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江山美人志》清风飘雨

12、月影梅魄度香魂

　　回到柳府，张妈在那里浇花，见她满身泥泞，惊讶地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推说不小心滚下山脚了，淋了一些雨，惊得她连忙让她去把衣服去换了，然后又疾步走向厨房，替她煮姜汤。
　　柳紫墨见她脸色不好看，没有在意，吵着让梅若瑶帮她染指甲，她没有理她，柳紫墨一直黏着她，气得她差点打翻了姜汤，然后歇斯底里叫了起来：“柳紫墨，请你出去！我很烦！”
　　声音如此之大，把柳紫墨吼住了，把张妈吓到了，也把自己给震住了。
　　柳紫墨迅速泪水莹满眼眶，鼻子一抽一抽，快要哭的样子。梅若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火了，连忙道歉：“紫墨，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柳紫墨嘟嚷道：“你喊什么？不肯帮我，说一下就可以了。”张妈见梅若瑶的脸色白到透明，心道：“不知小姐受了什么委屈，心情这么差。”便道：“二小姐，大小姐的心情不好，你要体谅些。”柳紫墨道：“她心情不好，干嘛拿我撒气啊。”“好了，算我不对，我替你把指甲染上。”梅若瑶收敛起自己的不悦，强笑道。柳紫墨欢呼一声，抱住了她：“我就知道我的事情你一定会帮我的！”
　　她采了许多红艳的凤仙花捣碎，鲜红的汁水冒了出来，浓得化不开，便用棉签沾染替她上色，随后用丝线包裹起来，笑道：“过了这一夜，明天就可以拆了。”
　　她是现代人，可对古代的生活环境适应良好，甚至于梳头，化妆也不生疏，而刺绣，她原本在现代和奶奶学过，甚至于乱孱这么难学的针法也学会了，有时她也怀疑自己是古代人，还是天赋异禀。
　　夜已深沉，梅若瑶的目光黯淡，掏出丝帕，凝视着鸳鸯许久，用剪子剪开了一个口子，奋力一撕，“哗”地一声，撕成了两半。
　　她不停，还是在那里撕着，痛快、夹杂着心碎的痛苦，丝帕撕成了漫天雪片，她的心碎得不得了，裂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漓，她闭上了双眼，泪水扑簌簌而下。
　　“梅若瑶。”细细的声音传来，她睁开双眼，见一个白衣女子，她色如春晓，人比花娇，惊世绝艳，是柳月痕！
　　她心知柳月痕已死，心里并不害怕，道：“柳姑娘。”柳月痕见她不害怕，诧异道：“我是鬼，你不害怕么？”梅若瑶道：“我以前也是一个鬼。”“对呀，你以前也是鬼，你凭什么占据了我的一切！”柳月痕厉声道，素手陡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透不过气来，耳边听见她在怒道：“你凭什么奏《凤求凰》？你以为你是上官公子么？你凭什么享受我爹的疼爱？”“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爹......我是说柳伯父，我不是故意的。”梅若瑶眼冒金星，虚弱地说道。
　　爹，她叫得这么顺口，把自己的爹当自己的爹了么？她那么温柔美丽，善解人意，会做菜，会女红，还会弹琴，还会写诗作画，比自己这个正宗的女儿好多了，怪不得在阴司的玄光镜看出爹对她是如此的喜欢，对她没有怀疑过，便是张妈对她有过疑心，也被她一言两语化解了，可是宿命谁也逃不掉，她成全了梅若瑶，梅若瑶也会成全她的心愿的。
　　转念又想，要是她也会写诗作画，估计上官公子不会对她无动于衷的。李随风对她心动，不敢承认，真是好笑，胆小鬼。
　　恨意大减，手一松，梅若瑶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西子捧心的模样，我见犹怜。同样一个身子，自己却没有那种风姿，连喘息也那么迷人。
　　“你放心。我的生活不会影响到你的，你自己有自己的日子。我相信，在我爹的有生之年，你会好好孝敬他的。”阖家团圆，就是她的心愿了，情丝万千，终不是她能拥有的。
　　难道这亲情也会随风而逝么？梅若瑶站起来想问她，谁知她朝门外走去，她怎么也赶不上，忽地一脚踏了个空，让她清醒过来，才知是梦，可梦里的事情，已经忘记了。
　　一天总算过去了。
　　后来，梅若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好好孝顺着柳原，天天变着花样替他做菜，不但他比以前更胖，连带柳紫墨也圆了一圈，天天嚷着减肥，可又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徘徊在爱恨边缘，悲哀啊！
　　可是，她却日渐消瘦，两靥含愁，时不时的发呆，有时替柳原斟茶的时候杯子里的水溢出来才发觉。
　　见她如此，张妈和柳原问过她原因，她不说，总是回答：“没事，别多想了。”
　　柳紫墨想让她开心，三天两头讲笑话给她听，可让她出去消遣又不愿出去，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奇怪，问她，她又不说。
　　当初，朝廷施政得宜，山东的灾民回到故地，告诉了她，她淡淡应了一声，似乎早已知道。
　　又过了几天，是盂兰盆节，柳紫墨邀她去曲江池放荷花船，她还是想不去，但被她说什么“娘以前也喜欢的，你不去，就是不敬。”唬她打消了念头，便去了。
　　夜晚，她穿了一袭白衣，如云的云鬓插了一根银簪，面纱也是白的，直如天女下凡，令人不敢正视。
　　谁知，柳紫墨见了，笑道：“姐姐，换了衣服吧。你这一打扮人家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鬼魂呢。”梅若瑶抿唇浅笑，温婉可人，道：“你打扮成这样莫不是小丫头思春了？”
　　柳紫墨一身红衣，环佩叮当，艳光照人，把她比了下去，正得意时，见她这样打趣，双颊绯红，啐了一口，道：“我高兴。”秀美的螓首扬起，像只趾高气昂的孔雀。
　　柳紫墨和她双双来到曲江池，池边已有许多人燃放荷花船，烛光摇曳，明明灭灭，捉摸不定，梅若瑶也放了一只，不经意间，看到了李随风也在，身边还有一位宫装丽人，俩人举止亲昵，当她和他眼光交错的一刹那，李随风触电似的急忙别过头。
　　柳紫墨见她怔怔的样子，不知在瞧什么那么入神，顺她眼光望去，见到了李随风和宫装丽人，再看看梅若瑶的眼神朦胧，如梦似幻；而李随风欲语还休，躲躲闪闪。
　　怪不得最近变得那么自闭，不愿出去，原来是喜欢了有妇之夫，可也犯不着那样呀，害苦了自己。
　　五个小流氓闲着没事干，见着了柳紫墨，顿时眼前一亮。
　　走上前去，笑眯眯地搭讪：“小姑娘，闷不闷呀？”柳紫墨没好气瞪了他们一眼：“本姑娘没那闲功夫。”梅若瑶娥眉微皱，冷冷说道：“各位放尊重些，不然我可会叫人了。”声音娇脆，如同清泉，没有一丝杂志。
　　他们更乐了，哈哈大笑：“叫什么？本大爷不是在这里么？”笑声未歇，柳紫墨发作起来，冲上去，将领头的撂倒在地上。
　　来人都是来尽一份力的，见她身手利落，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几个人围攻她，眼见不敌，梅若瑶在旁边急得泪流满面，索性把心一横，冲上去扑到柳紫墨身上，生生受了好几个拳脚，混乱中面纱扯去。
　　身体的疼痛延续开来，直至四肢百骸，她咬牙隐忍，一声不吭。
　　一个人影飞似地奔过来，拳打脚踢之间，几人应声倒下去，梅若瑶见是李随风，心里欣喜而安慰，又暗自神伤，矛盾不已。
　　一人见势不妙，觑个空子，锃亮的小刀向他刺去，李随风用手一拗，一脚把他踢个筋斗，可手背还是划伤，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梅若瑶钦慕看着他，如同从天而降的天神，威风凛凛，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欲替他包扎伤口，有人抢先一步，柔声轻斥：“相公，怎么这样不小心啊？”
　　她呆了一呆，走到李随风面前，小心收拾起自己心思，满脸愧疚：“李公子，多谢相救。”“姑娘认识我家相公？”丽人微笑着，将“我”强调着，又笑，“他这个大孩子，就是这样不小心，你可别见怪。”“梅姑娘，小事一粧。你——没事吧？”李随风强作镇定，问道。
　　明明近在咫尺，可远在天涯。
　　“没事，公子有心了。”梅若瑶低眉敛容，矜持地回复着。
　　“姑娘国色天香，便是我见也忍不住心动，何况那些男子呢？”
　　被女子这样称赞，原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她不自觉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庞，才察觉到面纱丢了，放下手来，笑道：“李夫人才是美人呢，哪能当得起您如此谬赞？”
　　“当得起，当得起。”李夫人又客气地说道，“我们要回府包扎伤口了，姑娘自便吧。”“梅姑娘，我刚才见你也挨了不少拳脚，你还是找个间医馆看看吧，在下告辞了。”李随风也道。她点头应了。
　　望着俩人相依相搀的背影，梅若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全身的血液凝结成冰，心凉透了。
　　“姐，人家已经走了，你还在看什么？人家是个有妇之夫，你别多想了。”柳紫墨娉婷走了过来，劝道。“是呀，别多想了。”梅若瑶低叹一声，问道，“你没事吧？”“小意思。对了，姐，你也没事吧？咦，你的面纱呢？”柳紫墨刚想起来，关心地问了。
　　梅若瑶心不在焉，说道：“我要走了，你自己在这里玩吧。”“夜里有和尚放焰口，还有耍杂技的，你不看那多可惜呀！”柳紫墨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她轻轻抽回，淡淡地说：“不看了。你看完早点回去。”
　　他一走，她的魂也飞远了，哪有心思看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