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云横秦岭家何在(二) ...
-
休息了几日，发现我住的院落很清净，每天除了有人送衣、送饭，还有那位凌大夫定期来症视外，基本没有其他人来。
不知道是因为听从大夫的建议：“要静养”所以如此，抑或是其他原因？虽然知道是他们救了我的命，我不当如此小人之心，但是却还是不由地往坏处想。也许，这才是我这次伤病留下的真正的后遗症吧，那就是——不信任感。
一次又一次地向绿儿打听她家主人的事，却一次又一次被含糊带过，渐渐地，我开始焦虑，惟恐自己是踏进了什么险恶的境地，于是，慢慢地，雕梁画栋在我眼里成了妖怪的骨皮，连绿儿那我本认为天真如红儿的笑颜也幻化成了吃人的噩梦。
“绿儿，告诉我，这里究竟是哪里？”当再一次要出门被护院婉拒后，我开始有些歇斯底里。
“小姐，小姐，主人吩咐我们不能说。”绿儿看我有些癫狂的样子，吓得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告诉我！告诉我啊！”我不停地摇晃她，最终确是自己过于激动而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下去，最后听见的是绿儿似乎很遥远的哭声。
“夫人，您醒了。”一阵刺激的味道从鼻前过，我呛着咳嗽了几声，才发现自己又躺在床上了，而这个声音，是来自那个永远温文尔雅的凌大夫。
“夫人，您的身子还没有大好，还是不要过于激动的好。情绪起伏过大对你身体不好，夫人还是放宽心，先养病要紧啊。”温柔的口吻，可是却让我厌烦，因为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文轩。
“告诉我，凌大夫，”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贵主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柳蝶衣是被你们救了没错，但是并不表示就归你们所有了，你们这看贼似的将我关着，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完？”
他听了似乎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说道：“夫人怕是误会了。我家主人绝无此意。一切都是为夫人的安全着想，还望夫人不要这个……往他处想，否则我家主人的一片心意，恩，主人怕是要伤心了。”
见我仍然狐疑，他立刻说道：“要不这样吧，为了让夫人安下心了专心养病，我这就去禀报我家主人，让您见上他一面，有什么事情，还是您和他见面再说。”见我似乎要开口相询，他急忙拦道：“呵呵，夫人还请不要为难小的们，我家主人早有令在先，说夫人想知道的一切他全会实言告之，而我们这些属下么，是半句也不得说的。所以请夫人少安毋躁，我保证，不出三日，夫人就可以见到我家主人。”
“是么？那就麻烦您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等吧，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是么？
当晚，我睡得很不安稳，身体确实还没有完全好，又思虑过甚，睡到半夜，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身上一片的冰凉。
我强自打起精神，想起来自己换件衣服，否则明天一定会发热。也深了，虽然绿儿就睡在外屋，但是我还是不想折腾她。
没有料到的是，我才起身，竟然看见窗边有一个黑影！
“啊！”我下意识地惊呼，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我被按坐在桌旁，烛火亮了起来。
“不要叫，知道吗？”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声音很近，温热的呼吸轻轻吹起了我耳畔的几缕发丝。
我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境，我是绝对不会逞强的。
“聪明的选择！要知道，你若是叫了，别人会把我当作你的奸夫的。”这不速之客威胁的话这么越听越觉得像是调笑？
“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瓜田李下说不清啊！你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成亲了，而我就可怜了，要知道我可还没有娶亲啊，若传出什么话坏了我的名声，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我？”
我听着听着，渐渐不耐起来，这都是些什么话？但多少我明白了对方是不含恶意的，凿定他不会伤害于我，于是我狠狠咬了他捂住我嘴的大手一口，嘴里立刻弥漫着腥甜的味道。
有些恶心，我压抑住反胃的感觉，为自己倒了杯茶，清了清口。虽然是不得已，但是血的味道还是让我难受，一阵阵眩晕袭来，我半天才平静下来。看来，我还没有从那些天血色的噩梦中清醒。想到这，我的心不禁泛着难以遏制的恨意。
耳边的絮叨在我咬下去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我抬眼看那人，发现他眼睛瞪得椭圆，不停得在我和他的手掌间扫来扫去，像是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见此情景，我反面的情绪渐渐退去，涌上来的些些好意，还有丝丝得意，想来我完全颠覆了他以为的“弱女子”吧？
“你是谁？”我问道。
虽然我凿定他不含恶意，但当他突然换到我身侧的凳子坐下，还是吓了我一跳。
我挪了挪身子，躲开了和他坐得过近带来的不自在，静下来一心等他的答案。
“小衣衣，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他委屈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袭来，好象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道怎么就和这敌我不明的人“交情非浅”了，无奈之下，只好用眼睛瞪他，瞪到他愿意吐露实情为止。
“小衣衣，你太无情了，我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衣冠楚楚，绝代风流，你怎么可以转眼就把我抛诸脑后呢？况且，我们的交情还非比寻常呢！”他声作俱佳，一时我都恍然觉得自己成了被薄命女斥责的负心汉。
“拜托，你可不可以说句人听得懂的话？我问你，我们是何时，何地，又是如何相识的？”我反口质问道。
“唉，小衣衣，你怎么可以把我们的初识给忘记了呢？”他感叹道，似乎还摸了把伤心的泪珠，“那是一个美丽的日子，就如诗歌中写的‘桃花流水鳜鱼肥’，又似‘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那天……”
天，这都说的是什么？似乎感受到我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急忙转口道：“甘露寺，桃林，记得么？”一说完，他的脸就凑上来，蒙着面让我看不清楚表情，但是那亮晶晶的双眼让我看出了他的期待，害我直想手里有根骨头可以丢出去。
“甘露寺！桃林！”我回忆着，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被打得半死然后为我所救的……”
“小衣衣，别那么不给面子嘛！”听我给他冠上的形容词，他苦笑道：“那次是失误，知道马？失误！”
听见他的辩解，我没说什么。若是救他那时的我，一定会嘲讽一番吧！而如今，我自己也经历了这血雨腥风之后，还会有什么力气去说旁人？罢了，何必去驳他人的面子？各人有各人的苦处，各人有各人的痛处，何苦去撒盐呢？
“我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为何半夜来吓唬我？见救命恩人，难道是做贼么？还要半夜来，穿着夜行服，蒙着个黑头巾？”我将话题转移开，不愿与他在那些无谓的事情上纠缠，“还是说大侠你正业本就是梁上君子，或是夜探香闺的采花贼，是以积习难改？”我的眼神意有所指的在他一身黑衣服上转了几圈。
“你说到哪里去了，”他摆摆手，顺道撤下了蒙面的头巾，道：“你打我一顿，我吓你一次，我们才扯平好不好！怎么能拿这说教？”
我打他？那时候是情势所逼好不好！若非如此，他哪里还有命在这里跟我狡辩！当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算了，不和他计较，太计较反倒是自己找罪受。
“那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命是谁救的？”这次他当扯不出什么功过相抵的论调了吧！
“你不提这茬我还忘记了。施恩不望报才是君子风范嘛！你看你成天把救命恩人挂在嘴上，可我也救了你一命，我却从来不说。”他的声音更加的无辜了。
“你什么时候救了我……”我惊愕道，但转眼，我已经领悟，“难道你就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得意之色，似乎知道我接下来的话会是溢美之辞，但我偏不让他如意，不觉间，我已经对他亲近许多，像孩子一般和他斗嘴起来。我许久许久之后，想起这时来，都还会觉得心里充溢着温馨和柔情，那时，是他拉我一把，将我拖离了一个溺人溺己的泥沼，展示给我了一片我从未想过的前景，给了我一个我可以掌握的未来。对他，我是感谢的，而且还不只是感谢。所以，多年后，当我们分离开之后，我都从来不曾对他有过怨恨，因为我知道，他从来不愿意伤害我，哪怕是无心的。
但是在当时，我还不知道命运运行的轨迹，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嘴皮子不饶人的讨厌家伙，当然，这个讨厌的家伙被我救过，又反手救了我。
我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一直以为不是缩头乌龟就是有什么隐疾所以躲着不敢见人的什么狗屁楼主啊！”
不出所料，他那得意的神色立刻僵硬了，我心里却渐渐快乐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云横秦岭家何在(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