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国记》桃夏春华

8、灵海

　　冯巽冷静下来之后，施展了师父教给他的第一个清静术。点了三下太阳穴和印堂，冯巽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被锁在了小角落中。
　　他深呼吸一口，开始运转自己丹田中的灵力。
　　在这个世界中，人体的丹田是一处重要的地方。无论是修武功还是修道，丹田都是最核心的部位之一。
　　修道前期，人们通常以修武锻体为主，气聚丹田，实力会比凡人上升一些，从而得到更加长的寿命。而修武锻体到最后时，便是一个分界点。若是有缘人，自然而然地就会突破，踏入道途，灵气运用起来会更加顺手。聚气境，是修道第一个境界，其义如其名，在这个境界里的修士就是以聚气为目标。到聚气境最后，修士的丹田就会变化成气海，用以储存灵气。聚气境晋级后就是聚灵境，也是一样，其义为聚出灵海，用以储存灵力。灵气与灵力的区别便是浓度差距，一寸灵力相当于一百寸灵气，使出的力量远远甩过了灵气。聚气境与聚灵境，是修道途中的基础阶段。
　　真正让修士与凡人的区别拉大的，是后面的三个境界：星海境、合月境、合阳境。聚灵境的修士，在力量上确实比凡人强许多，但是相差并没有让人心生畏惧。而星海境，如其名，其义为聚灵海成星海，共六个阶段，也唯有第六个阶段最后才能结成星海，每跨越一个阶段，灵海能够储存的灵力就成百倍增加，且会一点一点凝聚得更小，每一寸也会变得更浓更强。从星海境开始，修士们的周围就会逐渐散发威压，这威压越大，越让人难以呼吸，并且产生敬畏和恐惧。
　　正因如此，很多高阶的修士都觉得，只有踏入了星海境，才算是真正走上了修仙的路，前面的两阶段在后面三个阶段面前，仿佛只是一个预热。在许多修士眼中，聚灵境的修士算不了什么。白日里高素桢一个星海境的修士会看不起冯巽，便是这个原因。只是高素桢没有想到冯巽并非是所谓的“聚灵境”。重生前的底蕴远比高素桢强，即便是他已经不再是合月境了，要打败一个水分诸多的星海境修士并不难。
　　聚灵境要踏入星海境最重要的，就是将气海真正化为灵海。曾经殷珮结灵海很快，那时他和姬凛在树林里当了几年野人，天天撒着脚丫追着有了灵性的蝎菱草跑，接触这些灵草多了，他得到的仙缘就多了。十六岁的时候，他就踏入了星海境。如今重生在师弟身上，说比当初难，也不能算；说比以前更容易，却没这回事。毕竟冯巽是火系法修，而殷珮却是雷系剑修，两者区别实在太大。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抬手就是一剑招，然而什么灵力都没有出来。因为雷灵力与火灵力运转的方式和口诀不一样。如今能顺手地运行火灵力，与他的天赋有很大干系。
　　因此这么一中和下来，现在的冯巽要晋级星海境，不难也不易，只是一件和别人一样的事情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冯巽对自己很有信心。他闭上双眼，浑身放松，不久淡红色的灵力从眉心溢出来，凝聚成一个红点，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结成灵海，是要挨天劫的。
　　安雅原本看着冯巽房顶冒出紫气，已经微微惊讶，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夜空就劈出了闪电，随后传来了滚滚雷声。
　　接到派她来南城的诏书时，姬凛跟她说过关于跨阶晋级的事情。和姬凛的侍女一样，安雅也认为低阶算不得什么，唯有高阶开始，才能看出冯巽是否一可造之材。
　　没想到，验证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安雅看着天上聚集的乌云，面色凝重。
　　她觉得，这样一个绝世天才，怎么可能最近才踏入修仙之途？
　　当年在安家，哪怕那里的人都讨厌自己，也是有把她送去检测体质的。若是家中有修士，或者多一个修士，那么能成为君王臣属的机会就很大。因此但凡有能力修仙的人，都早早地被发掘了，不可能等到二十多岁了才自己慢悠悠地走入这条路。
　　在安雅的心中，要么就是冯家使了什么手段让冯巽躲过了验测，要么就是……冯巽以前不是决国人。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安雅的心中都是一件大事。

　　晴空万里，日照当空。冯巽从浴房里出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安雅。
　　冯巽：“……”刚才沐浴的时候别是给偷看了吧？
　　此时安雅已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头发利落地高高束起，眉目凌厉，英姿飒爽。
　　安雅开口先是恭喜：“跨阶晋级，你很好。”
　　冯巽嘴角弯起，正要答谢，安雅却接着问道：“你真的是十天前才踏入了修仙路的人？”
　　威压立即释放了出来，冯巽虽然面色变得不太好看，却也还是挺住了没弯腰。
　　冯巽道：“是。”
　　安雅：“我不信，你的样子明显对修炼一事轻车熟路。”
　　冯巽露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答道：“大将军诶……为什么你们总是觉得我以前没修炼过呢？”
　　“我是十天前才踏入了修仙之路，不过以前也是一个修士啊。只是那次大动荡害得我修为全废了，只能从头来过。”
　　安雅面色不善：“这叫‘才踏入修仙路’？”
　　冯巽一本正经地点头：“重修一个多月，才踏入修仙之路，我觉得我没有欺骗你们。”
　　安雅：“你这是隐瞒。”
　　冯巽汗如雨下，轻咳：“我其实从来没瞒过任何人。是你们没去打听……”
　　安雅气笑：“嗯？”
　　冯巽这会摆出了一笑哭脸，连连摇手：“真没瞒！我以前是三公子的幕下，修为也有星海境的！后来不得已才离开了那里。回头听说姬凛公子的幕下没有修为的限制我才去的！”
　　说罢他还拖出记录官来：“记录官也知道我的！”
　　安雅看了他一会，确定没有欺骗自己才放开了威压。这一松，冯巽就脚滑了一下，急忙稳住了身体。他边抬手擦汗，边说道：“我人物小，公子没有派人查我底细。其实他也查不到，因为我家人都回故居了，我又不常回家，皇城没几个跟我熟的。”
　　这话还真不假。当初谢琛不允许冯巽暴露自己的天分和真实修为，冯巽平日里也就跟殷珮熟悉，虽然长相开朗，但是性格却比较内向，因此殷珮不在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连冯家都没回过几次。住的地方又偏僻，自然就没几个人认识冯巽了。而曾经在嬴琪幕下的那些伙伴都往边疆走了，姬凛想问也没机会。
　　就连殷珮，跟姬凛说起冯巽的时候，也没有暴露过两人的真实关系，只说那是还很小的时候的玩伴。现在的冯巽觉得，姬凛应该是记得当初殷珮说过的冯巽，但是丝毫不了解。
　　而前些时候他要离开皇城时回去过冯家，但是冯泽早已留下了书信，说带着弟弟们回故居了，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所以姬凛更加不可能查到了。
　　安雅说了他几句就转身去看那些百姓了，独留冯巽一个人。冯巽望天，觉得自己可能以后好日子就到头了。不过现在自己进展还挺快的，也许等姬凛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着手准备重塑身躯了呢？冯巽摸了摸自己的独子，莫名生出一种欣慰感。

　　昨天夜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早就惊醒了不少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冯巽晋级星海境了，因此大家看见冯巽的时候纷纷道贺。冯巽很有礼貌地一一回应，“多谢”二字说个不停。
　　几个修士甚至走过来拍冯巽的肩膀，友好地问他究竟有什么诀窍能做到这么快结成灵海的。冯巽只能微笑道自己曾经有经验，只是上一次比较艰难，这次明显顺畅了许多。
　　得知冯巽曾经被废修为，修士们都替他感到惋惜。不过又安慰道：“不过你如今的模样看起来也并不是受到了重创。看起来那次废掉修为并没有伤到根基啊。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不要太担心，没准你还能变得更强呢。”
　　冯巽笑道：“我也觉得。人嘛，总是要活的高兴些的。不能老往坏处想。”
　　一个修士叹道：“啊，这样的心态真好。”
　　另外几个人见他如此，就问他：“你那大舅妈的侄女的表弟被抢了机缘，到现在还在发脾气啊？”
　　那修士摇头不想回答。冯巽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有个大舅妈的侄女的表弟也是修士，但是心态和脾气实在是太差。虽然也是星海境的修士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被抢了机缘，就对自己家人发脾气，弄得他们一串的亲戚都很烦。”
　　冯巽不解：“这，决国都已经这般动乱了，他不去帮忙吗？”
　　那个修士嗤笑道：“我那远房亲戚，别说给别人帮忙，自己娘被假山压死了都没去收尸守孝。”
　　冯巽蹙眉：“简直……”
　　其他修士摇头：“令人发指。”
　　聊了一会，冯巽就跟他们散了，往东边城门走去。他爬上损毁的城墙，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