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唐）风雪无归》朝夕蓝风

1、第一章 埋藏

　　四塞要冲南北东，控带山河弯天弓。
　　风雪不解离欢味，只在龙城一局中。
　　——安史之乱，山河破碎，太原乃李唐太祖太宗发兵之地，而今却危在旦夕，值此风雨飘摇之际，江湖志士多伸援手，协助守城，力保太原不破。
　　* * *
　　趁着夜色深沉，叶临徊和唐澹在一番厮杀后终于摆脱了狼牙追兵，却也和其他人走散，并且在崇山峻岭中迷失了方向。
　　叶临徊伤得尤其重，浑身挂彩，血流不止，唐澹亦是精疲力尽，但他强打起精神先给叶临徊处理了伤势，偷摸着在山坳里燃起小小的火堆，两人半坐半躺，都是累得说不出话来。
　　休息了一会儿，唐澹情况好了些，摸出身上最后两块又冷又硬的烧饼，在火堆上烤得微焦，自己叼着一块，另一块给了叶临徊。
　　叶临徊咬掉一口，实在是食不下咽，虚弱地道：“太干了。”不是他娇气，他现在口干舌燥，嘴唇都起皮出血了，又涩又糙的烧饼只能卡着嗓子眼，他还真怕自己就这么噎死，那名声也太不好听了。
　　唐澹有些为难，他们这趟出来执行任务身上就没带累赘，更不可能带水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河流……想了想，他从暗袋里翻出一个小巧的细口竹筒：“我这有酒。”
　　叶临徊乐了，连忙伸手讨要：“来一点来一点，这么冷的天也不早点拿出来。”
　　“引火用的，烈得很，你喝不惯，少喝为妙。”
　　叶临徊拔开塞子，尝了一小口就直皱眉，酒是土酒，用特殊的制法焙过，一点火就能着，味道可想而知，灌下去从喉咙到胃都辣得火燎火燎，这玩意儿本不该用来喝的，不过如今也顾不得了。
　　缓过一口气，叶临徊连忙啃着烧饼，一边含糊道：“别人都带火油，怎么就你带着酒？”本来大家商量着打探完史思明营地的消息，离开前干一票大的，只是看中的粮草来不及下手就匆忙撤退了，最后也只能放几把火稍作骚扰。
　　唐澹淡淡道：“这种时候酒比火油有用。”他已经填完了肚子，守着小小的火堆免得它熄了，太原入了冬，到了晚上野地里更加冷得难以忍受。
　　叶临徊也望着那堆火，以及唐澹挺拔的身影，想了想叹了口气：“也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
　　“肯定比我们好，”唐澹瞥了他一眼，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吧，那位秀姑娘有人护着，没受伤，情报在头儿那里，这会儿估计都送到李将军手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叶临徊讪讪地不说话了。
　　唐澹往他旁边一坐，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出简易的地图，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代表汾河，汾河线左下方形的是太原城，右边大大小小串起来的几个圈是狼牙兵营，他指着那条线的右上分析道：“现在我们大约在石岭关以北，想要回太原城，中间隔了四处以上的狼牙防线，尤其是几处重兵把守的军营要塞，可谓插翅难渡，你我又伤得不轻，不能走这边，只能绕道。”说着划了个大大的叉。
　　“先往北走，然后西渡汾河，这条路最近，”叶临徊摸着下巴也在思索，“往南绕就更远了，从石岭关到杏花村这一带是狼牙中军所在，除非绕得足够远，不然还是死路一条。”
　　“往西走，赤塘关那就过不去，我们还是沿着汾河继续北上，直到人烟稀少看不到狼牙，再设法渡河。”
　　“好。”
　　说定了之后的行进方向，接下来就抓紧时间在天亮之前各自休养调息，两人再没一句废话，一左一右背对着火光睡下了。
　　火堆噼啪地燃烧，叶临徊枕着重剑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找了个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却疼得怎么都睡不着，他强迫自己放松什么都不要想，不然明天路上又要拖累唐澹，然而收效甚微，最后他没办法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兄弟，睡着没？”
　　“怎么了？”那边立刻回应道。
　　“你那迷神钉还有吗？给我一梭子，让我睡得安稳点。”
　　一声响动，大概是唐澹起身压着千机匣的动静，然后叶临徊贴着地的视野里出现一双沾泥带血的靴子。唐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那是毒不是药，实在不想睡，就闭目养神吧。”
　　叶临徊只得闭了眼睛，扯着嘴角想笑来着，结果疼得龇牙咧嘴：“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这次真的是差点交代了，谢谢你啊兄弟。”
　　唐澹往他头前一蹲，沉默片刻道：“为什么非要参合进来，这次的任务很危险。”这次隐秘行动以打探情报为主，挑的都是些灵活机敏轻功好的人，像藏剑这样的，很容易进去就出不来，明明在城墙上杀敌守城更适合他……
　　“说好要做一辈子兄弟的，哪有你去送死我在后方的道理。”叶临徊道。
　　“是啊，一辈子兄弟。”唐澹低低重复着，话里听不出情绪，叶临徊更看不见他眼中的黯然。
　　又是寂静无声。
　　如此熬了莫约两个时辰过去，天渐渐亮了，但还是铅云密布、冷风阵阵。
　　“看样子一会儿很可能会下雪，”叶临徊望着天苦闷道，“真是祸不单行。”
　　“我们必须尽快动身了。”唐澹心里也有些忧虑，在天黑之前若是找不到一处遮蔽之所，二人再露宿旷野的话，死亡的可能性将大大增高，而且因为这条路没人走过，到底能不能找到下一个落脚点，他心里也没底。
　　叶临徊艰难抉择了一番，把寸步不离的重剑往地上一扔，果断道：“走吧。”
　　唐澹不无惊讶，那重剑可是叶临徊的宝贝，重视程度犹在轻剑之上，说丢就丢了？
　　叶临徊坦然道：“命更要紧，我便暂且寄存在这里，等以后有命了再回来拿，反正这世上除了藏剑弟子也没人能拿得动这重剑。”别看几十来斤平常放在身上举重若轻，眼下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身外之物哪怕微如砂砾也只会成为不小的负担。
　　很明智的选择。唐澹点了点头，动手开始拆自己的千机匣，包铁、棱刺、装饰、还有身上一些用不上的零碎，抖抖索索也整出来了几斤的重量，就地半埋在沙土里，然后退了开去，叶临徊心领神会，重剑往上面一压，顿时遮得严严实实，也不怕有人来偷。
　　“走吧。”
　　两人渐行渐远，在他们身后，第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剑柄上，化作一滴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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