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世界第一》辞筝

4、04

　　小区楼下有很多小餐馆和小吃摊。回家时，姚煦允买了一碗四果汤。

　　电梯口装有声控灯，一个男孩抱着滑板车走来，狠狠一跺脚，头顶灯亮了。是经常在电梯里遇见的小帅哥，五官很清秀，薄薄的双唇总是抿成倔强的样子。

　　姚煦允主动跟他打招呼，男孩自我介绍：“我叫嘉皖，袁嘉皖。你呢？”
　　“我叫姚煦允。”
　　“这是四果汤吗？”
　　“嗯，门口杨记的。”
　　“我喜欢吃清补凉。”他说，擦掉脸颊的汗珠。
　　“我喜欢四果汤，清补凉是椰汁做的，我不太喜欢椰汁。”

　　应该说，是很不喜欢。

　　姚煦允见他鼻子一嗅一嗅，便稍微站远一些。但小孩的感觉总是很灵敏。他问：“你喝酒了？”
　　“跟朋友出去喝了一点。”
　　“我经常看见你，你家住几楼？”
　　“17楼。”
　　“17楼都是租户，我有个朋友也住在17楼，跟爸妈租了一小间房，平时转个身都难。”
　　“嗯，都是二三十平的单身公寓。”
　　“二三十平确实够呛。”他若有所思地说。

　　他的谈吐间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感。姚煦允问：“你几岁了？”
　　“九岁。”他不反问她的年龄，反倒好奇起她的职业，“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产品经理。”
　　“产品经理？”

　　姚煦允想了想，简单说：“就是设计一款成品，协助其他人做出这个产品，从产品出生、发展到衰亡，我都得在。”
　　“好像很酷喔。”袁嘉皖笑了，唇一扬，像个酷男孩，“我有个叔叔是当程序员的。”
　　“我有个朋友也是当程序员的。”
　　“我叔叔头都快秃了，还不到三十岁，当程序员都这样吗？”
　　“主要看遗传，我有个朋友在读计算机的研究生，我看他写了这么多年代码，头发还很浓密。”

　　“你朋友很优秀吗？”他问。
　　“简直不要太优秀了！”姚煦允像在夸自家崽，“他读本科的时候就做过很多厉害的项目，是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从一所985大学毕业的，又保研去了想去的学校，跟着导师也做了很多大项目。”

　　看着她敬仰的目光，袁嘉皖忽然笑了：“你朋友是男的吗？你喜欢你朋友？”
　　姚煦允哭笑不得：“我当然喜欢他，他是我朋友。”

　　电梯好不容易从35楼下来，袁嘉皖很周到地让她先进。

　　“你朋友也住在这里吗？”他问。
　　“不住这里，但他过阵子会来西美市工作。有机会引荐你们认识。”姚煦允说，想到还没有问朱瞻棣什么时候来。尽管平日没少斗嘴，但作为朋友，接风洗尘还是要的。

　　男孩在8楼下了电梯，约改天再聊。

　　姚煦允回到家，四果汤还冰凉凉。她想开空调，但接连按几下发现遥控器没电了。
　　无奈之际想起下午朱瞻棣扔过来的那一排电池，她兴冲冲地从包里拿出来换上。“滴”地一声，空调启动，冷风缓缓送出来。这凉快是朱瞻棣给的。

　　吃着四果汤，听着电台里讲明史，手机响了。姚煦允接起电话，来电人直截了当：“你们那栋楼还有要出租的房间吗？”
　　“你要干嘛？”
　　“我在创新园上班，跟你一样。”对面传来倒冰块的声音，“帮我找一个，给你中介费。”
　　姚煦允笑了：“我不是你请得起的中介。”
　　朱瞻棣也笑：“先把事情搞定再吹。”

　　门外走廊传来拖动箱子的声音，姚煦允想到今天下午搬走的邻居，“喔！我隔壁房间下午空出来了，我帮你问问房东。”

　　朱瞻棣嗯一声，对面已经挂电话了。
　　少顷，她打过来，失望地说：“太抢手了，下午刚空出来，马上被人租走，合同都签了。我再帮你看看其他的吧。”

　　“房东还有其他房吗？”朱瞻棣问。
　　“都租人了。”
　　“还认识别的房东吗？”
　　“还有一个，我去年找他租的，但是个二房东，我跟他处得不好。”姚煦允把手机号码发给他，“你自己联系他吧。”

　　对面传来戳冰块和倒饮料的声音，和他嘿一声的笑：“别灰心，你处不好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姚煦允翻了个白眼，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想着帮朱瞻棣落实租房的事情，第二天上班，姚煦允找同事问了问，得到的答复不是房源紧缺就是价格贵到离谱。
　　贵到离谱的房子，她帮朱瞻棣筛掉了。他总不至于连租房价格都要拼过自己，她现在那套月租2100，已经算贵了。

　　“说到租房子，还是安全第一。”同事秦喜琳说，“我楼下一女生内裤丢了好几次，后面装监控才发现是被人偷的。”
　　徐诗佳说：“去年还报道一个女生在出租屋里被人杀了，财色两空，命也没了。”
　　赖铭敏让她们打住别再说了，她今年刚毕业，在城中村租了房子，越听越害怕。
　　郑起颜说：“有什么好怕的，我每天早上睡醒想到自己还活着都觉得心塞。”

　　四个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赖敏铭耸了下肩，小小声说：“我还是想活着耶。”
　　这句话郑起颜没听见，她已经开始忙碌了。

　　英童教育有限公司在西美市算是大公司，员工有上千人，开发部门共有四个产品组，每组五个人。她们属于产品一组。

　　公司原先只做在线少儿教育，但今年总裁决定开设五家线下门店，因此需要开发一个新的约课系统，姚煦允主要负责这个系统的设计与实现。

　　今天上午，她跟秦喜琳去参观了一家线下门店，位于西美市最繁华的地段，面朝高档居民区，背靠大型商场。门店刚装修完毕，还开着窗户散味儿。
　　姚煦允跟店长详细探讨之后，暂时明确了线下门店上课的模式。

　　之后，她跟秦喜琳一起去吃了午饭。

　　在一家潮汕粥餐厅里，秦喜琳问：“有没有觉得起颜最近怪怪的？”
　　想到郑起颜上午说的话，姚煦允狂点头，“对对对，跟以前很不一样。”

　　“她最近工作状态也很不好，策划部跟我投诉了好几次，说她每次拖需求，也不回消息。”
　　“她失恋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说：“你去！”
　　“石头剪刀布。”
　　“啊！”姚煦允出了个布，惨输，“我最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你比我好太多了，你忘记上次徐诗佳失恋，我一安慰她哭的更惨！”

　　姚煦允抿了一口鲜虾粥，忽然问出发人深省的问题：“从你失恋之后，咱们组就陆续失恋，对吧？产品二组好像都陆续结婚了……”
　　秦喜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我的问题吗？……没道理吧。”

　　*

　　快下班之前，郑起颜跟后端技术部门交涉需求时吵了起来。

　　跟她吵架的程序员是公司元老，技术很强，但傲得很。
　　他自认为移步到产品组商量事情已经是给了很大面子，结果还被一个黄毛丫头顶撞，心里窝火得不行，一气之下就把郑起颜告到了CTO袁暮山那里去。

　　告状陈词是：从上周起，郑起颜工作态度就有问题，紧急需求不及时处理，工作失误频出，害得策划部和开发部要来回交涉，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

　　这些在公司都是大忌，但袁暮山也看出告状的人怨气很重，因此安抚他两句，就将他打发走了。
　　接着，他把秦喜琳和郑起颜叫过去了解情况。虽然秦喜琳一直在帮着打掩护，但袁暮山也看出郑起颜状态不佳。

　　他言简意赅地问：“还想不想干？”
　　郑起颜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想。”

　　“明天把问题解决。”
　　“好。”

　　回到产品组的办公室，郑起颜一下子抱住工位上的抱枕，还心有余悸：“吓死我了，老板好可怕。”
　　员工们都称CEO阙旭为老总，称袁暮山为老板。
　　赖铭敏同情地看着她：“入职两个月了，我都不敢直视他。”
　　徐诗佳将水杯里的水倒入盆栽里，囔囔着：“下班下班。”赖铭敏跟着跑出去。

　　郑起颜还瘫在椅子上不动，姚煦允拉了她一下：“吃饭去。”
　　“不想去。”
　　“走啦！我请你。”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郑起颜终于懒洋洋地站起身。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秦喜琳把今天的工作收了尾，也准备离开。关灯之际，袁暮山走了进来，寒暄似的说：“都走光啦？”
　　“下班了呀。”
　　“要不要去吃饭？”
　　“要啊。”
　　“一起？”

　　秦喜琳歪头笑了下，像在思考。“成。”
　　他们从小楼梯下去，避开了公司的同事。

　　袁暮山问：“平常上班，你们也是走这条路吧？这里可以比较早打到卡。”
　　秦喜琳字斟句酌：“方便嘛，一上来就是我们办公室。而且进了公司，打卡也无可厚非。”

　　袁暮山低头微笑着，“我没有说你们不对。你怎么好像一直护犊子一样护着她们？我有那么可怕吗？”
　　“有吧？”
　　“那你怎么还敢走在我旁边？”
　　“狐假虎威。”秦喜琳俏皮地笑了下，“装出我跟你关系好的样子，拿你的威严去吓她们，她们怕的就是你，不是我。红脸白脸你懂吗？”

　　袁暮山打开一盏刚灭的灯，惨白色的灯光映着他的鼻梁，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秦喜琳低下头，颇有些后悔说了这些话。

　　但他一句话又让她的后悔感烟消云散，“我发现你是一个很会管理下属的人。”
　　“哈！谢谢老板。”
　　“你也挺会管理老板的。”
　　“啊？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