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怀》洛子青

3、初生嫌隙

　　深夜的书院，相较于白天，显得更加热闹。当书院院长并几个大人物都回府后，书院便在也没人能管住这群贵族子弟，他们在深夜里聚众豪赌，吟诗作对，笙歌燕舞，无所不为。在书院，每天晚上都会有几千两银子被挥霍掉，这是普通人几辈子都不曾拥有的财富，而在这些贵族子弟的眼里，这不过是最基础的消费罢了。
　　在书院众多灯红酒绿的院落里，朱红院无疑是书院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是方国二皇子方罗义的住所，每天晚上，方罗义都会在朱红院举办书院内最盛大的聚会，方罗义挑选宫中的乐师来为他们弹曲，寻找影丘最有名的舞女来为他们献舞，书院学子们都以能出席朱红院的聚会为最高荣耀，因为这表示你得到了方罗义的认可，从此平步青云，万人之上只是时间问题。
　　“听说四公主来学院了，还招了一个下属，看来她也按耐不住了”
　　朱红院内，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一手搂着着身边女子的芊芊细腰，一边说到，他眼中充满了戏谑，似乎对方罗义的反应充满兴趣。
　　“本来没她什么事，既然她也要来趟这片浑水，不弄脏她几件衣服。岂不是显得我们太无能了”方罗义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语句中没多少感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秋严，你可知道他收到下属是谁了吗？”方罗义接着问道，
　　“还真以为你不在乎呢，原来也不过是装出一份正经样子”李秋严笑着说到，
　　李秋严和方罗义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一起在层层禁军的眼皮底下偷过国主的字画，然后转手卖给当地的商贩，最终导致商人被抓进大牢，至今还没放出来；也一起在影丘街头打过朝中大臣，理由是看他长得太丑，影响心情；他们一起惹过不少祸事，更受过不少责罚，勉强算是患难之交了。看到方罗义还是不改年少时喜欢装深沉的习惯，李秋严就觉得好笑。
　　“我今天问了萧有容，他说是什么怡和镇来的，叫舒浩，祖上仅仅有一个世袭的男爵爵位，没什么大的背景”。李秋严很郑重的说到，他其实很关心这件事情。
　　一听到是个小镇上来的，方罗义瞬间就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带着一丝笑意，缓缓说到，“晓楠也是变糊涂了，这种人她也收”
　　“楠殿下素以聪慧过人而独得国主喜爱，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而且，如果真是个小镇子人，不会有机会进入到影丘书院的，他在朝中肯定也有背景，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李秋严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理，脸色变得愈加阴沉。
　　方罗义从小和李秋严一起长大，两点人信任无间，听到自己的玩伴这样分析起来，便也开始觉得舒浩来头不小。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以手抚额，看着李秋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每次碰到方罗义这样的表情，李秋严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儿时玩伴，又要把难题扔给自己了。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这样，一碰到难题就扔给自己，至今还是一点没变。
　　“你别装了，装什么装，明天叫几个人调查调查就行了，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李秋严一脸无奈的说着。

　　扶摇轩，舒浩住在这间书院最小的院落中，灰褐色的墙体上，稀稀落落的长着几片苔花，年久失修的房梁上，偶尔会传来几声咿咿呀呀的声音，那是大风吹得整个房子晃动造成的。院落内到还干净，舒浩在院里种了几株木芙蓉，时常照理着。在这初秋的天气里，芙蓉花开的越发灿烂，一如舒浩此时的心情。
　　本以为今天难逃责罚，却没想到路遇贵人，逃过一劫。舒浩想着今天在忘忧亭上发生的事情。想着方晓楠那绝世的容颜，想着今后能有这样的大靠山，脸上不由泛起几片笑容。
　　他将那枚朱红色的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的看着端详这。朱红色的玉佩上，一面刻写一个大大的楠字，而令一面雕了朵荷花，在月色里散发出一片红韵。
　　“在看什么呢，给我也看看呗！”
　　不知什么时候叶子青已经走到了舒浩面前，看着舒浩对着一枚玉佩发呆，不由发问。
　　听到有人说话，舒浩迅速将玉佩收入怀中，抬起头来，才发现是叶子青。
　　“我刚还去找你了，你不在院子里，又跑到哪去了。”舒浩反问道。
　　“我能去哪，还不是到二皇子那碰运气了，今天终于和那里打通了点人脉，估计过几天就能见到皇子了，如果到时能得到皇子的青睐，从此以后哥就可以罩着你了，咋们再也不用受别人欺负了”，叶子青想着如果能得到皇子的赞赏，不但自己可以免去书院里许多人的刁难，更能帮到自己的这个朋友。得意的对舒浩说到。
　　“如果不是为了这事，我早就回来看你了，你到刑房去了，肯定受了不少苦吧，不过看你还有心情在这发呆，看来萧总管还是有点“宽容”之心的吗”叶子青接着说到。
　　听叶子青说他去朱红院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这次他能这么有把握的说他过几天能见到二皇子，舒浩本应该为叶子青高兴，但现在的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舒浩知道，二皇子方罗义和公主方晓楠一直都不对付，自己现在也勉强算投在楠殿下的门下了，而叶子青却要投靠方罗义，舒浩此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又不能去求公主将叶子青也一起收入门下，他自己的位置尚且还不一定能保得住。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惹恼了殿下，舒浩不敢想象这件事的后果，他还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被楠殿下收入门下的，如果没有哪位红衣女子……
　　“子青，你能不能不去找方罗义啊，”舒浩试探性的问道。
　　“你啊。别傻了，不找到靠山，咋们怎么在书院生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叶子青只当舒浩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他，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又笑着说到“让我看看萧有容今天把你咋样了，屁股有没有被打烂啊”。
　　叶子青在笑着舒浩，却发现舒浩没有半点反应，一对眉毛紧锁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又好像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叶子青从没看过这个样子的舒浩，他不知道来书院前的舒浩是个什么样子，但当他认识舒浩的时候，舒浩就一直是那种特别怂，特别傻的样子，有自己的心事。可从来都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对谁都陪着一副笑脸。像今天这个样子的舒浩，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读不懂舒浩此时在想着什么，还以为是舒浩真的在生自己的气，赶忙向他致歉。
　　“我没事，子青，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舒浩看着叶子青一脸紧张的表情，心里流过一丝暖流，于是摆出一张憨厚的笑脸，对叶子青说到。
　　看着自己的这个朋友，一会阴沉着脸，一会又挤出一张笑脸，叶子青才发现虽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却根本没有完全了解自己的这朋友。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朋友”叶子青转身离开了扶摇轩，他不知道舒浩到底是怎么了，但他却知道子舒浩一定不会对他说出来。舒浩从来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事，他总是把事情都压在自己的心里，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反复咀嚼。
　　舒浩看着叶子青离去的背影里，带着一丝悲寂。尽管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自己今天的事情都和叶子青说清楚，可偏偏又觉得自己就算说出来，叶子青也不会放弃他自己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权利去阻止叶子青追求权利。
　　“就算有朝一日，我们真的会成为对手，那么至少现在，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舒浩心里这样想着。
　　秋风轻轻略过扶摇轩，带着雨后特有的泥土的芬芳，舒浩转身关上了房门，熄灭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