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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回 泠泠春寒意 ...

  •   三天了……
      已经三天了……
      赵圆珠缓缓抬起厚重的眼皮子,天已经大亮了。嘴唇干的起了皮子,身上如同被马车碾压了一般,疼,无穷无尽的疼;头发油腻腻的粘在额头上,窝在脖颈间;还有那空气里残留的羊膻味,令人作呕的发慌。她连皱眉的力气也没有了,真的是很累,很累了……就这样睡过去吧,就这样……睡过去,然后……永远,永远,不要再醒来了……
      “阿汝,阿汝,阿汝乖,把这小碗喝了,喝了咱们就不生病了。”
      “阿汝,阿汝,阿汝乖,阿汝吃这个小盅汤好不好呀,吃了汤,我们阿汝就会长大了。”
      “母妃?”她恍惚间回到了曾经的总角之年。
      “咳咳,阿汝听话,听你父皇的话,仁明殿里很热闹,到了那里,有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咳,咳咳咳,你不是总嫌母妃这里不热闹?”
      “不!我不去!我不要去!我要母妃!我要母妃!我要母妃!”
      “母妃!母妃!”不,她不想去仁明殿,仁明殿里其实一点也不热闹,因为那里,没有母妃……
      “阿汝怎么又哭了?告诉九哥,谁欺负你了,九哥替你教训他们。”
      “阿汝,明天是九哥生辰,你可想好送九哥什么东西没?”
      “阿汝又不肯喝药了?唉,来,九哥喂你,喝了药,身体才会好。乖,听九哥话好不好?”
      “九哥,九哥。”她又看到九哥了,那个总是给她喂药,总是神采奕奕又温润如玉,宠着她的九哥。
      “阿汝,九哥明天就走了,你不要哭,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又生病了,还有……不要想九哥。”
      “别,别走!”她后悔当时不闹他,如果她那时哭了,闹了,九哥会不会舍不得?九哥舍不得,会不会就不走了?九哥不走,父皇和大哥会不会就不投降了?
      “阿汝?你就是我那未婚妻?长得还挺好看的。”
      “阿汝!嘘,别叫出声来,你九哥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我给你带了些外头卖的小玩意儿,你看看,可喜欢?”
      “泊之……”泊之,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
      “阿汝,阿汝,来,到母妃这里来,母妃带你走,阿汝不哭了,母妃带你走,阿汝,来,别怕,我是母妃啊,到母妃这里来啊,母妃带你走……阿汝……阿汝……阿汝……”
      “母妃。”已经有十二年没有见过母妃了,母妃的样子都快忘了,可她记得母妃的声音,那个总是唱着歌哄她入睡的声音,很好听。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已经模糊了的身影。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她马上就要见到母妃了,母妃来接她了啊。
      突然,右手臂被人拽住了,力气很大,拼命的把她拉离那里,就像当年,父皇扯住她,将她强行带进仁明殿一样,她拼命挣扎起来。母妃,不,母妃不要走,母妃!
      “母妃,母妃,母妃!”她突然睁开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一双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空洞且无神。
      “她这是怎么了?”一个男声响了起来,粗犷而浑厚,与之而来的羊膻味也重了起来,那个人……又来了吗?又来折磨她了吗?那人就坐在她塌上,手还按在她右手臂上,她怔怔地盯着顶上的帐篷发呆,帐篷很高,很高,高到她看不到天,也看不到阳光了,就像在这塌上度过的三天,长的就像一生,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一个人溺毙在这黑暗的水中……明明已经立春了,账内也烤着碳炉,可她还是觉得十分寒冷。
      “你醒了?”那人问道。
      她依旧睁着那无神的眼睛,没有任何反映,就好像他们不处在一个地方似的,充耳不闻,“这是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一旁的丫鬟早就吓得跪在地上,身体抖成了个筛子。
      “奴……奴……奴婢不知,奴婢……奴婢不曾服……服侍过帝姬。”
      “帝姬?皇帝的女人?”
      “回四太子话,帝姬就是公主,道君皇帝于政和三年改公主为帝姬。”另一个口齿伶俐的很。
      原来他就是那个追到父皇弃马而逃的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
      “赤那!传随行军医!”那人冲着账外吼了一句。
      她还是那个模样,一动不动。
      他看着她,陷进了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大帐里安静的出奇。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他还记得第一天遇到她,那么多女人穿的跟花一样,花五花六的,她就一身的沉香色,也不像那些公主一样,满头金晃晃的东西,斡离不于他们先抢了最为貌美的福金帝姬,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只是一个跟着赵福金的小婢女,完全没想到她会是一位帝姬,毕竟同福金帝姬相比,她那会的模样,实在太过于普通了。斡离不派人将她送来给他的时候,他闷闷不乐了些许,尤其看到她这张寡淡无味,还有些蜡黄的脸,他甚至不屑碰她。然后他又想起上京王子府里那张明丽的笑脸,再看看眼前这个,真心是……完全没有了兴致。他带着一股气,强行拉她过来陪他一起喝酒,她不拒绝,也没有反抗,似乎她就是这么个软糯的性子,几杯以后,她的脸出现了红晕,甚至于原本蜡黄的脸,因为出汗而变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而白,再加上红晕,寡淡的却有几分韵味,不同于北方的他们,她身上没有丝毫的羊膻牛腥味,而是一种淡淡的,嗯……是什么呢?体香。没错就是体香。宋人有个词叫温香软玉,他觉得很适合她。
      北方的酒很浓烈。
      然后,她醉了,他也醉了。那晚他就像个无法餍足的兽类,疯狂的将她剖食果腹,不知疲倦。第二天处理完事情,他又想起了她,迫不及待的回了营帐,强行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她,不同于第一晚,她开始挣扎,反抗,并且将他的背抓出了血,眼里迸发出的恨意和怒气,让他十分吃惊,对于她的反抗,他选择了更暴虐的方式,然后神清气爽的沉沉睡去。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只是恨意更浓了,她丝毫不配合他,他气得掐住她的脖子,她还是不为所动,只是用充满恨意的眸子,平静地盯着他,他不管怎么威胁她,她一言不发,要不是刚刚她的呓语,他已经认为她是个哑巴了。
      他突然有点害怕她这个样子,好像很快就要离开他了。他心里有点慌乱,然后,将她强行拉起,半坐着,强迫她看着自己,如死水一样沉寂,黯淡无光。他又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死死的禁锢住她。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口插着一根精美的金簪,快,狠,准,他敢肯定,如果自己是他们那宋人单薄的身体,这一下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看着软弱无能,原来是只收起爪子伪装成猫的……就在下一秒,她将簪子拔出,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插进自己的心口,拔出。
      血,喷涌而出,喷在了他白色的中单上,她嘴里噙着鲜血,然后,笑了,笑的从容,笑的释然。
      这么多天以来,他见过她哭,见过她怒,见过她恨,唯独没有见过她笑,或者说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笑。他更慌乱了,因为自幼习武,又常常来往于沙场之中,他的身体早就如铁一般坚固,刚刚的簪子也不过是挠痒痒,一点点皮肉伤罢了。
      他一时之间反映过来,她根本就没打算刺杀他,她的本意就是求死,刺伤他,让他分神,好来不及阻止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回 泠泠春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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