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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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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莱曼好像只是随意感叹一句,又很快挂上笑容,转身去厨房做饭。
唐鸦亦步亦趋,鼻翼间缠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不敢看苏莱曼,一看见他微笑的脸,脑海里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方才看见的幻象。滴血的长刀、漠然的眼神,还有充盈的煞气,这一切都与灶台前忙碌的男人格格不入。
唐鸦甩了甩头,疑心自己睡得太饱,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是他的错觉吧。
“怎么?”苏莱曼发现唐鸦孩子气的举动,“饿晕了吗?”
“没有。”唐鸦说,他慢吞吞地坐在灶台后,将身边的柴火收拾干净。之前蹿进屋里的阿白也顺势爬到他身边,使劲往他怀里缩,还用屁股对准灶台前的苏莱曼,它圆滚滚的身子微微颤抖,看起来仍惊魂未定。
苏莱曼说:“待会儿吃完饭,我看看你的腿,今天雨恐怕不会停,就不能出去了,否则湿气入骨,疼得只有你。”
唐鸦埋着头,小声答应:“好。”
吃完饭,唐鸦坐在大堂的软椅上,腿上盖着薄毯,露出一条白皙的长腿。他自小就受到训练,看起来瘦削,实则肌肉柔韧,手摸上去,能清晰地摸到薄薄的肌肉。常年裹在厚实的唐门劲装里,唐鸦的皮肤白的让人心惊,与白瓷一样,细腻、光滑。
苏莱曼的手上全是茧子,与他的肌肤一接触,唐鸦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痒?”苏莱曼自然感觉到了唐鸦的反应,他微微抬起头,碧色的眼睛深沉得像墨绿,他嘴上虽然在发问,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唐鸦瑟缩,想收回腿,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五官皱成一团,苦着脸说:“痒,你轻些。”
苏莱曼的心忽然停跳半拍,他凝视着唐鸦垂下的睫毛,和露出的半截白皙的颈项,心想,也不知道吃到嘴里是什么滋味。
暧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转,唐鸦似乎有所觉,睫毛轻轻颤动,抬起头看着苏莱曼,几乎要沉溺在他翡翠一般的眼眸里。
“唐鸦。”苏莱曼声音低沉沙哑。
唐鸦:“嗯。”
像是得到了允许一般,苏莱曼倾身吻住了唐鸦的唇瓣。
唐鸦唇色很淡,看着就让人心动,想将他的嘴唇变成靡丽的红,苏莱曼掐着他的下巴,先是用唇瓣厮磨,再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唐鸦从未尝过情爱滋味,只能任由苏莱曼将他拖入漩涡,意乱情迷。苏莱曼将他放开后,他还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一张脸染上嫣红,比之前害羞时还要来得迷人。
苏莱曼赞叹道:“唐鸦,你真好看。”
唐鸦只觉得没脸见人,慌忙将薄毯撑起来,遮住自己的脸。阿白在门外探头探脑,见苏莱曼起身欲走,连忙蹿了进来,几步跳上软椅,蹦到唐鸦身边,盘成一团。
唐鸦总算将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些许,等他把薄毯放下来时,苏莱曼已经消失在门外,他长舒一口气,心里小鹿乱撞。他把阿白抱到怀里,觉得自己遇到十几年来未有的状况。
他好像……确实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迷茫地望着窗外,雨声不绝于耳,好像把外界和他隔开,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和苏莱曼,再加上阿白三个。阿白是只不会说话的猫,而苏莱曼……唐鸦抬手抚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他原来是喜欢男人吗?
唐鸦抱紧了阿白,心里一团乱麻。
方才他被暧昧的气氛蛊惑,鬼使神差地与苏莱曼接了吻,如今想来,并不觉得恶心,反倒意犹未尽。他从十四岁开始,便独自在夜晚中来去,与他相伴的,唯有冰冷的夜风。他从未被人拥抱过,也从未拥抱过谁。
甚至……
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原来他还是能喜欢人的。
唐鸦突然觉得有些开心,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既然苏莱曼主动,那说明苏莱曼还是有些喜欢他。
他正胡思乱想,就听苏莱曼说:“你在想什么?”
唐鸦浑身一震,讷讷道:“没想什么。”
苏莱曼笑着坐在他身边,伸手把他垂下的头发拂到耳后,意味深长道:“真的什么都没想?”
唐鸦捂着阿白的眼睛,努力为自己辩解:“真的什么都没想。”他说话时,脸蛋通红,看着便惹人垂涎。十九岁,正是少年与青年的过渡时期,身形五官都已定的差不多了,手脚还残留少年的纤细。
苏莱曼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九。”唐鸦乖乖地说,他说完后,又抬眼,问苏莱曼,“那你呢?”
“我?”苏莱曼笑了起来,“我已过而立,三十有一。”
唐鸦一愣,随即不满地嘟哝:“你比我大这么多?都能当我阿爷了。”
苏莱曼戏谑道:“我可没法生出十九岁的儿子。”
他长手一伸,就把唐鸦揽入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苏莱曼的臂弯总是炽热的,热气烘烤的唐鸦脸颊愈发绯红,他伤了腿,身上的暗器和毒药也早就不翼而飞,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更何况,他也不想挣脱这个温暖的怀抱。
苏莱曼靠在唐鸦耳边说话,热气吹拂着他的耳廓,连声音里都带着温柔的笑意:“你都十九岁了,难道还没有尝过男女的滋味?”
“难道你尝过?”唐鸦忿忿。
他这才回过味来,苏莱曼都三十一岁,肯定知道档子事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早就和别的男孩或是女孩有过一段情。唐鸦看了一眼苏莱曼俊美的面容,心道,说不定是很多很多段情。
他彻头彻尾一个童子鸡,怎么玩的过这种老油条。
苏莱曼哄他:“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唐鸦没吭声,心里却悄悄抱怨,油嘴滑舌。
苏莱曼又说:“我第一次和人做那档子事的时候,你才九岁,就算我那时候遇到你,也不会喜欢上你,你说对不对?”他对小孩子可没什么兴趣,二十一岁的青年,血气方刚,不过也就那么一次,随后他便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失去了兴趣。
唐鸦心知肚明,可总觉得自己的东西像是被人摸过一样。他小心地把喉咙里的酸味咽了下去,勉强点头:“你为什么之后又没有了?”
苏莱曼轻描淡写地说:“没意思。”
“没意思?”唐鸦疑惑。
怎么会没意思?若是真没意思,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纵情声色,在欢场中流连忘返,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却死不悔改?
苏莱曼:“就是没意思,没别的原因。”
他说话的语气极为漠然,唐鸦仿佛又看见那个踏着鲜血的苏莱曼。不过须臾,苏莱曼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他把唐鸦从怀里放回软椅上,“睡会儿午觉,休息一下,你要养伤,得精力充沛才行。”
阿白挤在他们中间,早就怕的不行,苏莱曼一离开,它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一个腾跃,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进雨中。
唐鸦目瞪口呆,忍不住问:“你对它做过什么?它为什么这么怕你?”
“我也不知道。”苏莱曼状似无辜。
……
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苏莱曼带着唐鸦出门闲逛,雨后的大街小巷都飘荡着清新的草木香气,空气也湿润润的,水汽弥漫,心旷神怡。
家家户户都养花,秋菊在微风中开的愈发盛,重瓣花上还残留着露水。
短短几天,唐鸦走路便不像之前那般吃力,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行动自如。不过苏莱曼仍旧不允许他走得太久,过一会儿就要歇着,一路走走停停,等回去时,唐鸦也不觉得累,反倒更欢欣鼓舞。
他很喜欢和苏莱曼呆在一起,这些天,他得到的快乐比过去十二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他想了解苏莱曼更多一些、再多一些。
阳光灿烂的午后,苏莱曼在庭院里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茶点,几尺远外就是秋日盛开的花朵,姹紫嫣红、妍丽多姿,馥郁的花香充斥了整个院落。
“苏莱曼,你是粟特人?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了做生意?”唐鸦终于问出盘亘在他心中已久的疑问,他实在好奇,先前想问也问不出口。
苏莱曼挑眉,道:“现在你就要盘查家底了?”
唐鸦有些不开心:“你不愿说,就不说好了。”
苏莱曼笑眼弯弯,伸手揪了一把他的脸,恶狠狠地说:“就知道生闷气,我不是粟特人,我来自玉门关外,可能是波斯人,我也不大清楚。”
“头一次来这里是十多年前,”苏莱曼想了想,说,“当时在成都有点事要做,觉得这里住起来不错,现在有了空闲,就干脆在这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