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腆笑

5、离世

　　老太太走了。

　　她是笑着离世的。
　　走的时候身边围绕着几个亲人，心愿也完成了，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苏可颜坐在车里，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手里抱着骨灰盒。
　　“喝点水吧。”顾宸恺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你一早上没喝水了。”
　　苏可颜接过水喝了起来。
　　刚喝完水，顾宸恺就接过去。苏可颜转头看看他，“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顾宸恺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姜思颖坐在前头，时不时观察着苏可颜，看她挺平静的，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
　　“司机，在这里停车就行了。”姜思颖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可颜，到了。”
　　“嗯。”苏可颜下了车，看着面前的山包。
　　顾宸恺站在她身边，也看着这座矮山包，却瞬间被山包上一株大树所吸引。
　　那是一株桃花树，主干粗壮，需大概三人手拉手合抱，约有三层楼高，此时花开得正正盛，桃花花瓣四处飞扬，山包上铺满了花瓣。
　　“这是苏家墓地。所有苏家人都葬在这里。”苏可颜对他说了一声，就走上去。
　　顾宸恺随后也跟上，却一直盯着那棵桃树，眼底满是疑惑。
　　苏可颜到达的时候，苏栋才和王桂琴已经在了。苏可颜把骨灰盒交给苏栋才，看着他放进坑里，再封好。
　　苏可颜跪在墓碑前，看着外祖母的照片落泪，“外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说完就磕了三个响头。
　　顾宸恺也跪下，“外婆，我会好好照顾可颜的。”说完他也磕了三个响头。
　　几个人在墓碑前跪着，又陪老人家说了许多话，苏栋才也说出了他将和王桂琴陪伴苏可颜一起去F国的事。苏可颜这会儿才知道，惊讶地看着他们，王桂琴笑了笑，“刚开始是宸恺提的建议，后来我们考虑了一下，觉着跟你一起去放心点。”
　　苏可颜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顾宸恺倒是没说什么，拉住她的手，“再给外婆磕个头吧。”
　　苏可颜就跪下再磕头，起身后对着苏栋才，王桂琴和姜思颖说：“我和宸恺去拜一拜爸爸妈妈。”
　　苏栋才点点头，“去吧！我们先回去了。”
　　“好。”
　　苏可颜牵着他走了一小段路，停在一个墓碑前，跪了下来，“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顾宸恺也跟着跪下，磕了三个头，“爸，妈，我是顾宸恺。”
　　苏可颜笑着说道：“爸，妈，我结婚了！这是我丈夫，顾宸恺。他是顾家人，宸恺很优秀，家世好，人也很好。”
　　“外婆也看到人了，她很满意。所以爸跟妈可以放心。”
　　“爸，妈，外婆走了。”
　　苏可颜断断续续地说着，默默流泪，顾宸恺在一旁听着。
　　“爸，妈，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我失恋了，然后又结婚了，外婆也走了。”
　　“爸，妈，我也要走了……”
　　“我要跟宸恺去F国了。”
　　“妈，还记得我小时候跟您说过吗？我说，我想做一名调香师。我们苏家，也曾经是制香大家，可惜苏家的气运不好，倒把这产业给埋没了。”

　　“妈，我记得您说过我很有天赋，我的鼻子对香气尤为灵敏，要是能好好利用，我可以成为一个调香师的。”
　　“所以，爸，妈，我要去F国了，到那里，我会继续完成我的梦想的。”
　　“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苏可颜说要，又磕了三个头，顾宸恺随着她磕头，然后扶着她起身。
　　“爸，妈，再见了。”苏可颜最后看了眼墓碑。
　　“爸，妈，我跟可颜会再来看你们的。”顾宸恺说完，拉着她的手走了。
　　走的时候起风了，风吹得满地的桃花漫天飞舞，顾宸恺和苏可颜停下脚步，看着那棵桃树。
　　“那是苏家的桃树，有百年的年龄了。”苏可颜向他解释，“每年春天，桃花就飘满整个山坡，很漂亮。”
　　“的确很漂亮。”顾宸恺看着漫天桃花飞舞，眼神深远，似乎在怀念别的。
　　上了车后，顾宸恺又把矿泉水递给苏可颜，“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了，喝点水。”
　　“谢谢。”苏可颜接过来喝了。
　　“刚才听你说，你想成为一名调香师？”顾宸恺看她喝完水又要开始发呆，提出了疑问？
　　苏可颜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要成为一个调香师，是件很困难的事，可是这是我的梦想。”
　　“你对香味很敏感。”
　　苏可颜听他肯定的语气，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第一次去买花的时候，我说了想买点花放在房间里，于是你帮我挑的花，味道跟我身上的香水一个味。后来我每次去买，你会根据我那天身上的香水味，再根据场合选花朵。我发现，你对香味特别敏感。最近去你家里，才叔烟瘾大，可却从来不在你面前抽烟，就算刚抽完烟，他也会自动离你远点，不然就出去阳台一会儿。你洗漱用的沐浴露和洗发露，味道都很淡，你鼻子灵敏，这些香味，或者烟味，对你的鼻子都有一定的影响，是吗？”
　　苏可颜没想到他会观察的这么仔细，有点惊讶，“你，那你对味道也特别敏感？”
　　顾宸恺摇摇头，“我是鼻子灵，但是不如你的灵敏度。其实刚开始是偶然发现的。我对自己用的香水比较在乎，所以当在房间闻到你给我挑选的那些花的香味，有点惊讶，后来就开始注意到。可能是因为我跟调香师打交道打的多了，我弟弟也是个调香师，跟他一起住久了，这些东西会比较注意。”
　　“你弟弟也是调香师？”苏可颜一脸的向往。
　　“对。他是G&D首屈一指的顶级调香师。”还是个二货。顾宸恺在心里补充。
　　“好厉害！”苏可颜看顾宸恺也就比她大三四岁，那他弟弟居然那么年轻就能当上顶级的调香师了，肯定很有天赋。
　　“苏家也是制香大家族，而你是苏家人，说实话，你有这样的天赋，我并不意外。”顾宸恺打断她的臆想，“之前你没条件去学习，接下来我会帮你的。”
　　苏可颜听他这么说，愣住了，“帮我？”
　　“我是你的丈夫了。”顾宸恺露出笑容，“我还是G&D的主事者，G&D拥有世界顶级的调香师，我也可以帮你成为顶级的调香师。更何况，你还很有天分。”
　　苏可颜看着他的笑容，听完他说的话，脸红彤彤的，急忙转头看向窗外。
　　“谢谢你。”
　　过了好一会儿，顾宸恺才听到她小声地道谢，却见她还是没回头。
　　苏可颜看着窗外的景色，稍微冷静下来，然后就看到熟悉的景色。
　　苏可颜喊着司机停车，然后就看到前面的一间大宅。
　　顾宸恺问她：“怎么了？”
　　“下车吧。”苏可颜先下了车，怀念地看着眼前的老宅，然后转头看向下车的顾宸恺，“这里是苏家老宅。”
　　顾宸恺一听，看向面前的大宅子，又看到有一些类似游客的人在拍照，还有一些工作人员，以及一两个清洁工。
　　“苏家老宅，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旅游景点了。”苏可颜看出他的疑惑，给他解释，语气很无奈，“在我八岁的时候，我舅舅欠了一大笔赌债，我们把苏家剩下的田地都卖了，还是填不了那笔巨款，刚好政府一直想把苏家老宅收了，作为一个文化景点，外婆就做主，收了政府给的补贴，把苏家老宅让出去了。”
　　顾宸恺知道这件事，走到她身旁，“带我进去看看吧？”
　　苏可颜看着他，点点头。
　　两人跨过高高的门槛，就看到一个前院，这会儿人也不是很多，两人慢慢穿过前院，就看到一个池塘，种的是荷花，池塘不大，两边分别有小桥，通向大厅。
　　苏可颜沉默地看着周围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眼底满是怀念，顾宸恺也没有要她介绍，只陪着她继续走过她的曾经。
　　穿过大厅，就是后院，后院种了几棵桃树，正前方似乎是饭厅，两边是房间，一边是书房，一边是会客室。
　　苏可颜站在后院中央，看着几棵桃树，又盯着饭厅。
　　顾宸恺牵着她的手，陪她看着四周。
　　然后苏可颜就领着他往其中一个偏门走进去，后面是几个房间了。
　　苏可颜带着他走到一个房间，停在门口，“这是我的房间。”
　　顾宸恺看着敞开的门口，问她：“进去吗？”
　　苏可颜沉默了一会儿，“不了，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房间了。”
　　说完就拉着他原路走出去。
　　上车后，又是一阵沉默，顾宸恺没去打扰她，只牵着她的手开始处理一些事情。
　　“今天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苏可颜还是看着窗外。
　　“我们是夫妻，陪着你是应该的。”
　　苏可颜点点头，主动握住他的手。
　　就在苏可颜平静下来的时候，车刚好遇到红灯停了下来，苏可颜因为一直看着窗外，就一下子就看到隔壁车道上的车里的人。
　　顾宸恺感觉到她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抬头看她，见她望着窗外，也跟着看过去。
　　对面车后座上的窗户开着，里面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人抱着依偎在他胸膛的女人，笑得一脸的不正经。
　　顾宸恺眯起眼睛，看着男人那张脸，回想起助理拿给他的调查资料，关乔元？
　　顾宸恺拉过苏可颜的手，看她转头看着自己，关心地问：“可颜，怎么了？”
　　苏可颜脸色有点苍白，听到顾宸恺的声音才回神，看他一脸担心的样子，摇摇头，“没事。”
　　顾宸恺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脸色有点不对，真没事？”
　　苏可颜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大概是累了。”
　　顾宸恺再次把水拿给她，见她喝了水，脸色也好点了，让她靠在车座上，“累了就睡会儿。”
　　“嗯。”苏可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窗帘被拉上了，看外面还有些微阳光。
　　苏可颜起身看了看手机，已经五点了。她这一觉睡了六个小时，中午饭也没吃。
　　苏可颜下了床，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精神多了，就出了房间。
　　客厅里顾宸恺正看着电脑，处理一些文件。这些日子里，他都住在苏家，晚上就睡在苏可颜房间的地板上。
　　顾宸恺听到声响，抬头就看见她，“醒了，肚子饿吗？”
　　苏可颜这会儿正觉着饿了，点点头。
　　顾宸恺起身进厨房拿出一碗粥和一个包子，让她过来坐下，“才婶给你备着的，怕你醒了饿。先吃着，还有一个包子，过会儿还要吃晚餐。”
　　“谢谢。”苏可颜道谢后就喝起粥来，见顾宸恺继续坐下处理事情，心里暖暖的。
　　吃完粥，洗好碗，苏可颜给顾宸恺冲了杯茶，见家里安安静静的，“才叔才婶呢？”
　　“他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也要回来了。”
　　“哦。”苏可颜想了想，大概是花店的事情。
　　顾宸恺继续看着电脑里的文件，苏可颜坐在一边，看到那些文件都是法文，想了想，“顾先生……”
　　顾宸恺转头看着她，“叫我宸恺吧！今天早上你也是这么叫的。”
　　苏可颜点点头，“宸恺，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顾宸恺听到“我们”，笑了笑，“本来我打算按照你们的节奏来，看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完了再出发。可是现在看来才叔才婶做事倒是利索，很多事情都快处理完了。所以你可以准备收拾行李了。大概再过三四天吧！我来Z国也有十几天了，集团的事情虽然有人处理，可还是得有我坐镇。”
　　苏可颜点点头，现在她也没什么事情了，该收拾东西了。

　　不过她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好。
　　“放心，顾家那边我会让人打点好的，家里人我也通知了，不用紧张。”顾宸恺看出她有点不安，“这几天好好休息，收拾行李是次要的，到时候去到那里，怕你刚开始不怎么适应，所以得有精力。还有，我会给你安排法语老师教你法语，还有调香师的学习，到时候你会很忙。”
　　苏可颜听他安排得仔细，又见他这几天还忙着工作上的事，外祖母的生后事他也一直在打点，心里感动极了。
　　“谢谢你这么细心。”苏可颜笑着看他。
　　“我说了，我是你丈夫，在你无助的时候，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不要担心太多。”
　　苏可颜点点头。而后又想了想，“宸恺……”
　　“嗯？”
　　“今天，我在我父母的墓碑前说了，我失恋的事……”
　　顾宸恺打断她，“大部分人都有过失恋的时候，我并不介意你有前男友，反正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苏可颜点点头，“后来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他了，就是在等红灯的时候，在隔壁车道上的车里。”
　　顾宸恺见她提出来了，也不装傻，“哦？我倒是有瞄到一眼，说实话，比起我，他可不怎么样。”
　　苏可颜见他突然自恋起来，有些呆愣，然后又点点头，“的确是不如你。”
　　“既然如此，就忘了他，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没记着他。其实，当初他追我，只是他跟别人的一个打赌，在我答应跟他在一起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就甩了他。”苏可颜谈起这事，心里面已经挺平静了。
　　“还真是人渣。”顾宸恺皱起眉头，心里有点不爽。
　　“本来早上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是很惊讶的，不过最近发生了挺多事的，我倒是对他没什么心思了。”苏可颜有点苦恼，想了想，“我是想说，最近多亏了你，我才不会胡思乱想，外婆离世了，也是多亏你一直在安慰我，支撑我，真的，谢谢你！除了感谢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宸恺看她着急得脸蛋红润的样子，笑了笑，把手放在她脑袋上，“我知道了！不客气，我是你的丈夫，这些都是应该的。”
　　苏可颜点点头，看着他。
　　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
　　苏可颜有点尴尬，立刻起身对苏栋才和王桂琴说：“才叔才婶回来啦！”
　　“是啊。”王桂琴刚脱了鞋，手上的袋子就被苏可颜接过手。
　　“可颜饿了吗？婶给你做饭。”
　　“没事，才婶，我来做吧！我这睡了一个下午了，您倒是忙了一个下午，我来吧！”
　　王桂琴看了眼顾宸恺，点点头，“好，你来煮，婶给你打下手。”
　　苏可颜笑着把菜拿进厨房，站在灶台边吐了一口气，摸了摸脸，好像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