年抿了抿嘴,周围其他亲信都已在忍笑了。
      时年傻了眼,张嘴还想辩解,却被兄长单手拎走。
      温之行又看向林楠,阴沉的声音不怒自威:“林公子,你又有什么话说?”
      林楠尴尬的笑了两声,同温之行套近乎道:“温伯伯太见外了,叫小侄南儿就好。”
      “哦,南儿。”众人险些崩不住了,难为温之行还能煞有介事的吓唬他道:“擅闯军械库可是重罪,你对此作何解释啊?”
      林楠略一思索,一脸认真道:“小侄家中存有一支鸟铳,是佛朗机人制作的火绳枪,便想看看神机营的军械,与弗朗机的谁更精进。”
      温之行有些意外,身后的亲信也都面面相觑,簪缨世家、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后生,如何也对军械感兴趣?
      “那么照你看来,神机营的鸟铳如何呢?”温之行问道。
      林楠有些为难的摇头措辞道:“且不说射程和准头,随手取出一支便炸了膛,其做工可想而知,但不知是工艺的问题,还是后期存放保养的问题。”
      温之行神色逐渐凝滞,接手神机营后最棘手的问题,竟被一个半大孩子一语道破,军械局生产的鸟铳良莠不齐,射程短,命中率低,且造价极高,反不如□□有威力。闲暇时,温之行也曾来回拆装反复琢磨,希望能够予以改良,却收效甚微。
      温之行打量着林楠,他可太喜欢这孩子了,要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非将他“诱拐”进军营里来,不用干别的,每天陪着自己研究军械即可。
      “大帅。”李虎看穿温之行的心思,低声在他耳边道:“别看了,这可是礼部尚书的孙子。”
      “咳。”温之行咽了咽口水,干咳一声,命手下亲兵护送林楠回家,旁的话一句不要多说。
      林楠大松了一大口气,这才对温之行行礼道:“温伯伯,我们是无心之失,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继北了。”
      温之行此刻看向林楠的目光都慈祥了不少,向他保证不会为难继北,并欢迎他日后再来神机营参观。
      “大帅,过了,过了。”李虎拽拽他的衣角,来一次就险些要了他的老命,还来?

      待林楠走远,温之行脸色骤变,盯着继北片刻下令道:“带下去,重责四十军棍。”
      温继北闻言不禁毛骨悚然,他看向父亲身边一众亲信大将,心说各位赶紧装模作样求个情啊。然而非但没有,反被一众叔伯扛在肩膀上拖出营房。
      执刑的军官取来了军棍,接着将继北按在条凳上,扒了裤子就打。
      娇生惯养的继北哪里吃过这种苦,军棍沉重,纵使身后士兵开闸泄洪般的放水,也不免疼的连哭带嚎,大声呼救。只挨了七八下就从凳子上翻滚下来,揉着屁股哀嚎不绝。
      可他嚎得越惨,众人笑的越发开心,你摸一把我掐一下的逗他,随后听到温将军在营房内重重咳嗽一声,才收敛了许多。
      “臭小子,铳管炸膛有多危险,伤了你们谁担得起,还不进去跟你老子认错!”李虎将他拎起来站稳,赵纲蹲下来为他整理衣裤。
      温继北眼睛上挂着泪,被叔叔伯伯们拖拽着丢进营房内。
      温之行正伏案写字,继北可怜兮兮的走到案前,见父亲在记录蓟镇练兵的情况。
      “爹~”继北背着小手喊了一声。
      “还当你小子无法无天了,还知道谁是你爹?”温之行头也未抬,一边与之说话,手上的笔却不停。
      继北知道父亲虽是武将,却博览群书,是个头脑极其聪明的人,除了选兵练兵、排兵布阵以外、还十分精通军械,改造、发明的兵器、战船、战车等都优于倭寇,论军事才能,当朝将领无人能出其右。
      温之行久久听不见答话,抬眼看他。
      继北吓得轻抖一下,忙是站直了身子,脱口而出道:“蓟州都督同知、神机营副将。”
      温之行有些无奈,沉着脸道:“书读得不怎么样,这些倒是清楚的很。”
      继北垂下头,手背悄悄背在身后揉了揉。
      温之行端详他片刻,在外行军打仗多年,极少有机会进京看看这个外室所生的儿子。
      发妻在嫡子早夭之后一直无法生育,为延续香火,温之行只好在外面悄悄纳妾生子。继北是幼子,是他在京城的小妾钱氏所生,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被他过继给发妻了,唯留继北在京城长大。继北与哥哥们与生俱来的健硕英武之气完全不同,他更像生母钱氏,五官隽秀,皮肤白皙,此刻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显得越发惹人怜惜。
      “过来。”温之行朝他招手。
      继北脚步踟蹰,磨磨蹭蹭的往前挪了几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温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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