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开》周

37、第三十七章

　　“赵老师的画展该放什么样的画才不会给他丢脸呢？”刚把工作室今晚的任务完成，林落落又想起画展的事情。像自己这样只是把大学的专业课当中的一门发展成为兴趣爱好并用来养家糊口既是件幸福的事情但同时半路出家的压力也从未减少过。
　　“喝了酒也要熬一个通宵吗？”一旁的手机响起，是苏溪城的微信。
　　“现在睡不着！”
　　“画你喜欢的吧！”
　　“嗯？”
　　“赵老师的画展！”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猜的。”
　　林落落看着信息，脸上露出一抹笑，忽然想起什么般跑到卧室窗户，那头那个身影着一身月白色的套头毛衣倚窗而坐。见目光所及处如期盼般的那样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挽好的发髻被扯得如同滚了一夜的鸡窝，还是没变，一想问题就扯头发，他不免觉得那样的场景过于可爱，嘴角包不住那心头的笑，一个人咯咯笑出声来。
　　“笑什么？”林落落拨通电话，首先就问。
　　“我笑你头发扯成那样，居然还没有秃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怎么可能秃瓢！”
　　“不闲话了，你是在想画展的画么？”
　　“是呀，我觉得什么画放在她那里都显得太随便了。”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嗯呜……”
　　“呵呵，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或许对你有用。”苏溪城突然想起，脱口就出。
　　“好，那我马上过来找你。”林落落听风就是雨，“就这样啊，拜拜！”
　　“啊，喂……”苏溪城来不及把话说出口那头已经是一阵嘟嘟声。
　　“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林落落你还当真是处熟了就不把我当个男人看了！”
　　苏溪城自嘲般笑了笑，赶紧披上大衣下楼去。
　　大门外林落落已是抖成一团在原地转着圈，听到“吱呀”一声，赶紧扑过去。
　　“哎呀，出门急，忘了拿手机，好在你知道下来接我！”
　　“你不会把回家的钥匙也忘记带了吧！”苏溪城伸手过去揉着她的脑袋。
　　“怎么会，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林落落愣了一愣明白过来苏溪城这是在调侃她故意大半夜不带钥匙另有想法，立马嘟嘴向苏溪城瞅了一眼：
　　“我又不是你，好冷，快走！”她咧嘴打了个寒颤，哆嗦着挽起苏溪城的手，满口的牙齿上下敲得“叮当”作响。
　　“还是那样笨……”苏溪城佯装没看她，却满脸是怜爱，展开大衣把她裹了进来，两人冲院里走去。
　　“原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林落落进屋就东看看西摸摸。
　　苏溪城也不作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那好奇的模样。
　　“原来你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生活的，还很接地气，不像那靳程分明是个医生却邋里邋遢！”林落落探头探脑看看厨房再戳戳沙发，最后转进那间能看到自己卧室的窗户。
　　“这里看过去是这样子的呀，听靳程讲你跟我搬到这里来的时间相差不久，我刚搬来的时候，每晚会花很久的时间往外看，有时半夜三更对着天空喊你的名字说许多思念你的话，就是从来没见到你！”林落落走近窗户推开窗。
　　“我们是走不散的，因为你欠我太多债，所以你逃不掉！”苏溪城从后面拦腰把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搂进怀里。
　　林落落猛地转过身来，恰好额头碰在苏溪城的鼻尖上，她赶紧把头往后仰“我没有欠你钱啊，哪有欠债？”
　　“你让我心心念念十多年，相思成灾时也瘦成皮包骨，这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摞一块也是一大笔啊！”苏溪城抿嘴笑着认真地用额头蹭着她的额头。
　　“噫，苏溪城你学坏了，哈哈哈，这么肉麻，害得我骨头都稣了……”林落落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躲进他怀中。
　　“落落，你太瘦了，都不够抱了，不要这样子熬那么多夜，女孩子家不要那么拼！”
　　“你是在嫌弃我哦！”林落落从他肩头分开，俯头仔细看看自己，确实是平得不像话了。
　　见她低头认真的样子，苏溪城不免笑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我就迷恋你这款瘦骨嶙峋的！”
　　“那还差不多”林落落得意的飞扬着嘴角挣开他，随手翻起桌上一本贴满标签的笔记本。
　　“哦，你等等！”苏溪城这才想起林落落来的目的。转身在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只箱子，层层叠叠打开后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还有好几个，每个盒盖上都标有时间和地点。
　　“杜十娘的百宝箱？”
　　林落落好奇地和他一块坐在地板上，苏溪城把那些盒子展现在面前。
　　“打开看看！”苏溪城突然变得无比深情，一双眼温柔而又软弱。
　　“这里边不会是你以前吃剩长毛的零食吧！”林落落呲着呀，伸手抚摸着盒子，见苏溪城还是一本正经才轻咳一声，稍稍露出些虔诚的样子，手在游离间最后选中一个盒子。
　　盒子上用隽秀的字体写着“2013年4月11日，后海！”。林落落早听说后海梨花很是出名，每个春季在那一片黄土地上一片雪白要飞舞差不多一个半月，后海春季是吹季风的时候，风起花扬，堪比鹅毛大雪。
　　以前还跟苏溪城说一定要去后海两次：一次去看花，一次在花谢后去捡梨花把，就是连着花朵后面那一个小茎一起落下的东西，在开水中过一遍，再经几次泡漂就会变成一道可口的菜。
　　可惜。
　　林落落忽然想起往事出了一会儿神，再抬头，苏溪城还是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找到打开盒子的方式，掀开盒盖。
　　一盒子洁白。
　　一盒子往事。
　　一盒子他的那三年。
　　“在看看其他的。”苏溪城看着林落落盯着自己的柔软目光。
　　林落落一盒盒打开上面一层盒子，全都一样——花瓣。
　　林落落觉得心底一阵抽搐，眼睛逐渐看不清眼前。
　　“这么容易就感动啦，还好这几年没有遇见坏男人，要不然还不知被拐了几次！”苏溪城揽过她紧紧搂在怀里。
　　“那也得像你一样好看的坏男人才行啊！”林落落擤着鼻子。
　　“那倒是，这点你还是有眼光的！”
　　“又迫不及待自夸”林落落破涕为笑。
　　“喔喔喔……”外头不知是谁家养在天台的鸡不知打了第几道鸣，报告着天就快亮了。
　　“就在我这里睡一会儿吧，别回去接着熬夜了！”苏溪城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
　　“那你睡哪里？”
　　“我……”
　　“我知道赵老师的画展我要画什么了，溪城，我走啦！”不等苏溪城说完，林落落“噌”一下起身，收拾着那一堆盒子。
　　“这些通通是给我的，对吧！”林落落刚刚还噙着泪的一双大眼此刻虽然还是重重的黑眼圈，但已能见到她的满心欢喜。
　　“拿走，拿走，通通拿走！”苏溪城见她那般，没好气地帮着收拾起来。
　　“我回去啦，溪城，你快睡觉吧，不必送！”林落落抱住箱子就是一溜烟。
　　“风一般的女子说的该是你才对！”苏溪城看着那道合上的门，会心的笑着回到桌上的电脑旁。

　　昨夜回到屋里林落落就把这几年以梨花为主题画的那些画通通找了出来，从中挑了几幅自己还算满意的，本想把那些因为是梨花而留白的地方用苏溪城的那些花瓣填满。可是在收拾的过程中忽然抖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在农历三月的阳光里一对赤足的老夫妇共用一根扁担抬一筐萝卜，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大坑，能清晰的看到坑里也还有萝卜，看来这是冬天埋在坑里，现在才刨出来的。扁担的两头分别搭在两人的一边肩膀上，两人面对着像是在争论，老头一只手把箩筐上的绳索正往自己这边挪。身旁零星飘散的梨花落在了两人的肩上、筐里、萝卜上……
　　记得这是去年一群朋友邀约去烧烤，不经意间被镜头捕捉到的，当时这两夫妇正为把筐多移向谁那边多一些而争扯，因为地里全是土疙瘩，身上负重，脚下自然被踩得生疼，于是两人都争着把重量多分一点在自己这边。
　　林落落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时被感动的心情。于是决定以写实的手法把那个场景再现，然后把这些梨花瓣贴上去。只是当时这照片就是以全景的方式拍的，这画出来肯定也是一大幅，光它的背景——梨园就何其壮观！
　　一晚上加上一个早上的构图，整幅画下来就宽约摸2米，长也是3米多快4米，林落落从画上移开目光才想这毕竟是老师的画展，太大了会不会不好，但在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就想即使不展出，也要画完。
　　看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手有些微微发抖，心里也有点发慌，看来再不吃饭又该低血糖了。
　　路过阳台的柜子，林落落晃眼看到玻璃上一个身影，吓一跳。站定再仔细看：“这居然是我，这也太丑了！”。林落落扒着自己的眼皮，黑眼圈里全是红血丝，瞪大眼时，上扬的眉毛撑起一道道抬头纹，头发乱蓬蓬一窝，嘴唇干得发白嘴角乌黑像是中毒，脸上到处是铅笔灰，整个人像极了天桥下要饭的。
　　“才一夜啊，人到三十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林落落对着玻璃做着各种鬼脸自说自话。
　　“赶紧洗干净做面膜还要睡觉补回来……”林落落感叹着也心慌着这样怎么能配得上苏溪城，赶紧去洗簌，心里还思忖着要上网查一查怎样可以熬夜美容两不误。
　　吴姨的房子是两栋楼，在修建的时候就故意把其中一栋建的少一层，这样从林落落屋里出去自然就多了一个院子。吴姨的丈夫和孩子还没有出车祸前就在这个房顶院子里搭了架子种上西番莲和紫藤，砌了石桌石椅。
　　林落落敷着面膜，脑子早被瞌睡占据，为了撑到取下面膜再睡她溜达到了这个院子里。从院子往下恰好可以看到吴姨楼下的院子。
　　林落落扒着扶栏往下一瞧，那不是靳程吗，他蹲在那干嘛，还有自己的猫，他不会是趁自己不在就虐待它吧，林落落眯眼仔细瞧去。
　　这靳程居然在猫尾巴上挂了一个小球，猫咪特别想抓住那只球就不停地用嘴回头去咬，可是怎么都够不到，于是就自个儿在原地踉踉跄跄转起圈来，靳程蹲在那里止不住地笑。
　　哈哈，无聊。
　　林落落龇牙笑出声来立马又收住，心里想在葛艺和小姚她们面前一本正经的靳大医生现在居然这么幼稚！唉，真不知手术台上他是怎样煞有介事地救死扶伤的。
　　刚想进屋，就看到苏溪城也悄悄地站到靳程后边强忍住笑一直看着这无聊的一幕。
　　怎么办，溪城来了，现在这么丑，回去装睡！对，回去关机，等补回来再说。
　　林落落来回思索着。
　　“哈哈哈，你干嘛，靳程！”下面传来苏溪城的嘲笑声，林落落又俯身看去。
　　“哎哟，吓死我，你来了多久了！”靳程被突然间的声音吓到，一个翻身盘腿坐在地上。
　　“你在戏弄一只小猫啊，也太无聊了！”
　　“什么无聊，我可是牺牲了我午睡的时间来逗它玩，免得它经常跟我针锋相对，让你女朋友嘲笑！”靳程气耸耸一副较真的样子。
　　“跟一只猫和平共处有那么难么？”苏溪城奇怪地看着靳程“看我的！”
　　苏溪城把目光转向猫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尽欢！”。那只猫果然不打转了，“喵喵”的走向苏溪城，把小脑袋靠进苏溪城伸出的手里，闭着眼睛舒服地蹭来蹭去。
　　“喏，看到没，那么可爱的猫，哪需要你绞尽脑汁来逗啊！”苏溪城得意地向靳程弹了一下舌头。
　　靳程一个白眼瞅了回去“你和你家那个辣辣沆瀣一气，不要刺激我！”
　　“哟，涨知识啦，还会用成语了！落落在吗，我来找她？”
　　“这个时候，她怕是才去睡觉不一会儿，你去敲门看看！”靳程抬眼看向林落落的屋子，吓得林落落赶紧抽身回去。
　　“那算了，还是让她睡好了！我要去谈微电影演员的事，怕回来得晚，还说先看看她！”苏溪城一脸遗憾。
　　“秀恩爱！”
　　“呵呵呵，有本事你也秀一个！”
　　靳程坐在地上仰看着苏溪城转身离开得瑟的样子，气得直瞪眼。
　　苏溪城没有上来，林落落舒了口气，想起他刚刚的话语觉得心里像是吃了一罐子的蜂蜜，就连秋城冬日里出名凛冽的冬风现在也觉得是春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