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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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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江无缺和小鱼儿回到了杭州。又过数月,江霖添了个妹妹。
新生的婴儿都是丑的,而这个女孩子更是丑得出奇。光秃秃的头顶几乎没有一根头发,眼睛眯缝着好像永远也睁不开,小短腿,大肚子,像个粉红色的肉团。再张开没牙的嘴哇啦哇啦一哭,简直丑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直到过了满月,仍看不出任何变美的迹象。不过,江无缺夫妇似乎丝毫也没察觉,仍是当作心肝宝贝一般。
苏樱看着江无缺和铁心兰逗弄孩子,不由得笑道:“可惜小鱼儿和无缺大哥是亲兄弟,否则我一定把这丫头说给小涞做媳妇。”不料江涞在一旁大声道:“哼!长得这么丑,我才不要呢!”话音未落,江霖从后面一脚踢中他屁股,怒道:“不许欺负我妹妹!”江涞转身猛推了江霖一把,“长得丑还不让说了?!”
两人立刻要扭打到一处,转眼已被江无缺和小鱼儿分开。“臭小子,胡说什么呢!你小时候比她难看多了,我和你娘都没嫌弃!”“霖儿,怎么能打哥哥呢?还不快去道歉?”江涞和江霖彼此怒目而视,谁都不肯先认错。铁心兰怀中的女婴似乎也察觉到周围不友善的气氛,小嘴扁了扁,终于放声哭起来。铁心兰抱着孩子又拍又哄,轻轻抚着女儿娇嫩的小脸,笑道:“女大十八变,我们囡囡还小呢,长大一定是个小美人。”
江涞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她会变好看?我才不信呢。”
远远近近的人都知道,杭州有“二乔”。
“大乔”是狮峰顾家庄的二小姐顾盼儿;“小乔”是家住孤山的江疏影。
顾盼儿的外婆张三娘和母亲张菁都曾是著名的美女,但据见过的人说,顾盼儿比她们年轻时更美了几分。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丹,翦水双瞳似西湖潋滟的波光。又时常爱着红衣,俏生生的红影盈盈闪过,不知迷乱了多少青春少年的梦。
如果顾盼儿是一朵照水的红莲,那么江疏影就是一枝笼烟的海棠。无论轻颦浅笑,还是不经意的含羞垂首,都足以令无数少年心为之碎,魂为之夺。
顾盼儿对江疏影一直有些既羡又妒。江疏影的父亲,无缺伯伯,是顾盼儿十七年来所见过最好看、最温柔体贴的男人。她至今仍记得,五岁那年的上元节,两家人约了一起去看灯。天近黄昏,江家四口人远远地在微雪中出现。无缺伯伯和心兰伯母各撑了一把清油纸伞,心兰伯母牵着江霖,无缺伯伯抱着江疏影。小兄妹俩眉目如画,身穿过年的大红新衣,白梅花似的雪片在他们身旁盈盈飘舞,一家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从那时候开始,顾盼儿看天下男子全如粪土。不过,尽管对江疏影有一点点羡慕,还有一点点嫉妒,这并不妨碍她们成为好朋友。因为她们有共同的爱好——
这日春和景明,烟波里一艘乌篷船摇摇荡荡往白堤的方向划过来。断桥上,两男一女正翘首以待。两个男子的年纪都在弱冠上下,其中一人相貌英俊,神气活现,似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另一人清瘦俊秀,举止文雅,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正与身旁的少女低声说着什么。那少女容颜清丽,一身白衣如雪,只在袖口和长裙下摆浅浅绣着两枝梅花。说了几句话,忽然低头微微一笑,妩媚明艳不可方物。
转眼乌篷船已经摇到桥下,江疏影回眸浅笑道:“哥,小涞哥,我去了。”江涞撇了撇嘴,摇头道:“两个大姑娘家,偏偏喜欢泡在酒楼饭馆里,成何体统?”江疏影抿嘴笑道:“我哥都不管,偏偏你来操心。”“我怎么了?难道我就不算你哥?想当年你小时候,我娘还差点要……”他话未说完,江疏影足尖轻点,身形已从桥上掠起,白衣翩翩,如一朵风吹的白海棠般盈盈飘落船头。顾盼儿早从船舱中出来,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家‘临江仙’酒楼虽然才开张了半个月,但听说风味绝佳,人人交口称赞,我们怎舍得不亲口尝一尝呢?”
江霖站在桥头,微笑道:“去吧,早去早回。”顾盼儿嫣然一笑,挥了挥手,道:“江大哥,小涞哥,我们走了。”
小舟慢慢划远,一红一白两个人影渐渐隐没在西湖的烟波里。江涞嘟哝道:“什么江大哥小涞哥?你明明是江二哥!”江霖回头看他一眼,笑道:“人必先自侮,然后人侮之。谁让你时常为老不尊?”江涞涨红了脸,抢上一步拦住江霖,“你到哪里去?”江霖道:“今日不能陪你了,唐小露要来,午后就到。”江涞立刻拧起了眉头,“麻烦丫头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打算卖给你做童养媳?”
江霖无奈地瞟了他一眼,“你和小露一定是天生的对头,每次见面必定吵得口干舌燥,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么?”江涞道:“我已经很客气了,是她出言不逊,目无尊长……”话没说完,江霖已做出“不和你一般见识”的表情,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江涞被丢在桥头无人理睬,想跟上去,又觉得没面子。
前面几步远处一架卦摊,残破的招牌迎风招展,字迹已有些模糊,似乎写的是“丁半仙铁口直断”等几个字。一个瘦小枯干、獐头鼠目的老者坐在招牌下等候生意,可是过往行人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忽听一阵吵闹声,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怀抱婴儿,从江涞身边擦过,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卦摊前,放声大哭,“丁神仙,你老真是活神仙呀!昨天刚说我们家有大难临头,今天一早孩子他爹就掉到水里淹死了!求你老发发慈悲,给我们孤儿寡母指条活路吧……”
湖畔的众多游人纷纷驻足,不由得窃窃私语,既怜悯那妇人,又赞叹丁半仙好道行。江涞站在不远处笑嘻嘻地观望,只见丁半仙很快画了几道符水,那披麻戴孝的女子如得了救命稻草般,小心翼翼收入袖中,方哭哭啼啼地去了。旁观众人议论纷纷,缓缓散去,江涞等了片刻不见有何新鲜玩意,也转身要走。忽然一个身穿浅绿衣服的美貌少女越众而出,迟疑了片刻,便坐到卦摊前,放下一小块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