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青蛇之赢了世界输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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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交五鼓我回到家中，告诉姐姐：“善空那厮心狠手辣，凡道行低于他的皆无法幸免，在修行人中真是臭名昭著。不过也曾有打不死草曾目睹他动手，他除了化血为为魔之术外，还极为擅长……”我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姐姐好奇地问道：“什么啊？”“逃跑，哈哈……，他当日遇到太乙真人座下的仙鹤，打不过人家就逃跑，你猜他跑到哪里去了，他变作一只癞蛤蟆扑通一声跳到臭水沟去了，真是恶心啊！仙鹤见他如此污秽不洁不再理他，他才保得小命。”
“打不死草又是谁啊？”“啊，他原是天外仙草，虽姿容秀美怎奈生命力太过顽强，粗生粗长也就不受重视了。他听说我们要去找善空的麻烦，明日也要前来助阵。”姐姐喜道：“那太好了。”
可楚楚却迟迟没有归来，日上三竿姐姐决定不再等了，扎束停当架云前往，到了金山寺上空正要按下云头，却见前方一片碧绿望不到头，我心下一沉停住云头遥遥对峙,莫不是善空请了帮手，只怕今日我姐妹二人要毕命于此。
我转头看向姐姐，她也正朝我看来，虽秀眉微颦,可秋波胜水,平静澄澈,并无丝毫的害怕退缩之意,她微笑着握住我的手:”小青,你怕吗?”看着姐姐眼中隐隐露出的久违的戏谑笑意,我不由愣了。好久没有看到姐姐的笑容，可今日大敌当头姐姐却笑了，是啊，愁有何用，让我们天塌当被盖。我心中涌起豪气，大笑道：“不怕！前面何方人物，请来通名。”
只见为首一人越众而出，衣若翡翠，满头簪着粉红色的小花，从未见过如此不伦不类的打扮，可是他气宇轩昂，只觉俊秀无伦，其它也就不计了。那人大笑道：“小青姑娘，你也太健忘了，昨天我们还见面来着。”我定睛一看松了口气，原来竟是打不死。我忙为姐姐介绍，可是心中还是惊疑不定：“打不死，你昨天只说自己过来帮忙，可是怎么领了这许多人，他们又是何人？”
打不死显出又骄傲又伤心的神情，缓缓说道：“它们每一个都是我，也都是我的子孙。”见我们面露不解之色，“你可知道，我原是西天七宝林中的仙草，可令断骨再生，被视为拱珍，等闲仙人求而不得。我在那里修行了三千年，已历两劫只余心魔劫未过，料想不日即可得道。不想一日智者舍利佛无意中将我的一片叶子碰落，他大为懊悔将断叶埋入土中，三日后那片叶子就生根发芽。从此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他低下头似乎已沉浸在伤痛的往事中，一会儿他猛地抬起头来，“这次舍利弗故意折下我的一片叶子，折成几截后分别埋下，也都落地生根。他哈哈大笑，用一根木棍将我的身体砸得粉碎，一月后所有的碎屑也都繁茂生长，我被移出了七宝林，随意种植在路边道旁，谁都可以采折我，践踏我，那些原来求而不得的人，现在采摘我之后肆意嘲笑于我，说我不配称为仙草，只是野草而已。我日日夜夜地痛苦愤怒绝望，终于在心魔劫来时没能度过，被打落凡间，我真的成了野草，原本尊贵的名字——接骨丹也被人淡忘，成了打不死草。”
他苦笑地摇摇头，转瞬又振作起来：“痛苦越多越多，我的化身或者子孙也就多了起来，终于唤醒了我沉睡的法力和记忆，我也有终于有能力保护他们不受伤害。他们每一个都有和我相同的法力和记忆，放眼天下再无可与我对抗者，那舍利佛幸好死得早啊，不然我必将他挫骨扬灰。今天就让我来小试锋芒，助你成此一役。哈哈……”
望着他疯狂大笑扭曲的脸，我忽然愤怒了：“我觉得舍利佛并没有错，如果不是他你还是被养在七宝林中，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的断骨不能再生，你虽有大痛苦大悲哀，可是天下人却因此有了莫大的福祗。是他成就了你啊！”
打不死的长眉慢慢倒竖起来，阴森森地说：“你要我感谢他令我粉身碎骨吗？你要我感谢他令我子子孙孙不得解脱吗？你说得这么轻松是不是也想尝尝这种滋味？该死的天下人我痛苦时他们不曾救我，我又凭什么该去救治他们，说……说啊！”
姐姐忽闪身站在我的前面，温柔地说道：“你尊贵的名字并未被遗忘，治疗跌打损伤的一味主药就是接骨丹，只是我不知道就是你。你虽谪落凡间可是你却赢得了人们的喜爱，识者的尊重。人原比我们修道中人要多面对老病死的痛苦，且众生为了求自己的生存做出种种罪恶，甚至不惜自相残杀，造成更多惨剧，可还是向着老、病、死的路上走，你的痛苦因力量强大可以解除，可这生命界的悲惨，矛盾无理的人生的痛苦又该如何解除呢？其实你的痛苦根源于天地生你为缘，你可治病为因，至于因缘和合为你却是因无明业力，才招感了粉身碎骨的果报。”
打不死慢慢坐下以手捧头，苦苦思索。姐姐缓缓说偈道：“了悟缘起，断除无明，慧光焕发，佛性显现。”
打不死混身一震，趺跏而坐面露祥和微笑，天香花朵如雨坠下，凤鸾回翔金声玉振。我心下大急他不会挑这个时候来功德圆满了吧，只见姐姐深施一礼恭声道：“恭喜得道。”打不死站起回礼：“多谢两位姑娘点化。”轻轻将身一抖远处的绿衣人就都消失不见，他架起云头径自去了。
望着他头也不回，我心中茫然。回头问姐姐：“你是不是做错了，好好的把自己的救兵给弄没了，这仗还怎么打呢？”
姐姐也茫然望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他能度过心结是好事，凡事必有因缘，日后自有相见之日，只是他的心结可解，你我的心结不知何日方能解开。”
我一愣恍然明白姐姐是指许仙是她的心结，而我的心结则就是姐姐了。可是想到打不死脸上空茫的表情，我心中一寒我不要打开心结，我不要把姐姐视作无谓。可是看着姐姐脸上的表情，又不禁心痛我不舍得弃了姐姐，姐姐也同样不舍得弃了许仙吧。我忽然了解姐姐一直以来的心情，我们都是有情执著的人，既然不舍得放弃，那就为之而战吧。
按下云头到了金山寺前，见寺门大开，众僧罗列，杀气冲天，好好的佛门清净之地竟要成了修罗场了。善空却不见踪影，忽听一僧高喊：“妖女伏首，有请师尊法驾。”我不由大怒，姐姐扯扯我的衣袖示意，只听钟磬齐鸣善空缓步出寺，我冷眼看去见他分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正思忖间忽听他问道：“慧聪，妖女现在何处，押来见我。”
我冷笑一声：“哟，好大的架子，姑娘就在这里，有本事自己来押。”
“休得猖狂，不见天花乱坠于我金山寺，实是佛光普照降妖除魔。尔等如束手就擒，我佛慈悲让尔等早早投生。”
我气急反笑，原来打不死的功德圆满竟成就了他降妖除魔的鬼话，口口声声我佛慈悲却是让人早去投生。多说无益我一挽袖子就要冲上，姐姐拉住我问道：“善空你当真不放我家相公，也不让法海灵魂自主吗？”
善空冷笑一声：“我绝不让妖孽迷惑世人，也不要敌我不分的弟子。”
“好，多说无益，那就让我们见个真章吧！”
我与姐姐取出青白双剑并肩冲上，善空不敢怠慢取出那副黑色转轮抵挡，姐姐长剑闪处抹劈削刺令善空不得不招架，而我短剑动时皆刺空门善空左右支绌，十招未过善空已然不支，瞅冷子后退，祭起□□大喝道：“六道之神，供我役使，以仇敌血，为尔之谢。”
我好整以暇地祭起青剑护住我俩，厉鬼虽然凶悍，可碰到青光就吱吱怪叫，不敢上前只是绕着青光圈子打转。
姐姐赞道：“小青干得漂亮！”
“这两下昨天我都看到了，早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了，还有什么新鲜的没有？”
善空满面怒容于一跺脚又喝道：“血化为蛊！”咬破十指向空中猛甩，厉鬼们得了鲜血滋养精神大振，在空中不住游走吸食血滴，渐渐全身血红，竟然开始互相吞噬，姐姐变色道：“血蛊！你身为佛门中人竟然修练血蛊，真是灭绝人性。”
终于只剩一个厉鬼，只见它全身血红，那邪恶的红眼睛诡谲慵懒，忽地化作红影急速地攻上来，青剑猛烈震动摇摇摇欲坠，血蛊忽又静止在我的对面，冲我眨着它血红的眼睛。那血光如此诱人深隧，我不由看了进去，忽听姐姐喊道：“小青！”
我心神微震见血蛊近在咫尺，还在缓缓眨眼不由又要看它。犹有一丝理智忙用力一咬舌尖，见血蛊已越来越近腥气扑鼻，我悄悄探手入怀似乎有一片尖利之物，急忙取出用力向它双眼中间刺去，同时听到姐姐清叱一声长剑将血蛊穿心而过。
血蛊连受重创荷荷狂呼，跌跌撞撞地在场中乱闯，我怕昨日之事重演，却见和尚们早已躲得不见踪影。姐姐喝道：“双剑合壁！”我放松青剑，见两剑空中相碰，宛转缠绕终为一体，姐姐喝道：“破！”
一道青白相间的光束急射至血蛊，一掠而过，血蛊如同雪遇骄阳一般缓缓崩塌消解。“啊”的惨叫声响起，我们再看时见善空七窍都泌出血丝，面孔扭曲形如厉鬼。
姐姐踏前一步：“善空，你寄居法海身上，自身功力打了折扣，法海的功力你又不能用，你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你放回我家相公，我们不会和你为难。”
我听了大急走上一步拉拉姐姐的袖子：“那法海呢？我们不管他了。姐姐……”姐姐抚慰地轻拍拍我的手，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姐姐必然已有了主意，就忍住不再作声。姐姐抬头看向善空道：“如何？”
善空面色铁青低头不语，忽然抬头笑道：“白娘子难为你一介女流，为救丈夫敢闯我金山寺，你们伉俪情深，我当然不忍拆散，来人来人……”
他大喊几声后才有一个瑟缩的小和尚慢慢蹭过来：“大师有何吩咐？”“去耳房请许相公来，就说他娘子来找他回家了。”
一会儿工夫许仙出现在山门前，他目光迅速地在善空和我们之间扫来扫去，见善空唇边带血他脸色猛地变得惨白，却并不上前而是有意无意停在了善空的身侧，扶住善空胳膊问道：“大师你怎么了？”
善空转头笑道：“没什么，许施主很恕老衲无能，你家娘子来接你回家，老衲阻止不了，你娘子对你还真是好啊，不见你誓不罢休。许施主还是请回吧。”说着微微踉跄着转身进了山门，当着我们的面轻轻掩上门。
许仙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在鼻子前关上了，他转头看看我们又微不可觉地向门边挪了一点，再看看关上了的门，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娘子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许仙的举动，他怎么这么不对劲，我忍不住看向姐姐，姐姐的脸上也挂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伸出的手也颤抖地停在空中，我忽然明白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忍不住指着他大叫一声：“许仙你疯了，你竟然……”
许仙被我的大叫吓得浑身一抖，他所有的表面的自制也都崩溃了，他猛地扑到山门前用力敲打：“放我进去，我要进去，我不回家……”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许仙懦弱的啜泣声回荡在空气中，我忽然感到姐姐在我的身旁摇摇欲坠，忙扶住她：“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姐姐花容惨淡星眸紧闭，我忙叫：“许仙快来，姐姐晕倒了！”
可是许仙听而不闻，只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死卧在门旁，我再难忍怒，扶着姐姐几步到他近前：“许仙，你搞什么鬼？姐姐晕倒了，你竟不理不睬。”
许仙如同烫着了一样尽力后退直到脊背顶住门板，他才抬起头看向我们，忽然猛地扑倒在地连连叩头：“小青，不怪我，不是我干的。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又好气又好笑：“谁说要杀你啊？杀了你干什么啊？吃肉啊！”
谁知这样的话似乎也刺激了许仙，他叩头如捣蒜：“不要，求你放过我吧，你们是法力高强的妖……仙，何苦和我这个小小的平民百姓为难呢？求你看在我和你姐姐夫妻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吧，我只想平淡地过日子啊！”
怀中姐姐嘤咛一声娇躯一颤，我低头看去她正好醒来，只见姐姐满眼泪水摇摇欲坠，挣扎站起趋前问道：“许郎，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还是嫌弃我是妖了，可你不念夫妻几年的情分，难道你也不念咱们没出世的孩子吗？”
许仙听姐姐语声温柔哀恳，似乎也鼓起勇气了：“娘子，你对情意深厚，可我们毕竟人妖殊途，现在全镇江的人都知道你们是妖了，这里已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了，你们还是走吧。”
听他口口声声“你们你们”，我不由心中恼怒：“你把自己摘得好干净啊，你……”姐姐苦笑一声伸手按住我手：“别说了，他已经把我们放到敌对的阵营中了，可是许郎你放心，终我白素真有生之日，决不会伤害你，如违此言天地不容。”
许仙一脸惊喜交加：“真的吗？娘子你不骗我。”姐姐眼神中已荒芜一片，可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清泪终于如大珠小珠般委落尘埃，转瞬不见。我知道姐姐的心亦粉碎成灰，我恨不得眼中能放出飞剑来，将许仙脸上可恶的喜色扎个窟窿。可姐姐按在我手上的手指虽微微颤抖，却加强了力道，我只得暗暗咬牙一跺脚转身不看他们。
正在这时忽听空中传来喧哗的笑语，我抬头看去只见半空中黑沉沉地满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而楚楚的金红衫子在其中分外打眼，她欢呼着落下云头：“小青，白姐姐，看有这么多朋友来帮忙，咱们一定能救出许相公，打败善空。”
我一看有些认识的都在远远拱手，而楚楚早就拉着姐姐在给各妖们介绍。看到这些友善熟悉的面孔，我忽然放松下来，这才是我们的世界嘛！
身后忽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妖怪啊！”以及剧烈的敲门声，欢笑的声音被打断了，好多远处的小妖们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站在妖群正中的姐姐慢慢回过头来，脸上那强颜的欢笑变成了一片空白，楚楚跳到我身旁目瞪口呆：“这不是许仙吗？我们不是要从金山寺里救他吗？他怎么反而往里跑啊？”
我回头一看金山寺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许仙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冲进去，跪在一脸恶意诡笑的善空面前：“法师，救命啊，妖怪，好多妖怪！”我心中一痛，许仙被吓跑了，姐姐的爱情终于没能战胜恐惧偏见，我转回头看到姐姐樱唇微张抬起手臂，似乎想唤回拉回许仙，可还是无力地垂下手什么也没说。
姐姐她站在我们世界的中心，可是却那样渴望地看着许仙，而许仙却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对姐姐来说这一仗我们没打就已经输了，输得那样彻头彻尾，因为她失去了他，她最爱的那个人，而她即使得到万妖的敬仰又有什么意义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青蛇之赢了世界输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