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开》周

14、第十四章 不思量自难忘

　　送走林落落和袁朝东，天已渐黑。庄园里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周边的村民，由于土地被庄园承包，所以他们就干脆进来做工或是入股，然后一起打整。这个点，除了值班人员，大家都各自回家去了。
　　杨春雅母子也准备着回家，但是母亲刚出门还没锁上办公室就又想起忘了拿东西，拿了东西刚要走又想起屋里几个电源没关，几次往返，天色已暗了下来。丢丢在门口背着从学校运动会背回来的小包握紧了两只手在门口原地跑得呼呼的，嚷嚷着“妈妈，你快点，我都饿扁啦！”
　　“走，走，走，儿子。回去马上就能做饭吃哈！”
　　娘俩个一路小跑上了车。
　　“好啦，打直，慢慢倒，要不然会撞着舅舅的车”妈妈盯着后视镜倒着车，小小男子汉在车后充当指挥使。
　　下午来庄园的车多，杨春雅就把车停到了这边相对较小的停车场，可这里停的车大多是不常用的，进来时感觉容易，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妈妈，你可以直接转弯就出来啦，但是不要太猛，悠悠的”，在儿子的配合下，杨春雅费了一身汗终于把车给弄出来了。
　　“上车，儿子！”
　　“妈妈，不是我说你，你们女孩子开车是真的不行！”杨于镜坐上后排，扒着副驾驶的椅背冲着母亲说。
　　“知道，你不就是帮我倒了几次车嘛，还就骄傲上啦！”
　　“也不是，你们手脚都不灵活啊，刚刚那个车是要慢慢一点点挪出来的！”
　　“是是是，你懂，坐好啦，不要再把头伸到前面来。”
　　被妈妈这么一说的丢丢乖乖地又坐了回去，怔怔地看着窗外，冷不防车一拐弯，这个小男孩直接向窗边滑去，小嘴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白白的气团。他伸手在上面点着，想了想画了一只蜗牛，那是前两天在一棵白菜下看见的。
　　“妈妈，我跟你说。蜗牛会冬眠也会夏眠！”
　　“噢，你怎么知道？”
　　“你不信吗？我在培训中心的读书室看到的。因为它怕冷又怕热，还怕干旱，所以它还旱眠。”
　　“它要睡那么多呀！”
　　“对呀，它肯定是太孤单了。我们菜园里的那些蜗牛都是一只只爬出来，不跟其他的一起。”
　　“嗯，丢丢这么理解呢也是有道理的！”杨春雅的车子向右边又转了一个弯，后边的小朋友又倒向另一边，不过这次他及时伸手抓住车门上的把手，生生地把自己拽了回来。
　　“妈妈，你说今天的那个叔叔帅吗？”杨于镜一本正经等着答案。
　　杨春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儿子，等了几秒才反问道：“你说呢？”
　　“我觉得他帅，以后我可不可以跟他玩？”
　　“可以。妈妈忘了跟你说，那个袁叔叔他们周末有一个活动，就在我们庄园，是跟很多其他学校的同学一起参加。我想你肯定喜欢，所以就给你报了名。你会去的，对不对？”
　　“那个叔叔也在吗？”
　　“在的。”
　　“林老师也在吗？”
　　“在。”
　　“嘻嘻嘻，太好了，我要参加。”杨春雅从后视镜再次看着儿子又幼稚又懂事的样子，心里顿时暖暖的。

　　因为林落落说还要去超市又死活不要人陪，所以袁朝东就只把她送到超市门口，再三叮嘱她要小心，然后才离开。
　　一直到超市旁边的电影院门口都觉得后面有人的笑声很熟悉。忍了再忍，林落落还是回头去看。只一眼，林落落就立马回过头来，在心里反应过来那是苏溪城后，又记得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来不及理智的多思考，林落落再次回头去看，没错，是苏溪城和一个女孩子。
　　苏溪城正扭头认真的听那女孩子讲话，满面堆着笑容，所以他根本注意不到前面有人在看自己。
　　“大概几年前，我们走在大街上也是这样的吧，路人羡慕的一对。”林落落这么想着，此刻她自己就是那个羡慕的路人。
　　借着路灯光，林落落下意识想看看那个幸运的女生，却傻了眼，那不是，那是，那是许韵，工作室那个优秀的姑娘。
　　他身边现在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能干的女生，林落落感到无比的甘心。“没有心痛，真的，一点都没有”，林落落自言自语走进旁边的一家建材城避了避，直到他们走远。
　　从建材城躲避出来，已没了再逛超市的欲望，她知道一切合情合理：有一天就是会有这么一个人陪他走过街头巷尾，陪他看过春来春往。自己也是，像书里说的那样，有一天也会推着婴儿车走在人群里，也会挽起衣袖为他人洗衣做饭。可是心里那个最隐秘的地方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不是别人的错，是自己错了！
　　林落落的内心跌跌撞撞，面上如同一潭死水，不知不觉到了自家门口的街。大概是冬天里人们都在家烤火呢，街面上难得碰见几个人。远远地就看见靳程甩着个口袋迎面走来，却无心与他招呼。
　　“怎么，想装作不认识，擦肩就走？我也没长得那么丢人嘛！”靳程假装拉着自己的衣服自我鉴定完又看看拉黑着脸的林落落。
　　“哎哟，我姨也没给弄吃的。你陪我去吃东西吧，辣辣！”林落落翻眼看看他又耷拉下眼皮。
　　“走吧！”靳程用胳膊碰碰她。
　　林落落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未必是坏事，就看着靳程问：“去哪里，到处都那么冷！”
　　“嗯，我知道有一家西餐厅的T骨牛排不错，你陪我去吃吧！”
　　林落落不吱声，但却先一步走出去，靳程收回二皮脸，眼睛里流露出关怀与担忧，但只是一晃而过又涎皮达脸地跟上去。

　　餐厅里吹着暖气，暖和多了，靳程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林落落说很饱，不想吃东西，所以靳程就依着林落落的脾性点了一壶花茶。
　　服务生来点了白蜡烛，玻璃壶里渐渐冒出白气。林落落端起茶杯小小地啜一口茶，想起从下午开始自己好像就一直在喝茶，竟忘了自己没吃饭却也不觉饿。正想着，一只手伸过来把杯子拿了过去：
　　“你是要连杯子一起吃掉啊！”靳程往那只杯子里继续加满了茶。
　　林落落咬咬下嘴唇，想说些什么回应他，却找不到。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不用绞尽脑汁。”看着她的样子，靳程抱手往座位上一靠。
　　听了这话，林落落轻松了不少，眼里硬撑的笑容卸了下来。
　　“我可以相信你么，靳程？”林落落对靳程少有的称呼，可是这个男孩似乎并不吃惊：
　　“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我在街上遇到我的前男友了。”林落落看看对面坐着的人，那人一脸平静，静静地听着。
　　“他和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很幸福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林落落再没下文。靳程等了等，于是问道：“所以你很难过？”
　　“我不知道，我明明该为他高兴的，只是……”
　　“只是你又觉得失落？”
　　林落落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他说得一点没错，是的，自己觉得的那点不对劲就是失落。
　　“所以你今天以前一直对你们的未来抱着期望？”
　　林落落瞪大了眼看着他，看着一个自己从未觉得有多熟悉的人，一个连是不是朋友自己都没有去考虑过的人。
　　“抱有期望”这种自己一直在逃避的想法，现在这点小心思被这个平时只会和自己对嘴的男人看得真真切切的。
　　林落落一阵难过，不是因为“抱有期望”，是这个想法之下那个卑微的自己就那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人面前。曾经，她以为她的想法除了那颗心，连天和地都不知道。
　　痛得紧捂住心口的林落落把瞪得通红的眼睛从靳程眼睛上移下来埋在胸前，她否认不了也无法将“是”字说出口。
　　靳程按桌上的铃唤来了服务生，要了一份提拉米苏和一杯卡布奇诺。
　　“落落，大胆的承认内心的想法，这并不丢人，哪怕那个人只存在于你的过去。我们都难免对别人心动！”
　　林落落吃了一勺提拉米苏，伸手想拿茶杯，却发现已被换成了咖啡。
　　靳程见状，忙说：“你现在不适合喝花茶，你要吃点甜甜的东西！”
　　林落落用调羹轻轻地搅了搅咖啡，并没有喝，吸了一下鼻子，使劲咽了咽眼眶中的红，说道：
　　“可是那个人曾经跟我说再不想看见我每天讨好他”林落落咬咬嘴唇，把目光转向别处。
　　对面的靳程依旧很安静。
　　“如果现在我还期待和他的未来，我都会瞧不起自己！”
　　林落落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紧阖的嘴巴瑟瑟动着。好久以前她也是个爱哭鬼，可是现在她学会了在人前把哭泣包在嘴里。
　　靳程想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鼓励或说点什么算是安慰。可是他不敢动，不敢说一句话，他知道这一刻眼前的这个姑娘每一个毛孔都绷紧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导致决堤，对她来说她的骄傲更重要。
　　终于，林落落还是缓过来了，一句话不说，低头搅拌着咖啡，然后喝了一口。
　　靳程看得出这个时候她能喝到香甜和酥软，她会平静下来，想到还在继续的生活。人生难免随着月圆月缺而潮涨潮落，可大部分时候还是平静的，那些跌宕起伏都会是生活的亮点，哪怕我们曾拒绝路上的坑坑洼洼。
　　果不其然，在几口甜品下肚后，林落落整个人开始松懈下来，眼睛眯着，一副倦极了的样子。似乎刚刚跟自己内心剑拔弩张的另有其人，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叮咚”靳程自带音效，把路上一甩一甩的那个袋子放在桌上。
　　林落落停下勺子看着他，满是质疑地问道：“这袋子里鼓鼓地，不会全是冬眠的蛇吧？”
　　“你倒是会想，我上哪去找冬眠的蛇。”靳程没好气的说道。
　　“那是什么？”
　　“看好啦！”靳程双手慢慢地解着袋子，眼睛却看着林落落，缓缓落下袋子，里面的东西让林落落大喜：“哇，是石头上彩绘的脸谱！”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些石头都是江水冲刷自然成形的，没有经过打磨”。
　　林落落爱不释手，看过还是抬头看向靳程。
　　靳程抢在她拒绝之前先开口说道：“不准因为不值钱就还回来，你要请我吃饭谢我，而且要吃贵的！”
　　林落落转转眼珠，“那好吧，我请你吃贵的好吃的！”
　　是的，苏溪城说得对，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伤心也是，你看此时的林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