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渡》阿汝

1、偏殿暗谋

　　“林相国，孤王知道你一心为我大周。”
　　低沉的嗓音，宛如那不断晃动着的微弱的烛火。偌大的空殿，只有一支红烛，为昏暗的房间送来点点光辉。
　　说话的，是一个端于上座的青年人，暗色的长袍，显出一分至高无上的高贵与不凡。而站于一旁的，则是一位年逾不惑的中年。中年人脸上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汗，不细来观察，还真的看不出半分端倪。
　　“如今，叛将季云殊同秦谋犯我朝，林相可有什么妙计？”那上座青年语调低的令人感觉身至寒窟，不觉悚然。
　　林相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半个时辰了，从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话说，无话辩，无话安。因为他知道，周王要的不是妙计，而是……
　　“此事，还请王上容臣细虑。”男子语气温和，只是在此处说来，有种无由来的微寒。
　　“林相暂且退下吧！记得，细细考虑。”最后那四个字，端于上座的君王是咬牙说出来的，林相听的出来，现在君王的脾气可是差到了极点。
　　“臣，明白。”林相轻轻言语，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出偏殿。
　　望着那轮孤寂的圆月，圆月四周不过寥寥几点星子，林相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林复啊林复，这次，你还是会输吗？
　　君王没有通敌密信，没有任何证据，有的，只是一句轻飘飘却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话。叛将季云殊，呵，叛将季云殊。
　　当今天下周秦分抗于沐江，而这些年来，秦强周弱，是以，边境摩擦不断，两国战火多年。自上次沐江之役秦国大败周国，掳去周国所有王族，而周国君王周子明以一旁系身份，籍以登基为周王。他的父亲以及兄弟姐妹，全部身陷于秦国。
　　如果不出意外，周国将会慢慢的衰弱下去，直到被秦国同其他周边小国瓜分，从此在历史上除名。但这只是如果。因为周国出了一位震撼周秦两国的名将，季云殊。
　　季云殊是谁？他是周国的名将，他是周国百姓的战神。领兵六载，无一败绩。他作战时身先士卒，平日里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他收复了早年被秦国所占领的大半疆土，他六年戎马生涯受创几十刀几十枪却多次从鬼门关逃回来。他是神，名至实归的战神！
　　季云殊的功勋战绩无错，季云殊的指挥决策无错，错就错在，这个人太耀眼。错就错在，百姓只知季将军，而不知周国君王。
　　所以，林复知道王上的顾忌是什么，一个将军，可以是名将，但绝不能是战神。林复摇摇头，身为一国权相，他这差事好当吗？明面上周子明称赞季云殊乃国家栋梁，暗地里，这不是吗？周子明特意宣他入宫，就是为了找个理由，治季云殊的罪。因为这个人太厉害了，厉害的令周子明夜不能寐。
　　林复苦笑一声，丞相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啊！
　　“喂，林相国，你这次要是再输，你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突然的，林复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该死的，又是那只臭猩猩，还偏偏要在他最心烦最郁闷的时候和他说话，这个混蛋……林复在心里已经将那臭猩猩骂了一千遍，不够，又在心里把他凌迟了一千刀，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林相国，你可别不理我啊！林相国？孟吾！”脑海中那烦人的声音嚷嚷着，真是的，还能不能让他安静会儿了？
　　“辰厌，有事吗？”林复立马又恢复了他那波澜不惊的心志。“如果你是想告诉我对于这一次的赌约的话，抱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输的。”林复心里说道。
　　“孟老虎，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要为了个赌约而想不开啊！”辰厌声音急切。
　　那个死猩猩，成天就以奚落他为生活，还美其名曰“无聊中的调剂”，林复很庆幸，终于摆脱那只死猩猩了。
　　“不用你管。”林复冷冷的回道。
　　“谁要管你了？孟老虎，死外面被人扒了皮正好。目前没什么事，你继续做你的大奸相吧！”辰厌说完，林复也感觉到他的源气已经消失了。
　　林复呼出一口气，仪容啊！素质啊！他不断的对自己说着。真是的，上辈子欠了那头死猩猩什么，怎么每次和他聊完，林复都会觉得自己被气的牙根疼？
　　不知不觉，林复已经回到了家。林复从后墙翻了进去，他一想到这儿，自己堂堂一府之主，居然要翻墙回家，就忍不住有些苦笑。哎！黑灯瞎火的，要是被认为成什么盗贼的，那可就笑话大了。不过，他林复武功还算尚可，比起大晚上的被人怀疑不知去了哪儿，他宁愿翻墙回家。
　　反正，也已经翻习惯了。
　　林复轻车熟路的回了自己的寝室，屋里还有一点烛火在晃动。林复心中流过几分暖意，迈着熟悉的步伐，他用手捂住屋里的女人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那女人没好气的说着，“林大人，这个游戏都玩了二十年了，你还不嫌烦吗？”
　　“怎么还没睡？”林复心疼自己的妻子，细心的问道。
　　“你没回家，我心烦，睡不着。”那女子不耐烦的摆摆手，神色间早已是一副倦容。
　　林复刚想安慰自己的妻子几句，转而想到周王交给自己的重大任务，忍不住叹了口气。
　　“相公，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女人心思细腻，她温柔的问着林复。
　　“哎！王上畏惧季云殊的权利与民间威望，但是他又不能明着反对这人，王上问我有没有什么不着痕迹的杀死季云殊的法子。”说到最后，林复的语调弱了下去，显然，他即使知道此事只有他和妻子知道，但还是无法理直气壮的把事情说出来。
　　“这样啊！”女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相公，这好办，既然王上想杀他，那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你是大周的丞相，又不是他季云殊的部下。你就捏造一封他和秦国将领的逆谋反叛信，这不就得了吗？”女子这话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林复眉头一皱，季云殊通敌卖国？谁会相信？满朝文武重臣不会信的，百姓们更不相信。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王上相信就够了。
　　林复看着自己手心的纹路，世世轮回，他，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他，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传说在海外有一山，名为“九仞”，山下有一条河，叫做“轮回渡”。林复知道，这不是传说，九仞山真的在那儿，轮回渡也在。
　　跳下轮回渡，便是真真正正的走向了凡尘。
　　这只手上的纹路共有六条的，次次轮回，他放弃了很多，其中就包括那五条纹路，如今，这仅剩的一条，也要尽毁吗？如果说王上和季将军只能保其一的话，那么，他又该如何抉择？无论选择什么，他都不会胜的。原来，这场局，他从一开始就输了。原来，君王与名将是不能两全的。过去，不就该看的清清楚楚了吗？
　　林复啊林复，你自诩聪明无双，这次会做怎样的选择？
　　轮回渡啊轮回渡，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相公！”女子的呼唤把他拉回了现实。“相公，你觉得我说的如何？”女子得意洋洋的看着林复。
　　林复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何如何，你说呢？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夫人真乃我的智囊。”林复淡然一笑，回说道。
　　如果我会屈服于命运，我还是那个自负自傲的林复吗？世间轮回，我不信，这个必输之局。林复心里一怔，这次，不管怎么说，我都要为自己争取一把！
　　海外有一山，直冲云霄，名为“九仞”，山下有一河，清澈如许，名曰“轮回渡”。
　　白衣男子身形缥缈，他坐在河边，略一摇手，河内便变换出了一人的全部人生的演绎。那人，正是林复。
　　“孟吾，你输定了。”白衣男子自信的说道。
　　“丹砂，帮我捶捶腿。”白衣男子懒洋洋的吩咐着，“还有紫荆，你也别闲着，帮我揉揉肩。”
　　“是，神君。”那两位侍在一旁的清秀可人的女子恭敬的回道。
　　白衣男子再一甩袖，那水中幻境已然消失。他想起自己与那人的赌约，不觉莞尔一笑。白衣男子摸摸鼻子，他可以想象的到，那个人，大概又在骂他“死猩猩，臭猩猩”吧！
　　哼，他原型明明是神猿好不好？反正论战斗力，不会输于那只臭老虎就是了。
　　现在，他一点也不期待这个赌约的结局，而是期待着，那个人回来后脸上失望的神情。
　　九仞山是没有夜空繁星和晃晃轮月的，不过……世间万物，何尝不是一场大梦呢？白衣男子心情甚好，他抬起一双懒散的紫眸，向无尽之空望去，那满天繁星，硕大轮月，霎时跃然无尽虚空。这是九仞山第一次出现星空，连丹砂紫荆那两个婢女都惊呆了，她们自有源气起，就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象。
　　“我很期待你回来。”白衣男子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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