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风住尘香花已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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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如那将头埋进沙土的小鹿，假装看不见敌人的靠近。“畏首畏尾，其身几余？”虽然这话早已经知道，但是，要我做，还是有一定的难处。也许，我是在等，等他们触及我的底线的时刻，也许，到了那时，我就不会再犹豫。古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也许，我就是在等那么一天吧？
我这些天忙着外婆寿辰的收尾工作，所以也就名正言顺地“无暇”顾虑那些了。
外婆也许是认为文轩闹出来的事情不光让我伤心，还让我难堪，所以吩咐了下人们不得随便议论，而且，对我几日来的言行也是颇为纵容。
我正努力调试自己的时候，却有人打发小厮来请我一叙了。
是那位文大人。
说实在的，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几乎都已经把他忘记了，虽然他是客居雨霁轩里地位最高的客人，恐怕在庄子接待过的客人中，也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位了，因为他和奶奶似乎不认识，但是不但来祝寿，还硬是赖在这里住了半月有余。
“文大人，不知道唤小女子来所为何事？”这次见他，那一身的书香更明显了，我不禁闭了闭眼，有些适应不良啊。难道这户部，掌管天下钱粮的地方，就是这个看上去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醇酒美人的人做主吗？实在是无法相信啊，因为他身上没有一点铜臭气，看上去怎么都不象是成天和银子打交道的人啊！
“少夫人，在下在贵府打搅多日，实在过意不去，昨日又接到圣上的诏书，着我速速回京，是以今日特向少夫人辞行。”
我有些奇怪，就算辞行也不该轮着向我啊？但是疑问还是放在心里，笑道：“大人客气了，大人肯屈就寒舍数日，可是沉梦山庄上上下下的荣幸！”
“哪里哪里！”文大人推辞了几句，接着说道：“上次与少夫人的相见，在下似乎造次了，今日向少夫人致歉。那日我惊闻一位老友已逝的噩耗，所以有些失态，还望少夫人原谅这个……”
“大人言重了。”我回答得不咸不淡的，也不知道这位文大人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若是道歉也许是应该的，但是后面那句话已经近乎是解释了，这就让我觉得奇怪了，因为我实在不觉得我和他有相熟到可以过问这些个私事的地步。
“请少夫人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大人有什么但说无妨，小女子能帮上的一定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文大人淡然一笑，说道：“我想去看望一位故人，还请少夫人带路。”
“敢问大人，想见的是何人？小女子身处深闺，见识短浅，怕是没那个福气认识大人的什么故友。”我有些惴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少夫人不必谦虚，我想见的不过是少夫人的娘亲而已。”
虽然隐约猜测到他会认识娘，那天他喝醉后的话也一直都萦绕心头，但是听见他那么大方地说出来，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大人难道不知道么？我娘亲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伪装悲戚的神色，眼睛却一动不动地定着文大人，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文大人波澜不惊，喝了口茶，回答道：“这我已经知晓。不过在下此次出游可说是专程来访故友的，令堂也是在下未出仕前的知交，既然上天不公，让我们天人永隔，不得相见，那到墓前去拜祭一番才不辜负这相识一场的缘分。”
“这……”我有些为难，毕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若是打扰了亡者的安宁，就是罪过了。我注视着文大人，他毫不掩饰的直率的目光里有隐藏不住的真诚和淡淡的哀伤，我相信不论从前如何，他想见娘一面的心思是真的，所以我颔首，算是答应了。
我去向外婆告假的时候，才发现这么出去似乎不妥，有瓜田李下之嫌，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就放我出来了，还慈祥地叫我不必赶，出去了可以顺便在集市上玩会再回来，这态度着实让我一头雾水。
娘的墓在感业寺后山上，从山庄过去有一段距离，而文大人明日又要回京，所以今天的时间还是比较紧的。我派了一个家丁快马先去，准备好牲果香烛之类等我们前来。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快开春了，所以山上一片的绿意盎然，娘的墓就在这山水之间。不知道当年爹爹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一般一个地方的大户总有个什么家族的墓地的，虽然柳家立足在镇上不过十余年，但是往外葬总是不大符合规矩的，尤其是这样的一个孤坟，多少多会有些闲话。因为一般民间总认为这样的孤坟，连魂魄都不会安宁的，会变成乡野的孤魂野鬼。
但是，我确实喜欢这里的。
小时侯，爹是不大带我来的，记得第一次来看娘的时候，我已经十岁，那时我天天赖着爹爹要娘亲，所以他把我带来了这里。
而我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它让我觉得安宁。
后来，我一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就喜欢到这里来静思，有什么苦恼，也喜欢对着娘倾诉。虽然她不会回答我，但是每次我都觉得能从娘那里得到勇气。
我就是从这一方矮坟里，获得了母爱，相信了，娘一直庇护着我，在天上看着我，爱着我。
我也就是从着灵秀的山水上，遥想着娘当年的风姿。与风言风语相比，我更愿意相信爹是因为觉得这里才能衬得上娘的绝代风华，才将娘安葬在着水秀山清之间。
“文大人，到了。”爬了一段不算短的山路，来到了娘的坟前。
香烛已经点燃，袅袅的烟气缓缓升起，混入了这山间的岚气中，转眼便就消散了。但是烟的香味却萦绕身畔，久久不散。
一方矮矮的小几，上面供奉了一些牲果，虽然我觉得娘未必会喜欢这些。
坟头上，有刚抽出绿芽的春草，正迎风摇曳着，焕发着勃勃的生机，我将香就着烛火点燃，向文大人递去，却无意看见那低垂的眼睑中，似乎泛着泪光。
我有些吃惊，也有些了然，看他接过香，便就退开到几步外，并不言语。
文大人躬下身子，鞠了三个躬，嘴里似乎还低声的说着什么，然后我看他把香插上坟头，取出酒，就这么喝一杯，倒一杯地和娘对酌起来。
我无意探听他的谈话，因为今天我已经知道得太多了，看他出神的样子，我知道现在就算说什么可能他也听不见，所以我体贴地留了一个家丁在足够远的地方等他，便就带着其他人去旁边的寺院里去歇歇了。
今天，那个空间就留他们吧！不管他们是久别的老友，或是曾经的爱人，一切都已经随风而散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总需要些许的安慰。就让他们隔着那一方矮矮的坟墓，去诉说久别的离情吧。
娘，相信你不会怪我，对么？
等到那留在文大人身边的小厮回话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刻了。文大人是被扶回来的，他喝醉了，就在娘的坟前，靠着墓碑睡着了。
真是麻烦！我在心里抱怨着。
来的时候文大人是骑马而我是坐车，看来回去的时候他是绝对上不了马了。
虽然男女同处一车有些失礼，但是非常时候也没有办法了，反正还有那么多仆役在，不怕传出什么话来。我有些懊恼地让人把他扛进了马车，敦促他们赶快上路，因为不快些，今晚就可能回不去了。
我安静的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马蹄踏在碎石路上的“达达”声，规律的颠簸让我有些昏然欲睡。
但是我却很快惊醒了，是被一阵的呻吟声吵醒的。
原来是文大人在梦呓，他的额头甚至还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位户部大员今天还真是斯文扫地了，我有些恶意地撇了撇嘴角。
“……琴，琴，”竟然还说起胡话了，他的双眼紧闭神色似乎十分痛苦，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伤感便弥漫在空气中，但是，突然他的神情又变了，变得恶狠狠的，梦呓道：“你们拆散我们，我会回来的，你们等着……还有你，你悔约背弃我，我恨你，我恨你……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出人头地……”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楚了，但是我已经推断出了，这是一桃色事件，难道其中的一个主角是娘亲？
文大人又睡着了，头上的冷汗从没有停过，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神情也时而温柔时而凶狠，但是再没有说什么梦话，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山庄。
************** 后妈,后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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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风住尘香花已尽(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