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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折断天使的翅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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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以后,林妙音被宣判了命运。在得知高考落榜以后,不知为何,林妙音反而松了一口气。或许对她而言,落榜这个结局反而才是解脱,在结局到来之前的惴惴不安和等待,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的母亲,一个真正的强人,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得知她高考落榜后,便把她打包交给了她的表姐——据说已经生下一男一女如今地位稳定的家庭妇女。
“既然你书读不出来,那就去学怎样带孩子吧。”林胜男道,“你姐正巧生了孩子,没人带,你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也别回来了。”
林妙音默默吃着饭,不发一言。
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家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
“妙音啊,你也别怨你妈,你妈要强了一辈子,自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张南看着正默默吃着碗里的饭的林妙音,“你那边的姐姐嫁过去那边也有些年了,生了两个孩子,这辈子也算是见得着终点了,你本可以不过这样的人生的。”
是的,她本可以不过这样的人生,然而她却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未来。
就因为那一幅画。
“吃完饭后你就走吧,衣服多带点,换着穿,每月的生活费我跟你妈只出一半,上了大学后也是,别怨我们心狠。”张南说着给林妙音夹了一块肉,“我好久没见张桐了,你俩怎么了?闹矛盾?”
“没有。”
两个人才是闹矛盾,她这样的,顶多算是生闷气。
她怨张桐不来找她,可她自个儿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朋友就像是刺猬。
因为太冷而互相靠近,又因为太痛而分开。
“没有就好,张桐那孩子人挺不错的,阳光开朗,听说她这次还要回老家给奶奶干农活,实在是了不得。”张南感叹道,“你爸我原先也干过不少农活,那时候日子不好过,后来才逐渐好过。”
“你与她说什么。”林胜男瞪他一眼。
张南讪笑道:“这不是咱们女儿嘛?我也这是希望她以后能够过得更好,做人父母的,总是希望儿女能够过得更好。”
林妙音没有回答。
吃完饭后,林妙音接过张南递给她的行李箱。
张南目送林妙音离去的背影,林妙音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叫住她。直到再看不到林妙音的背影,张南才转过头。
张南回到家收拾好碗筷后,看到林胜男仍旧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眉头却紧锁着。张南以为她还在为厂子里的事情烦恼,便开口道:
“自古朝廷也好,家族也好,公司也罢,工厂也罢,其实都是这几个问题,翻译过来就是,丢东西,事情没专人负责,费用冒领冒支,任务苦乐不均,老油条不服管教菜鸟不上进。
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诿;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张南道,“你也别太烦恼,事儿又不发生在咱们身上,不是你我负责。”
张南是想,这厂子又不是他们两人的,就算出了问题又如何,解决了问题又怎样?老板会专门发工资么?并不会。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如此操心了。
林胜男却道:“咱们为她犯了多少心,她又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我还得去走人户,她的事儿得办了,不然我睡不安稳。”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咱们操心。”张南见她眉头紧蹙,也只好道,“改日我买瓶好酒去,你先回房吧。”
林胜男抬头看他:“干嘛?”
“扫地。”
“嗯。”林胜男站起身,“今晚上一起走走吧,我们也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张南一愣:“好像是。”
“什么好像是?就是。”林胜男转身回了房间,只给张南留下个背影。
一零年的道路并不如十多二十年前的路一般难走,即便是乡间小路,也从布满泥泞的土路变为了油柏路。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发展,国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然而坐在公共汽车上的林妙音并不为这一变化感到欣喜,只为自己的未来而深感茫然。
这是一辆驶往凉山的公共汽车,凉山距离保宁并不太远,乘坐公共汽车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到。
“……我那天刚跟着我爸过去,想看看他干嘛,结果他跟我妈说老汉儿买了个蓬蓬车,上回他才跟我妈说老汉儿买了个船儿摩托,不一会儿那摩托就遭我妈打了,嗨呀,你也晓得我妈是啥子人的,我这辈子算是没指望过她,她神智又不清楚的……”年轻的短发女孩子正在煲电话粥,“苞谷已经掰完了,他们在撕苞谷,你不用管,我先挂了,好,就是这个。”
“哦,亲爱的,我们的小狗有名字了:叫迪恩。它喜欢在我的躺椅上睡觉,就像是露娜一样,露娜刚来没多久我就训练它冲厕所,现在迪恩这个小家伙到来,我们也该给它下达一些简单易行的指令……不过它太小了,又那么的可爱,有时候它会在熟睡中抽鼻子,它的身体会偶尔抽搐,像是被谁不小心碰到一样,很可爱。”一位烫染了金色卷发的女士跟身旁的同样烫染金色卷发的男士道,“亲爱的,你好像并不开心,是怎样一回事吗?”
“亲爱的,我在想我们的野炊要吃什么?或许,来些烤鱼?”男士提建议道。
“哦,不,亲爱的,我认为烤鱼这种行为并不艺术,或许我们应该调一些鲜果酱和自制的蜂蜜。”女士否决了他的提议。
短发女孩子挂了电话之后便拿出了袋子里装着的桑叶玉米粑粑。
“哦,天哪,你那是什么东西,快拿开!”金发女人瞥见短发女孩手上的玉米粑粑,“简直臭不可闻。”
短发女孩涨红了脸,青筋绽起:“桑叶玉米粑粑,我奶做的。”
金发女人皱眉头:“或许,你应该换一些不影响旁人的食物,比如奶酪或者巧克力。”
短发女孩双手紧握成拳,双目圆睁,却终究没说什么。
只因眼前的画面太过熟悉,仿佛与从前重合一般,使得林妙音脱口而出一句:“原来你是慕洋犬!”
金发女人锁着眉:“你说什么呢?”
林妙音才觉不妙,正要回话,却听短发女孩道:“我说你这女人到底懂不懂礼貌啊?我吃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吃的怎么你了?还天哪天哪的叫唤个不停……你属狗的是吧!也对,毕竟你是慕洋犬嘛!”
金发女人怒视林妙音:“我正与她说话,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妙音急忙解释。
“哼。”短发女孩冷哼一声,将桑叶玉米粑粑丢到一边,随后从包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猛灌了两大口,还是受不了这个委屈,顿时怒火攻心,抬手欲扇:“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穿着高级的定制衣服就是名媛千金,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俵子,贱人,俵子养的!"
金发女人捂着脸不吱声了。
林妙音见金发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这位姐,我真的不是故意,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金发女人甩开林妙音的手,愤然道:“我与你没关系,别以为自己长得漂亮点就想攀龙附凤。”
短发女孩不屑地看了眼金发女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也配被人攀龙附凤?”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那些仗势欺人、无耻下流、贪图享乐的富家女!她们甚至比那些贱男人还要令人讨厌!”
林妙音摇摇头,她家虽说不是豪门,却也有不少的规矩,然而她却从来都没学会那些名门淑媛的矫揉造作。
“我……”林妙音张嘴欲言又止,最终闭上了嘴巴,转身向后走去。
金发女人见状,气呼呼地扭头瞪着林妙音的背影。
刚与金发女人一同说话的男人见她情绪激动,急忙上前安慰。女人却忽然伸手推搡了男人一把:“我不用你假好心!”
车辆开始发动,林妙音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隔着玻璃窗,林妙音看着远处苍翠的山,葱郁的树,近处娇脆的叶,绿盈盈的水,当真是满目青翠。
车子在公路上缓缓前行,车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