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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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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行人行至醴县,迎头见一栋两层小楼,高高挂着大红牌匾,上头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白玉楼。一行人一路舟车劳顿,虽并未着急赶路,却也难免疲惫,见这酒楼人来人往,此刻又日照当头,正是停留歇息之时,便收车喂马,准备进去歇脚。
楼里布置还算整齐,店小二把众人引至二楼中央一个桌,便听蒋四爷开口问道:“你这儿有什么菜?”店小二闻言说了一串菜名,都是江南地方小菜,名字倒也不错,众人听来还算满意,一问价,却发觉比别处硬生生高出了两三倍。
“你这怎得这么贵?”蒋平瞪了瞪眼,眉毛拧了拧,“这可不厚道呀。”
“咱就是这个价儿,没这个银子您就别吃呗。”店小二满不在乎道,许是习惯了。
“我们是客,你便如此说话么。你们掌柜的呢?”展昭皱皱眉,刚开口说了一句,那小二便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摆摆手道:“俺们白玉楼就是这个价儿,您要是吃不起,趁早走人吧,咱也伺候不了。”说完便在衣裳上拍拍手,准备撂下他们不管了。众人见他这动作,都拉下了脸有些不快,正疑惑这里怎会有如此多人来,却听白玉堂在一旁笑出了声:“既如此,把你们招牌菜全上一遍吧,爷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抵得上这个价儿。”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那店小二回过头来,见白玉堂端端坐在那儿,面上看不出喜怒,举手投足却尽显富贵气派,衣着也及其讲究,立刻眉开眼笑道:“哎!还是这位爷爽快,您等等,这就来!”说着便乐颠颠跑了。
众人见状只道是他脾气上来了,看不过眼,心里暗叹如此不过为这恶店添一笔生意罢了,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些银子不是花不起,白玉楼这般行事也的确让他们对这里的菜好奇起来。许是白玉堂一番做派太过自然,那店小二以为来了什么不怒自威的厉害人物,不敢疏忽耽搁,一行人的菜倒是上得很快,没一会儿便摆满了桌子。众人一看,菜色倒是不错,只是少得可怜,白玉堂见状愈发沉了脸色,却未发一言,只默不作声吃着。
“味道着实不错,只是这分量也太少了些。”颜查散尝了几个菜,点头低声道。一旁的雨墨闻言撇撇嘴,想夹两筷子,却见那盘子已见了底,便道:“纵使如此这也太贵了,白五爷究竟怎么想的。”一桌人低声议论起来,邻桌有人听见,搭腔道:“这白玉楼向来如此,要不怎是城里最富贵的酒楼呢,你瞧瞧这坐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的。”
原来这醴县虽不如汴梁热闹繁华,却也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城县,许多人与京城权贵沾亲带故,来来往往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白玉楼在醴县开了也有五六个年头了,位置好,味道也好,即使价高了些,量少了些,也有人捧场,这牟取暴利之道反成独特之处,愈显菜色稀罕珍贵,一来二去倒成了上流雅处,倒一直开得不错。
众人闻言稍稍明白了些,正欲感慨两句,却听白玉堂“啪”地放下筷子,朝店小二勾勾手。这楼里跑堂之人都是见惯了大人物的,见白玉堂一行人吃穿用度不同寻常,很是上心,早就有人候在不远处,此时一见白玉堂动作,立马陪着笑过来了:“爷有什么吩咐?”
“你这都有什么酒?”店小二以为白玉堂又要豪爽一回,连忙凑上前去笑道:“诶哟,什么酒都有啊!杜康、屠苏、秋露白、竹叶青、女儿红、葡萄酿,可多了去了,您看是不是各上一坛……”“不必!”白玉堂挥手打断他,“一坛陈年女贞陈绍即可。”
酒很快抬了过来,白玉堂舀了一碗饮尽,抬眸道:“这便是你们店的陈年好酒?”“正是正是。”“你们楼里自个儿酿的?”“自然!这位爷,不是小二夸口,咱们这可是百年的老店了,招牌可响亮,您不信打听打听,俺们金……”“好好好。”白玉堂挑了挑眉,怒极反笑,“这么说,这个价儿倒是没有冤枉你们了。”店小二不知他说着酒怎又扯回了价格,只下意识道:“俺们白玉楼的酒菜本就该这个价儿,就算要送也只能送权贵老爷。”
闻言一众人都有些不自在,白玉堂更是直接沉下脸来。坐在一边的卢方见他面带怒意,隐有发作之势,连忙抓着他的手臂低声道:“五弟!此地远离京城,能忍则忍,莫要生事啊。”哪知白玉堂闻言愈发羞恼,咬牙恨恨道:“若不在此地,他们又有几个胆子敢如此!这倒成它的好处了,真是厉害!”说罢拍桌而起,怒道:“休要胡说,把你们掌柜唤来!”
店小二没料到事态竟如此发展,本想破口大骂,又顾忌白玉堂不知是何身份,便憋着口气骂骂咧咧下了楼。周围人见状都敛了声,看热闹一般朝这边看着,其中不乏有佩服他的,更多则等着看笑话,毕竟白玉楼这般行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虽说店家有意坑人宰客,然而买卖却也是双方心甘情愿的。白玉堂占了情却不占理,颜查散一行人心知此事自己这等外人毫无插手之处,也不可能拿出官衔压人,不禁有些担心此事该如何收场。
“何人在此挑事?!”掌柜倒是很快来了,兴是许久没有碰过钉子,攒了一肚子能耐,说话中气十足,“没钱莫进,白玉楼岂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的?!”掌柜来势汹汹,一张嘴威风十足,那店小二跟在后头仰着脖子一脸得意,二楼见状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白玉堂。白玉堂早已积了一肚子火,这一听更是怒不可遏,站起身直接摔了酒坛子到那掌柜脚边,边走至当中边怒道:“那你看看我倒是吃不吃得起?!”
掌柜开始见是个年轻武生,正要破口大骂,忽听他声音,耳旁如天雷炸响,顿时僵立当场,哑口无言。“怎么不回话?哑巴了不成?!”白玉堂怒气冲冲,蹬蹬蹬上前几步,那掌柜见他气极了,吓得两股战战,立刻跪倒在地,口中不住嚷着:“二爷饶命!”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楼中伙计更是目瞪口呆,面色灰白。白玉堂冷着脸打量了一遍楼中布置,那掌柜见他不说话,喏喏两声:“二爷,二爷……”白玉堂低头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他便胆子大了些,陪笑道:“二爷,您就看在大爷的面子上,饶了这回吧。”
众人一听暗道不好,果见白玉堂微微怔了怔,立刻气红了脸。“你还有脸提大哥!”他本已堪堪压下了火,闻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郭掌柜,若不是大哥提拔你,你又怎有如今地位?你便是如此报答他的?!算我当初瞎了眼!”说罢又上前两步,指着洒了一地的酒怒道:“这便是我白家古方酿出的酒?这便是我白家祖训教的待客之道?莫要说出去惹人笑话!郭掌柜,当初把白玉楼交给你,可不是让你砸了白家百年招牌的!”
这话说得及其严厉,郭掌柜早已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有机灵的见状也跟着跪下,大呼二爷饶命,没一会儿便跪倒了一片。卢方等人见他真的动了怒,念着他旧伤初愈,生怕他气坏了身子,也忙在一旁劝解,白玉堂这才撇过头去图个眼不见心不烦。郭掌柜见他还在气头上,不敢侥幸,又是几个叩头,连连求饶。
一屋子人鬼哭狼嚎,楼里客人也早没了心思吃饭,净坐在那儿看热闹,低声议论地津津有味。白玉堂虽行得正坐得端,却也不欲白让人家看了笑话去,勉强压下火回了位子。郭掌柜见他面色好了些,连忙招呼人重新上菜,分量终于足了,一行人这才吃饱。
白家酒楼出了这事儿,让白玉堂碰上还闹大了,定不能轻描淡写揭过去。一行人又多停留了两日,白玉堂重新招了人手,定了规矩,才算了结。郭掌柜贪图暴利坏了白家名声,按白玉堂的脾气本该撤了他的掌柜之位,然而后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留下来,倒不只因白金堂,是他的确有两把刷子,又忠心耿耿,一时也找不到人替代。当初白家产业易主、白玉堂为此四处奔忙之时他就一直在身边帮扶着,这么多年也从未有别的心思,说不动容不行,不然凭白玉堂当年年幼,如今入了官府分身乏术,白玉楼想脱离白家也不是不可能。
郭掌柜自知犯了白家忌讳,见白玉堂念着旧情没过多处罚,又是感激又是羞愧,连连保证不敢再犯。白玉堂也不是揪着小辫子不放之人,既用他便仍是信他,谅他不敢再自以为是,略略告诫了几句便上路了,只是这么一来长了个教训,回了京后,让白福跑了一趟白家各地的酒楼客栈,暗暗查访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事端,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