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但教心似金钿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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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我淡漠的心里总是流逝得特别缓慢。
我常常晚上躺在回廊上的摇椅里看星星，一看就是一夜，直到清晨白露沾衣才回房休息。这样
无意之间也让我回避了很多与爹和二娘见面的场合。
还有半年，还有半年，我就解脱了，从这个窒息的家里。
至于是不是会前往的是另一个牢笼，目前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无论如何，都不会差过现下吧？
这么想着，心也就定了。
在那之后，我的表哥未婚夫也杳无音讯了。
无妨，反正我也没有多大的期盼，是不？只要不期盼，那么也就没什么好失望的了。
从没有得到，也就无所谓失去。我这么告诉自己。
于是，我的心一直是很平静的。
我却没想到的是，以为大家都应将我遗忘的时候，关怀却接踵而至。
先是爹爹随商队回来了，我照例要去迎接，由于我出嫁的吉日业已选好，所以此次商队带回来的很多都是嫁娶所要用的物什。
早已了解到了爹爹的心性，知晓他作戏就要作全套的风格，但是当我看到那堆满大厅的绫罗绸缎，珍宝玉石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哎，看着爹爹红光满面的指挥着仆役们将他带回的“嫁妆”搬进蝶园时，我也几乎要以为爹爹那份欢喜是半分不假的了，我也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与爹爹想濡以沫的岁月，而这中间不过是一场噩梦。
但，那只是“几乎”而已。
我心下不由暗叹，爹爹，你这又是做给谁看呢？何必？何必？
嫁妆准备好了之后，我就没什么空闲了，成天要埋头在房里绣嫁衣。虽然现在市面上可以买到现成的，但是女子出嫁穿自己裁锈的嫁衣，毕竟意义不同，而且这也是考察新妇德行的一个途径，所以为了将来不被人说闲话，还是乖乖的做吧！
我的女红并不出众，毕竟平日里更忙着上书房听夫子讲学，所以就把它荒废了。而妹妹蝶舞就不同，她的刺绣在这一带都是顶顶有名的，所以二娘每见了我都不免要在这上面打转，嘲讽我一番。
我对着图样在裁好的嫁衣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心里不免有些自嘲，古来女子缝绣嫁衣无不是心里又羞又喜，可是我呢？何以如此波澜不惊？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这么好的绮罗，给我用，怕是有些浪费罢？
这边正这么思度着，却又有人来送礼了。
随着婚期渐近，送礼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一般都交由爹和二娘打理，他们也一般不会让那些个客人来烦扰我，今日怎么？
“小姐，”是柳红在喊我。
“进来。”我手上的活并没有停。
柳红开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尾琴。
“小姐，这是夏侯公子送来给小姐的，还有一封信。”她将琴小心地放在桌上，信放在旁边，半晌，她迟疑地说，“小姐，你要不要回个讯，夏侯公子的书童还在门房等着呢。”
我有些不是滋味，如何有这么失礼的人，送礼给未婚妻竟然不亲自来！看不起我么？
我看了看桌上的那尾琴，虽然我并不十分喜爱抚琴，但是大致的好坏还是分得出的。那不过是一尾漆木琴罢了，虽然在漆木琴中算是不错，但并不值什么钱。
难道尘梦山庄的少主落魄到这个地步？还是，只有我“荣幸”到享受到这个待遇？
我拆开信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
信纸上熏的檀香却奇特的抚平了我的气愤。
他的字写得不错，和他的人一样雅致，有王体的飘逸和洒脱。
“蝶儿卿卿如晤：
卿莫怪兄之亲昵，实为情之所至。一日不见如三秋，不见卿面已有月余，兄已垂垂老矣。”
看到这里，我不由轻笑出声，心里也有些喜悦，定了定，继续看下去。
“兄不告而别，实为无奈，那日别后忽有突变，实无暇知会于卿，还望毋怪。兄既出马，天下何事不平？是以妹无须牵挂。”
哈哈，好骄傲呢！我不禁又被他逗笑了。
“是时兄身有不便，无法亲往，所备之礼，故差小厮送往卿处，失礼之处，还望蝶儿卿卿看在为兄一片冰心上毋怪，毋怪。”
看完信，我心里没有喜悦是骗人的，而且前面的愤怒也消失了。只是这“身有不便”是指什么？
我于是问柳红：“夏侯公子的小厮有没有说公子近况？”
“有，”她必恭必敬的回答，“似乎在前些日子沉梦山庄有江湖人士挑衅闹事，夏侯公子回去处理时受了些伤。”
“哦。”我淡淡应道。
转过眼看了看琴，心情已完全不同。
琴者，“情”也。
“客从远方来，赠我漆鸣琴。木有相思文，弦有离别音。
终身执此调，岁寒不改心。愿做阳春曲，宫商长相寻。”
他是在用琴表心吧？
眼前似乎又看见了那儒雅的容颜和那春风般的笑容，那么如水般温柔的男子啊！
我到现在才觉得了这椿婚约中似乎有什么是可以期待的。
那，我就赌一把吧，人生，不就是赌注么？
我微笑着取出一张桃花笺，定了定心，提笔写道：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不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如火偏遇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此情此景,卓文君的诗应该适合吧？
但心里，我却不住的对自己念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世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唉，表哥，我将一生交于你了，但愿你不负我的一片心。
只愿君心似我心啊！
但愿，但愿。
写好后，柳红将它送走了，我倚在窗棂上，望着那与轮明月，真是满楼明月梨花白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但教心似金钿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