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归人》李七九

40、小镇

　　大年三十晚上，苏眉按照自己家乡的习俗做了年夜饭，等全部上桌，许牧蠢蠢欲动，苏眉有些心虚，好久没有去碰了，手生，虽然步骤是一个不落，但口味就不敢打保证了。
　　苏眉看着许牧夹起眼前色泽鲜亮的油焖春笋，苏眉咬着唇巴巴盯着，许牧没有立即吃下，到了嘴边打了个溜出来了，苏眉果然垂头丧气，许牧低声沉笑，但这次真的吃了，嗯，轻微的咔嚓声火候不错，咬开后更觉鲜嫩爽口，甜甜咸咸的两种味道交互，真的好吃。
　　苏眉早已被那清脆的咔嚓声重新唤起注意力，看着许牧吃，仔细观察许牧的表情，许牧好像是满意的意思，苏眉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
　　等许牧吃罢，苏眉忍不住了，“怎么样啊？味道还，可以吧？”还是有点小心虚。
　　“嗯！怎么说呢…”许牧故意卖关子，苏眉刚才的劲头散了小半，肩头有些松，“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油焖春笋！”许牧说着又夹了一块，这次嚼的更有滋味。
　　苏眉咬着下唇眼里迸着笑意，“我还记得，许牧，我都还记得，这都是姑姑教我的。”从懂事起，姑姑就开始教苏眉做家务，苏眉一直觉得姑姑不喜欢她，才会让她一直干活。后来姑姑弥留之际，姑姑才说出来，都是为了苏眉，为了苏眉以后不管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嫁人后，都可以过的很好，也不会被嫌弃没有娘家人。
　　“想不想回去看看？”本来许牧就计划过带苏眉回她的老家，虽然都孤家寡人，但去过后身份就不一样了。
　　“去哪里啊？”苏眉还在刚才的思绪里，没转过来。但看着许牧的表情，突然领悟，“去看姑姑？”
　　“嗯，去渔头小镇，你都2年没去过了，明天我们就去。”许牧看着眼睛几乎冒亮光的苏眉觉得有些迫不及待，很想去看看那个让苏眉神采飞扬的地方。
　　“明天？明天是大年初一啊，会不会太早了，习俗不都说初一不出门的吗，我们要不就迟一天，初二去，怎么样？”苏眉虽然心动，但静下心还是觉得太仓促，况且她姑姑说过，初一不宜出门走动。
　　“好啊，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时间就什么时间，反正是去你的地盘，我没有意见。”至于时间什么时候都可以，许牧无所谓，苏眉想怎样就随她好了。
　　“那就定初二，去了以后我带你好好转转，我们渔头小镇可有意思了，还可以去城隍庙拜拜，那里据说特别灵验，每年都有四里八乡的专门赶过来拜呢。还有呀，小镇还有很多好吃的，我特别喜欢老城西门口的杭三鲜了，那味道….，我觉得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不行，这次回去我要好好去吃一顿，还有张阿婆家的年糕，，，可惜，姑姑不在了，姑姑做的东坡肉我最爱吃了……”
　　渔头小镇有苏眉最朴实美好的记忆，她在那里长大，爬树偷过领居家的果子，在小镇东头的小河里抓过鱼，也在被姑姑训教的时候被其他小伙伴偷笑。她小时候无拘无束，性子不知随了谁，野的很，总是跟小镇上的男孩子们一道疯玩，反倒是进不了女孩子们的小圈圈，为此姑姑总说她，她总是低眉顺眼的装作听进去了，可转眼就抛至九霄云外。可在她11岁那年，她被人说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她扑过去跟人打架，她怎么会是野孩子呢，她有姑姑呢，她不是，她发狠了又抓又挠，最后被送到大人跟前，她倔强的不肯道歉，姑姑的鸡毛掸子一下又一下，她的小腿渗出了血珠子，可还是不肯低头承认。
　　也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她不在是那个疯天野地的野丫头了，苏眉开始很少说话，不管是男孩子的圈子还是女孩子的圈子，她都没有兴趣参与，她要努力读书学习，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带姑姑一起离开。
　　可那毕竟是小孩子的想法，等她大了些，知道了全部，反而释然了，没父没母怎么了，她还有姑姑，她不照样过的很好吗。想通了，就好了，她开始不排斥这里的一切，可这时的苏眉已经不一样了。
　　等她考上大学，真的要离开这里，反而开始舍不得了，她的一切都在这里，不管好坏都是她回忆的血肉，拿不掉了。
　　后来姑姑因病突然离世，她回家奔丧，恍觉物是人非，熟悉的地方却没有了最初的熟悉感觉，距离从她离开的那时就开始拉长，再也回不去当初。
　　但再怎么有距离，她回忆里的那个小镇依旧是她能够记起的样子，没有褪色，有可爱的小伙伴，有好吃的小吃，有老阿婆门的唠叨，还有月色下的笑声。
　　大年初二一大早他们就驾车前往了，不算太远，但也得5个小时，苏眉上车后一会儿就困了，许牧昨晚折腾她太久了。许牧看她困，拿过毯子嘱咐她睡一会，苏眉就真的睡过去了。
　　等苏眉醒来，车停在服务站，车座不知什么时候被许牧放倒了，她睡的倒是人事不知，一觉醒来，精神了许多。许牧不在车上，苏眉打开车门下来，零零散散的并排有十几辆车，苏眉没有看到许牧，又不敢走太远。
　　正踌躇之间，许牧出现了，端了两杯热粥从餐厅出来，苏眉看了眼他身后的餐厅，透明玻璃里面几乎坐满了人。
　　“醒来了，想不想去卫生间？”许牧走近，苏眉神采奕奕有神，看来是睡足了。
　　“嗯！我去一下，你稍等啊。”本来想问许牧去过没，后来一想多此一举，要真问出口苏眉觉得自己真是脑袋睡糊涂了。
　　等她回来，许牧递给她热粥，许牧知道她不喜欢服务站的餐食，只是买了热粥。车子出发，还有1个小时就到了，苏眉计划着行程。
　　提前订了小镇的酒店，条件一般，说是酒店其实就是好一点旅店的条件，只不过就是挂了名而已。苏眉原来住的地方，很久没住人，本就是破旧的小院，几年没住人早已破败不堪，荒草丛生。
　　简单收拾了一下，苏眉带着许牧去吃东西，小镇这几年发展旅游，虽不像那些大景点那么人潮火爆，但也零星的有不少，这里背靠大海，建筑古朴，特色鲜明，很多人就喜欢这种原始的调调，所以即便是过年，也有不少餐馆开张营业。
　　城西的那家苏眉垂涎很久的杭三鲜，也在营业，生意依旧不错。店面显然是经过装修的，之前苏眉记得是老屋简单收拾的随意，现在完全是精心装修的，一派江南渔村的味道，古朴自然，加上年节里鲜艳的大红灯笼，很中国风。
　　店面明显也是扩张了的，将原来几间屋子打通了，苏眉点了几样自己惦记的，推给许牧，许牧看了眼，又推回去，“我不熟悉，你看着点吧，我不挑。”
　　苏眉想着许牧的喜好又点了几样，点完之后，苏眉就东张西望，伸长脖子看后厨方向，看到后厨出来的几个年轻人，有些失望，“好像都不认识了，我记得以前都是邹婶是掌勺，常伯在边上打个帮手，刚瞅了半天，好像换人了，都不知味道变了没。”苏眉有些惆怅，本来是冲着老味道来的，结果发现厨子换人了，还没吃到就觉得味道不好了。
　　等菜上桌了，苏眉已经没有先前的劲头了，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是从哪里下筷，尤其是最爱的杭三鲜，近乡情怯在苏眉这里有了新的释义，叫有菜不敢吃。
　　还是许牧好，不知道也就不在意，就瞅着苏眉跟前的杭三鲜先吃，苏眉眼巴巴看着，许牧不逗她，吃完反馈意见：“味道还不错啊，你尝尝，说不定还是你记得的那个味道。”
　　苏眉下定决心去吃，尝过之后觉得味道大体上似乎没有变，但吃到嘴里的感觉却不对。也是，本来惦记这事就是这样，越是惦记到跟前就觉得不如以前，尤其是苏眉刚觉得厨师换人了，心理上已经不对盘了，吃到嘴里自然有出入。
　　“好像变了又没变，但觉得不是以前的感觉了。”苏眉是实话实说。
　　“吃吧，味道总体还不错的，吃完了去看姑姑。”许牧看重的是扫墓的事，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苏眉放下心思吃了，吃完还特意询问了厨师是不是邹婶，一问才知道，原来邹婶早几年身体不好，早就拿不动勺了，厨师换了邹婶的侄子，学了邹婶的全部手艺，生意还比以前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