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丨我不是在等你回来》詩人Darwin

3、Chapter03

　　三人聊到天快亮才结束，红酒喝掉两三瓶。陈词熬到六点多打车回家换衣服，把车钥匙给了隋唐。时差缘故，隋唐不想睡，问一禾还有没有酒，被强行塞进卧室睡觉。

　　姚一禾留在客厅，收拾完狼藉，已经七点半。她睡意全无，躺在沙发上随手找了本书，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她想起隋唐手上的钻戒，刚才的小聚里，隋唐说的话。隋唐说收到那个戒指是去机场的路上，她的女友放在副驾驶前面的置物箱里，女友让隋唐帮忙找东西，她发现了戒指盒。谁说意大利人没有罗曼蒂克，求婚仪式倒是挺特别。隋唐说自己只是收下了戒指，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和那位小姐共度一生。

　　这可以算做回国前的小插曲，隋唐也说起自己回来要办的事，高中的好友结婚，正好她也思乡，便请了假回来。意大利女友仿佛在恐慌，便早早送出钻戒，先固住手指。

　　隋唐睡醒已经是下午三点，姚一禾早已醒来，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她们今天要去墓园。这是隋唐每次回国第二天必做的事情，去看望林嘉桥。隋唐一年没有回国，开车只能靠导航，说起城建，感叹哪里都有了变化。姚一禾坐在后座，墓园这条路她经常往来，没有隋唐那么多感慨。她和隋唐在一起，永远是对方说，她在听。

　　“真羡慕嘉桥。”

　　姚一禾听到这句，闻声抬头，车已停下，在等红绿灯。“什么？”

　　“永远年轻。”

　　姚一禾笑，“你才刚过三十。”

　　“我眼角都长皱纹了。”隋唐感叹，她让姚一禾帮忙，找自己包里的香烟。这条道上红绿灯有些长，她正值无聊，恰逢许久没有烟雾为伴，打算趁此机会。刚去米兰的时候，隋唐没有烟瘾，只是想找些寄托，便找上吸烟的门路，嘴里说戒烟很多年，这个旧习却一直没有真的断掉。

　　姚一禾没有帮忙，苛责她就是抽了太多的烟才老的快。“我讨厌烟味，忍着。再说陈词这是新车，烟味弄得到处都是，不怕她杀了你？”

　　隋唐抓了抓头发，点开车里的音乐。“没想到陈词还在听山羊皮。”她由衷感叹，曾几何时她也疯狂爱过这个乐队，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林嘉桥喜欢，她便跟着她听，后来自己也爱上。最近听说这个乐队会复出，如果有演唱会，隋唐是决定去看的，感谢一些那些年的陪伴。

　　“人总是恋旧。”姚一禾说完，视线落在前方的后视镜上，隋唐也在看她。姚一禾笑起来，把自己归为那一范畴。

　　“才不是，我现在就喜欢小鲜肉，那个叫什么来着……几个男孩子的组合，英国的。”隋唐努力回想，绿灯亮起，重新上路都没有想起名字。

　　“你真的决定结婚？”姚一禾问，虽然昨晚已经问过，现在没有话题，又不能轻易谈起林嘉桥。

　　“不知道，我还没定性，不知道如何做一个人的妻子，只是还在考虑。那个戒指，Effy让我先收着，回去再和她说我的决定。但是……感觉能做一个人的妻子，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你爱她吗？”

　　“当然爱！”隋唐的声音高了一些，“不爱怎么会先接受戒指，不然早就退回去了。”说完，她颇为得意，恋爱中的女人大多如此。“你觉得呢？”隋唐把问题抛给一禾。

　　姚一禾陷入沉思，所有人都一路往前走，好像只有她依然活在过去。她从未给过任何人感情意见，这次也一样。“你知道我并不擅长……”她为难地笑起来。

　　“我随口一问，你呢？自从和阿玛尼导购分手，好像就没听过新的人。”隋唐说的这个人，是姚一禾两年前的女朋友。姚一禾很少说起自己的感情事，这段结束，她才从陈词那里听说。为什么分手？隋唐不知道，姚一禾也没和任何人细说原因。

　　“人家有名字，叫陈也。”姚一禾纠正她，“普通朋友，偶尔联系。”她想起这个人，“偶尔”里面包括很久没有联系，姚一禾不喜欢打扰别人的生活。分手理由挺简单，陈也发现了姚一禾的日记，上面一字一句的衷肠不是自己，大吵一架，从此搬出姚一禾的家。她们做不了朋友，陈也说她真的爱过姚一禾，就算她残缺，她也完整的爱过她。

　　到了墓园，隋唐从山脚下的一个婆婆那里买了花，停好车后从后备箱拿出一瓶酒，扶着姚一禾走上台阶。当时选墓，林嘉桥的父母特意把她的栖身之所选在最高的地方，视野辽阔，希望她长眠于此也不觉得孤单。

　　墓碑很干净，想来经常有人擦过，隋唐以为是林父林母，不知道那是因为姚一禾经常过来。按照惯例，隋唐拿出湿巾擦拭林嘉桥的相片，抿着嘴唇，缓慢又深情。姚一禾站在一边无所适从，还是喜欢独自过来的时候。

　　“林嘉桥，好久不见。”隋唐的声音温柔，手指抚过照片，酒是从意大利带来的，上等货，她打开倒了一点在地上。“今天我开车，你只能自己喝，不然一禾会怪我。”她笑着望了一眼姚一禾，姚一禾也跟着笑起来。

　　“我打算结婚，嘉桥。”隋唐在旁边坐下，靠着林嘉桥的墓碑，说起自己之前还没决定的事。“以后可能更加不会经常回来。”她记起读书时候的事，那时候和林嘉桥吵架，曾经为了气她和一个男生走得近，林嘉桥把她堵在寝室门口，怒目而视，隋唐都准备好与她吵架，没想到林嘉桥开口却是服软。

　　年少的时候，谁没有为了感情做过蠢事？

　　“你说她如果活着，我们还在一起吗？”隋唐问姚一禾。

　　“我怎么知道。”姚一禾也艰难坐下，她侧过身，望着墓碑上的林嘉桥。“谁都不知道没有发生过的事。”

　　“不过没有林嘉桥，我可能不会和你变成这么要好的朋友。”隋唐感叹，又拧开酒瓶，倒一点在地上。

　　林嘉桥和姚一禾是发小，嘉桥热情，一禾冷淡，隋唐？姚一禾当年说，“这个人太聒噪”，原话。大学时候，陈词，姚一禾和隋唐是室友，林嘉桥在隔壁寝室，窜寝室的时候经常来找一禾。她是那种像太阳一样的人，散发着光，人人喜爱，自然和谁都相处的好。姚一禾天性冷淡，话也少，和林嘉桥的相处模式好像现在她和隋唐。

　　“过去，我很羡慕她，现在也是。”姚一禾喃喃说道，略有所思。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羡慕她，怎么能做到每天都很开心。”隋唐转过头，玩起手指。“现在也羡慕她，永远都这么年轻啊。”她轻声说，不知不觉鼻尖泛酸，时间太久了，她早就不记得曾几何时那么炽热的爱过林嘉桥。当时，远赴他国，想要忘记的事情，没想到当真做到，现在想来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隋唐，我看你已经决定好要结婚……”一禾摸着拐杖，眉头轻皱，想着刚才，隋唐和林嘉桥说这话的语气坚定无比。沉默了片刻，一禾望着隋唐的侧脸。“其实……当年……”

　　“怎么了？”隋唐满眼疑惑。

　　这种目光，让姚一禾失去勇气。她轻轻摇头，杵着拐杖想要站起来。“只是当年，没有林嘉桥，我们未必能做这么好的朋友。”

　　“我说过了。”

　　她们在墓园呆了一个小时，隋唐带来的那瓶酒也被倒完。回市区路上，隋唐问姚一禾要不要回店里，她之后要开车去陈词的公司然后回父母家。姚一禾说要回家，自己给自己放假。车里的音乐还是山羊皮，单曲循环最热门的那首。男人慵懒的声音回荡在车内，隋唐不知不觉在跟着唱。

　　两个人在车里谁都没有说话，音乐盖过了所有声音。姚一禾盯着窗外，思绪回到好多年以前，她很小的时候，那里有童年时代的她和林嘉桥。

　　姚一禾家的隔壁是林嘉桥的爷爷奶奶家，她周末会来，午后的小公园，姚一禾经常碰到林嘉桥。从小，姚一禾的性格就是闷葫芦，话不多，也没有朋友，她记得是林嘉桥先搭讪的，问她要不要一起玩。那时候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具，角色扮演是最普遍的游戏。姚一禾想起来，那天午后很热，公园里没有其他人，她坐在凉亭里，在撕三叶草的根茎，林嘉桥就这样走到她身边。

　　“一禾……一禾。”

　　姚一禾听到隋唐的声音，才从过去里抽回思绪，车已经开到她家楼下。

　　“过几天找你。”隋唐转过头，笑着说。

　　姚一禾没有动，用力握着手里的拐杖，在做什么决定。

　　“隋唐。”姚一禾开口，她没等对方回答。“我有事和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犹豫着之间，姚一禾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什么事？”

　　“你不是经常问我和林嘉桥小时候的事吗？还有……一些，关于我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