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渡》阿汝

7、生死何惧

　　论奸相的一生，林复怎么感觉比自己前五世加起来都累呢？在之前几次人生里，林复多多少少都会付出几分真情，但是唯有现在，他是真的怕了，难道他因为用无情来伪装着自己，反而活的更累吗？
　　哎！人生啊！
　　臭猩猩告诉他“人这一生不怕遭遇挫折”云云，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要不让他跳下轮回渡试试？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是人，作为神，他好像还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
　　所以他没有想到，人的一生原来是那么悲催的。似乎从一个幼儿开始，就会有无数的可能或不可能的疾病，一不小心就会出现夭折的命运。从一个幼儿长大不容易，之后的或普通或不凡的人生更不易。
　　他真的很想问下季云殊在拒绝时的心理活动，怎么做的那么……心安理得？用他们的思想来考虑，不是都很重视名声的吗？还有季云殊的遭遇，怎么和他第三世那么相似？他相信，那一世中，定然也有臣子给他朋友吹耳边风，从而导致了他赌约的失败。
　　好吧，那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君王的猜忌。
　　而季云殊和容弈，唯一不同的一点就只有在面对王令后的做法了。
　　这一夜，从来睡觉安稳的林复竟然做了一个梦，还是一个噩梦。准确的说，那不是梦，而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现实！
　　那是他并没有多少记忆的第二世，林复并非所有的轮回转世都是什么大将军，体验不同的人生，从不同的人生中寻找不同的“真情”，然后赌赢那一局，这才是林复的想法。
　　第二世，好像是叫顾长安，他赌的是诚信，然后很不幸的输了。真是的，人一老，什么都不中用了。那么多往事回忆都在脑海中闪现。
　　其实，从他们神生的角度来讲，林复还是很年轻的，至少，上下五千年之内，他还是会保持着那副俊俏潇洒的年轻公子模样。
　　但是对于凡人而言，林复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老妖怪了。开什么玩笑？人家明明是神仙好不好？
　　如果那死要面子的臭猩猩听见别人说自己是“老妖怪”，他一定会大跳起来反驳。
　　世上有无数意外的事情，林复和周子明没有想到季云殊会抗旨，而季云殊，同样也没有想到，在他抗旨后，等来的不先是周子明派来继续捉拿他的某某钦差大臣，反而是秦兵来袭。
　　他都想好了的，那些秦兵这么久没有动作，估计也不会开战了，但是一切发生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就好像……秦军将领和周王暗中达成了一个意愿。如果季云殊能够班师回朝，那么周秦之间保证百年不犯，反之……
　　想到这儿，季云殊有些无语，应该是自己看那种传奇演义故事看的太多了吧！不过，那些演义中，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现在他期待已久的秦兵终于过来侵犯了，但是他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战争，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象。
　　他的心中是很矛盾的。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哪怕是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以及军营里最好的兄弟。
　　他对战争，对杀戮，有一种莫名的渴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他知道，他喜欢开战，喜欢坐在白毛骏马上冲锋杀敌，喜欢用手中的长戟刺入敌人的胸膛。对于这种连他自己都很奇怪的病症，季云殊曾自我安慰的戏谑，或许他前世正是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容弈呢！
　　但是他经历了诸多，他从来不相信有什么前世今生的传说。
　　所以，在沉痛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季云殊以“为国效力”来安抚着自己。很多季云殊的部下都知道季将军有着“渴饮敌人血”的霸气，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季云殊很喜欢那热血喷薄在他脸上的一瞬，鲜血，本身就是一种美妙的味道呢！
　　为了不被别人认为是“变态”，季云殊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秘密，除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而这一保护，就是六载！
　　即使面对战争时他会犹豫会矛盾，但也仅仅是“会”罢了。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什么因为悲天悯人而投降的将军呢！
　　既然秦兵那么不自量力，不如就了了他们的心愿，沐江一战，又何妨？他季云殊，从来没有怕过。
　　这次秦兵来的很突然，就好像一直在准备着一般。如此看来，反倒是他们这一方有些松懈了。不过，这不打紧。虫子再强壮，也只是只强壮的虫子罢了。狮子即使打个盹，难道那虫子就能把狮子给咬死不成？
　　季云殊明眸一眯，刚打算唤来王重、杨清风，萧别云等副将进行一番部署，这几人便到了。
　　“将军，秦军突然来袭，据探子来报，已经间隔不过百里。”
　　“将军，还望将军早下命令，我们一定能把秦军杀个片甲不留。”
　　“将军，有您在此，料那些家伙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不过季云殊从他们的话中推断出了一点，就是说，面对强敌，自己的这些副将们可是丝毫都不担心。他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是不是应该高兴自己的副将们对自己的信任？
　　但是季云殊却并不高兴，轻视敌人，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季云殊还是很有礼貌的笑着打断正在那儿兴奋的就差喝酒小庆一番的副将们，“王重，你还是率兵做前锋军。”季云殊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敢说他声调小的。因为人的声音的大小，不在于吆喝的强度，而在于，这个人本身的高度与能力。季云殊，恰恰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人！
　　“清风，你率军突袭，不需要去强攻，只要令手下兵马在马尾上拖曳树枝，借以虚张声势即可。”季云殊清冽的声音传来。
　　“别云，你注意后勤补给。”季云殊吩咐。
　　“把其他几个副将叫来，我自有安排。”季云殊道。
　　“将军，还有其他的事吗？”这时，三位副将互相怪异的对视一眼，然后齐声问道。
　　“当然。”
　　听到这话后，三人目光一亮，皆是目光如炬的盯着季云殊。
　　“你们三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以自身安全为主。”季云殊语重心长的说道。
　　“啊？”三人哀叹。他们发誓，现在的季云殊的样子，绝对就像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怎么？这不是最重要的事？”季云殊挑眉，有些不悦。
　　三人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的话。是啊！生命本身就是最最重要的事情，但是……明明很有道理的话，为什么感觉有些别扭？
　　终于，三人想明白了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将军，大丈夫当战死沙场，荣耀一身，岂能因为顾惜自己的性命而畏手畏脚？”
　　“将军，吾等平生志愿就是杀尽敌军，报我大周。”
　　“将军，我们不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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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沉默过后，季云殊为他们鼓掌。营帐里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你们的抱负真高远哪！你们的精神真令人感动啊！”明明是夸奖的话，但是几人硬是从里面听出了讽刺。
　　“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你们凭什么，有什么资格那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如果你们不在了，可曾想过你们的家人该当如何？的确，你们是一身荣耀骨灰荣归故里了，但是你们能感觉到吗？死亡是什么？死亡便是一无所有，你们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季云殊的声音盘旋在每个人的耳边。
　　“但是……天下人会永远记住我们的。就比如三百年前的战神容将军比如季将军您……”副将王重小声嘟囔着，耳力不错的季云殊自然将他的话全然听了进去。
　　“哎！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自史册记载，天下也只有一个容弈！当初容弈手底下的副将，你知道几个？更何况，我都不敢与容将军比肩，你们何必给我戴那顶高帽呢？”季云殊苦涩一笑。
　　王重和杨清风显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时，还在深深思考的萧别云道，“将军，这次，你又要打算亲自和敌军正面交战吗？”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顿时怔住，营帐内的氛围一时间有些静谧的可怕。
　　是啊！萧副将的话说的很现实，六年从军，恐怕不会有人想到，季将军手下的这些个副将，仅仅是轻微的辅佐作用，无论战争的规模是大是小，季将军才是那个正面交战的人！
　　但是季将军淡泊名利，每每获得战果，都是极力的为部下争取最大利益。有这样的将军，是他们的福气，是大周的福气啊！
　　季将军和他们谈着什么生死之类玄之又玄的问题，而只有萧别云，一语道破。
　　季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你何尝会例外？三位副将想到这儿，心里丝毫没有的暖意，反而有几分悲戚以及痛心疾首。
　　季云殊看着三人的神情，你们奉我为战神，其实，我不过是个嗜血的妖魔。你们以为我重视生命不慕名利，其实，比起我所钟爱的杀戮，那些不值一提！
　　看吧，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