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同的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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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走。”一副自来熟样子的莓鼻笑嘻嘻地用尾巴尖指挥着大家走向影族领地的方向。
明爪很顺从，跟着其他猫动了身。她知道从这边绕过湖会近不少，何况走另一边还需要绕过芦苇荡，又要比单纯沿湖边多走好多路。但是蝶爪转过头看白尾和两个风族学徒，作出一副拘谨的样子问道：“请问你们需要告别领地吗？”
这么走唯一不经过的就是风族的领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做到换位思考呢？明爪敬佩地看着深棕色母猫。但丝爪却辜负了她的好意，一口回绝：“我们的时间不是用来耽误的。连兔子都喂不饱的破地方谁会稀罕？”白尾在一旁有些尴尬地赔了个笑脸，但是看上去也没有替她道歉的意思——这让明爪真想冲过去摇着她们的肩膀对每个喊上三到五遍“你够了”，但是她已经走出了族群的营地，就是要代表河族的形象，可不能让教养良好的河族因为这种原因背上坏名声！
前面不远处就是宽阔的河口。蝶爪忙着指挥大家用最优方案跳过河口的小岛——说是忙着，只是因为工作量大，事实上她还是很从容不迫的。明爪和蛾翅也帮忙引导最怕水的风族猫不湿脚地跳过去，幸好他们体型虽小，跳跃能力还是很强的。“星族到最后总是公平的，这边缺少的部分总会在那边多出来。”芦苇须，她的老师，曾经这么说过。
在湖区的最后一段路上，有些猫是有说有笑的，但似乎都对明爪爱答不理。找寻队，就是这样吗？看着如此陌生而又即将变成熟悉的一个个身影，她仍然找不到安全感，就连蝶爪也很快和其他猫融为一体，不再往她的方向看上哪怕一眼；蛾翅也忙着和风信爪说话。走在猫群中，她却仿佛是独自走在夜晚的河堤上，孤独一浪浪扑打在脚下，凉风迎面吹散了她带有银色毛尖的白色毛发。
刚刚走到雷族境内，莓鼻猛然刹住脚步。“从这里就向北转……还是再走走？”他的前半句话本来是命令的语气，是因为看到大家脸上怀疑的表情才换成了选择。
“不知道啊。”虎心说，毕竟对于猎场究竟在哪个方向还是一片未知。
“要么再看看？”丝爪迷茫地看了看雷族领地的橡树林，又看了看分隔雷影两族的小路。
“不如这样。”蝶爪打量着雷族的领地说，“雷族的猫们在巡逻时走到北边边界都看到了什么？他们见过，我们没见过的不能妄加猜测。”
阳流摇了摇他宽大的脑袋：“雷族没有北边边界。往北走是连绵不断的橡树林，只是……”他的模样此时和昨晚的灵风有些相似，一只强壮的公猫如果遇上了他的脑子思考不了的问题，就会显出这种尴尬的表情。似乎想躲在他的身后的百里香爪只是盯着地面。
明爪扫视着猫群。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尽情运用敏锐思维的畅爽感觉了，但毕竟是曾经有过的啊！现在的建议都是蝶爪说，但是不管大家记不记得，她也破解过芦苇须险些遭谋杀之谜，推理出了鳟溪坠落日池的原因啊！这时候，她的深处——不像有什么感情暗暗涌动那样在内心深处，而是在那曾经高速迅捷运转，破解谜团的大脑深处——有一种微微的颤动，仿佛是被禁锢在笼中的鸟儿看着主人打开笼门，仿佛是强健而精力充沛的幼崽知道明天就要成为学徒，明白了自己马上就会尽情驰骋，用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
“这不就是猎场吗？”她说，“我们找的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一片橡树林就可以提供数量充足的猎物——鸟类，啮齿动物，应有尽有。”如果停在这里似乎有点怪，显得太过强权了；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傻傻地看着蝶爪的学徒了：通过观察雷族猫的脸色，她的思维飞速运行，明白了接下来该说什么，“但是，如果那里也不适合——因为我没有、也不可能去过，那里完全可能被两脚兽搞得一团糟——我们还可以继续走下去。星族总会给我们一条路，大家没有注意到吗？往年这时候早已进入秃叶季，今年却一场雪都没下过！这说明现在的气候比过去要温暖了，动物产下的后代也更少——以前一胎五只幼崽不奇怪，现在两只两只地来！以此类推，猎物也繁殖得没有以往旺盛。所以我们要前往气候更冷的北方，那里才会有丰饶的猎物！”
周围传来了赞赏的声音。明爪决定暗暗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掌握友善的外族猫总是有好处的，或许从他们这里还能发展更多呢。这些猫包括雷族的百里香爪、阳流；影族的风信爪、虎心还有风族的枫叶爪。
“还有，”明爪再次把目光聚焦到雷族的森林，一个光秃秃的兔子洞裸露在地上，看上去曾经有猫为了抓兔子把整个洞都翻了个底朝天，“我们必须从边界上走，因为不能穿过雷族领地。这是唯一一条不侵犯武士法典的路径了；否则，我们就只能走到雷族和风族的边界再往北，但是那么做就完全失去了从这边绕过湖的好处。所以，走吧。”
第一个赞赏地跟着她行动的居然是枫叶爪。随后跟上来的猫绕过看上去因为失去了队长权威而愤怒又无奈地瞪着眼、几乎是最后一个动身的莓鼻，也走上了这条已经被两脚兽修得平整宽阔的前小径。
两边分明地排列着仍然黑漆漆的针叶林和已经从枝条间露出大片天空的阔叶林，唯一的相同点则是少了以往那些动物的喧闹，就是风声也很轻微。
“谁？”一声断喝把大家都吓得不轻，藤爪和枫叶爪交换了个像是被吵醒的眼神。
声音的主人是一只棕色和奶油色相间的公猫，他看上去属于一支雷族巡逻队。队里的其他猫站在他身后，同样一脸敌意盯着大家。
“鼹鼠鼻？”莓鼻也是一脸吃惊地盯着他的同行。
但是鼹鼠鼻的表情没有放松一点。“你？还领着一坨（这是什么雷族量词？明爪想）外族猫？我说怎么找不着百里香爪……间谍？好啊……”
难道雷族内部没有交流吗？明爪感觉她面前的树都在跑圈了，从决定派出找寻队到现在三个月，竟然雷族还有猫不知道！而且这么笨的猫还能出来巡逻？明爪莫名感觉他才是熊爪的老师、飞飞的好朋友。鼹鼠鼻？鼹鼠脑才对吧！难怪他姐姐樱泉已经是闪爪的老师，他却什么也不是了。
与此同时，同在巡逻队内的榛尾好歹解释清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拽着鼹鼠鼻往最能避开他们的方向走开了。看着好笑又好气的这一幕，明爪暗暗想起了急水部落。这还尚且是四大族群的成员，以后的路途上不知要见多少文化上完全陌生的猫，该怎么应付他们呢？
逐渐地到了中午，太阳直直地悬在他们头顶，看上去倒是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送出热量。这是冬天了，明爪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一点——在这个时候出去真的是明智的选择吗？不过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留在营地，只能抓着越来越少的猎物，直到森林里一只不剩为止。
一路上的景致几乎毫无变化，左边是暗黑色茂密针叶林，右边是掉光叶子的疏落暗棕色阔叶林，前后是一队皮毛颜色斑驳的猫，脚下是被两脚兽修得很硬的灰色路面，头顶是树冠之间一条天空的水道（不过因为云覆盖了大部分面积，颜色并不很蓝），遥远的太阳在水道里随他们一起前行。闻到从两边传来的雷族和影族的标记气味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后来，就连太阳也被云遮住了，路上是平淡而枯燥的昏暗。大家向前走去，不知到底经过了多久，只知道从足掌上传来的痛感逐渐强烈，又逐渐麻木；仿佛沿着每一根爪子的骨头之间，都插进去了一颗又薄又锐利的尖牙。
“该到晚上了吧！”终于，看上去就很娇气的丝爪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并且一屁股坐在了路边。但是她不是一只猫在偷懒：听到她的“号召”，百里香爪和枫叶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坐了下来。
“小丝爪，下午还没有过一半呢!\"莓鼻笑笑，回答。
因为看不见太阳，他们没办法判断经过的时间；但是丝爪这样的误判如果不是她实在不学无术，就肯定是在耍赖了。莓鼻用鼻子驱赶她，她刚站起来，风信爪又坐下了。这样反复了几次，三只小母猫偷偷交换了几个顽皮的眼神，坐下去的猫却只多不少。终于，自己也禁不住诱惑的白尾提议说确实该休息了，这才结束了这场混乱。
明爪庆幸地坐在路边，伸张着她的四只酸痛的脚掌。好累……这才是第一天哪！以后该怎么过啊？猎场快出现吧！她想着再次把目光投向蝶爪，却发现后者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她的耳朵向身后的树林轻微摆动，表明听见了那里某只两脚兽发出的响声。
当莓鼻终于下令不再前进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停下休息之后大家越来越感觉根本就没有恢复，现在终于要真正好好歇歇了。
明爪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这条路两边的植物逐渐变成了清一色的悬铃木，金棕色的绒毛积在路边，也微微浮在空气里；泥土虽然干燥，但是并不贫瘠。随着夜的降临而加剧的风微微带来了猎物的信息。她已经很疲倦了，没有动身，只是用鼻子搜寻着：附近的林地里有着鸟类留下的许多气味，新陈交杂，很难辨别出某一只鸟的确切方位。她缓缓走进树林，走向远离其他猫们的方向，调动她所有的器官感受……有一只兔子蹲伏在落叶之下……也许……
她看了看落叶，犹豫。这是一只有了年纪、大概也从猎食者爪下多次逃脱的胖兔子，年轻学徒们可不会很轻松。如果直接扑过去，绝对落不到它的位置；如果走近一些，发出的声音又会十分明显。她权衡了一下，转身用左侧对着它，尽量伸长身体……兔子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她知道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弹动尾巴，尾尖打在一丛灌木挂满枯叶的枝条上，随后立即收拢身体，以右后脚为支点向左前方跳去；此时兔子明显也听到了她发出的声音，立刻向着声音的反方向跑去，也就是她的左前方——这正是她期待的结果。她伸长左前爪，一把抓住了兔子，顺势再补上一爪结果了它。
“好样的，明爪。”百里香爪说，声音里不知为何有一丝妖娆，放下了嘴里的松鼠。她的嘴边沾着殷红的鲜血，在暗淡的暮色里呈现出琥珀红的眼睛说尽了她没有说出的全部话语：真是厉害，抓一只兔子费这么大劲。
明爪感到一阵被高雅地鄙视过的耻辱，怒声说：“你不是只抓了只松鼠？什么大？”
“姐姐对不起。”百里香爪，美丽的灰色虎斑母猫，微笑着说，“也许百里香爪冒犯了姐姐放猎物的地方，也许我存放的位置再放一只也没问题。”她说着轻巧地揭开了一丛洁净的薄荷，里面赫然放着三只刚刚咽气的新鲜猎物！
在百里香爪的连哄带催下，明爪只好拿了一只她捉的喜鹊吃。这只鸟的灰色羽毛完整而光亮，脖颈上的致命伤小得不能再小，一点血都看不见，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是存放在薄荷丛中的缘故。
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只翅膀，发现自己已经将羽毛弄的凌乱不堪了。百里香爪的猎物果真非比寻常，不仅外表精致美观，味道也鲜美可口，加上淡淡的薄荷香味，仿佛不是食物而是一件美妙的艺术品。明爪心情复杂地吃下了这一餐，想让这种美妙的味道在嘴里多留一会。为什么那些比她强的猫，蝶爪，还有现在的百里香爪，都比她优雅呢？
她找了些落叶，在一个小悬崖边铺了一个圆形的巢穴。夜色下其他猫们的身影就像一个个突起的、柔软的树桩散落在大地上；与巢穴里的感觉大不相同，巢穴口隐约透出来的亮光，只能微微照亮大家的身形罢了。
想起了往昔那些柔软的床铺，熟悉的干燥过的暗绿色苔藓，甚至是雏鸟的绒羽和芦花、柳絮，身下的落叶越发坚硬而凸凹不平，随着每一次呼吸时身体微微的颤动而发出裂开的脆响。想起以后面临的更加陌生而艰苦的环境，她越发不能入睡。
莓鼻的呼噜声逐渐变成了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四周更加安静，她身边的猫们都睡着了，仿佛她就是这里唯一的生灵。云不知什么时候终于消散了，在稀疏而坚韧的树枝间露出一块块形状不规则的暗蓝色天空，并几点沉默的寒星；那条代表着星族的银河却消失在了久远的过去，在她出生之前的年代。她的梦里，只有那看似不靠谱的灵风。
风吹过树林，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明爪逐渐闭上了眼睛，却始终无法入睡。谁能救救我？谁能帮帮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相同的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