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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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龙绡宫一连住了好几日，最快活的要数向天笑兄弟俩，只有方兰生憋屈了些。总是闷在房里不说，还得一天三顿地往肚子里灌药。也不知道妖类的味觉到底歪成了什么样，每回都叫方兰生喝得□□。
陵越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里陪着他聊天解闷儿，尽管方兰生说的时间要多得多，只有第一日里不小得闹腾了一番。
穿着女装的方兰生尽管缩成了陵越背后的一颗蜗牛壳儿，但他们终究是要去“四海留客”休息的。时机也是正巧赶上了，百里屠苏带着其他人正在大堂与掌柜交谈，询问客房数量。襄铃听着没劲，也就四处看厅内各色客人。陵越背着一大坨漂亮的衣服进来，仔细看看也知是背上背了个人。这还有什么难猜的？当下一指，羡慕道：“呆瓜的衣服真漂亮！龙女姐姐说要送我点鲛绡，能不能也做成这么好看的样子呢？”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招了过来，方兰生哪儿还好意思抬头？倒是陵越禁不住轻笑出声，惹得方兰生在他背后扭动了几下以示抗议。
姑娘们却不轻易放了他，三人都围上前，拈着一片裙摆或者一截袖子赞叹连连，不是夸料子好，就是夸手艺好。连尹千觞也没放过这个机会调侃了两句。
从前方兰生不得百里屠苏一句赞叹都是要不高兴的，这下赞美之词汹涌而来，他反而有些吃不住了。百里屠苏这会儿扭过头一眼不发的态度总算是没有乱上加乱，叫他松了口气。
方兰生闷闷地说：“你们要是喜欢拿去好啦！”
风晴雪一手拢在耳边，笑笑地凑近了些问：“兰生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喜欢给你穿啊！”方兰生憋不住气地把脸抬起来，头发在陵越背上蹭得有些散乱，一张小脸儿也是通红的，噘着嘴不满的模样竟也是别有风情。
幸亏周围的客人大多是些水母螃蟹什么的，否则方兰生玩儿心起来了再冲人家一根筋的妖类抛个媚眼，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红玉一手支在腰上，婀娜地立在一边，缓缓接道：“可不好抢了猴儿你的。鲛绡虽珍贵，倒也不是无价之宝。这儿可是龙绡宫，我与两位妹妹一会儿上街上逛逛，找个铺子做自己喜欢的样式，不是更好？”
方兰生难得词穷，愤懑地甩着脑袋：“哼，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不是要去逛街么？快去啊！早点去了也能早点穿上新衣服不是！”末了又附在陵越耳边小声道：“哥，我们快一点儿回房里去，好不好？”
陵越点点头，应了声“好”。
方兰生是压着声音了，百里屠苏的听力却是不凡，对这副场景更是见怪不怪，把银钱抛给了掌柜便回头告诉陵越：“左手上楼第一间。”
就方兰生而言，这个脸也算是丢完了。等他趴上了贝壳榻，又埋在枕头里好一阵嘀嘀咕咕。
陵越没听清，只是在一边搁置行李和武器。算算时间长了，怕方兰生憋着气，这才半跪在塌边，绕开伤处轻拍他肩膀，道：“起来透口气吧。他们……他们也没有说错。”他说到一半就把头扭开了，脸也微微泛红。
穿得跟花儿似的弟弟还是第一回见，一时间还真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
“大哥，怎么连你也笑我！”方兰生鼓着嘴，探头嚷嚷。
陵越立刻抿了嘴道：“我没有。”
他这儿意志也坚定不了多会儿，眼神还是不住地往方兰生身上飘。瞧在眼里又不敢久看，强转移了目光，又忍不住落回这个循环里。
方兰生哪儿见过自家大哥如此作态，撑着脑袋想了想，没忍住那点儿调皮的性子，嘟着嘴丢去个飞吻，又挤出个媚眼儿来。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对象更是英气百倍不止，他这次做的可比翻云寨里顺利多了。只是真把调戏别人的流程走完了，方兰生自己先羞臊得不行，又一闷头把自己团了回去。
一直频频偷瞄弟弟的陵越哭笑不得，靠过去把人捞了起来，道：“我出去给你买些衣物回来。”自觉没有自家弟弟的一双巧手，陵越只能担着采买的活计。
方兰生立刻忘了先前的羞赧，用柔柔的力道催促似地推着陵越的手，兴致勃勃地说：“好呀，你快去快去！顺便带点吃的回来，我都饿死了。不知道龙宫里有什么新奇的好吃的。”
两人凑得近，方兰生虽然忘得快，陵越却不一样。当下飞快地轻吻了方兰生喋喋不休的嘴，霄河剑也没拿就跑出了客栈。
这一趟下来尽管耗去了小半天时间，却是收获颇丰，回房的时候脸上还透露着喜气。方兰生猜陵越大约是挑着了些好东西，只不过他忙着换衣服未及细想。
待得告别龙女离开龙绡宫的那日，妙辞依旧侍候龙女大人身侧。方兰生捡了个机会悄悄要把洗过又包好了的衣服还了，对方却一定不收。最后连听见动静的龙女大人都要他当作礼物收下，方兰生也就没了法子，只能惨不忍睹地捂着脸躲到队伍后头去了。
新拾掇好的沦波舟被施了法术，一路顺利地航行了几日，终于在海中央找见了祖洲。
洞天世界景色瑰丽奇异，精妖也是不少，实力更是强悍。好在一众人各有所长，连着两只孰湖拦路也有惊无险地胜了。伤还有些没好利索的方兰生都觉着不可思议。也亏得红玉身法敏捷，和战前接到陵越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在混战中拽着方兰生躲过了不少攻击。
只是这鬼地方一颗草也没有，几人分散在洞内查探，也未发现像是秦皇陵中那种密道。
众人重新在中央的石台上会合，都是无奈地摇头。方兰生见陵越的手上全是石砾粉尘，便在动身向前寻觅前揪着他缀在队伍后头，一边拍着他的手一边碎碎念道：“以前二姐总嫌我贪玩儿，回家的时候一手的泥啊灰啊的。没想到大哥也这样。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陵越初时一怔愣，想想没有错，就“嗯”地应了一声。
方兰生又自己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转头正想问问屠苏这么还得走多久，面前却吹起一阵凉风，带着淡粉飞花倒转向天上飞去。方兰生难以置信地向前跑了两步，眼前发着淡淡光晕的道路虽是蜿蜒弯折，却在很长的一段距离里都一览无余，确实是谁也不见了。
“奇怪……他们怎么跑的这么快……”方兰生嘟哝了两声，把手圈在嘴边高喊，“木——头——脸——红——玉——姐——”
一声应答也没传来，方兰生正想回头问问陵越有什么看法，却惊异地发现他竟不在身后。
恐惧之感顺着喉管爬了上来，方兰生干张着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混沌。还没甩脱这感觉，找回理智，一阵白雾凭空在眼前散布。方兰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只觉得自己一脚踩空，身子立刻沉沉地向下坠去。
他紧张地闭紧了眼睛，等风声减息，身下却竟然柔软得很。方兰生想要睁眼，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刚撑开了一条细缝就疲累不堪，重新堕回黑暗中去。他试着动了动颈子和手指，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张塌上，枕头被褥都是再好不过的料子，连他在方家平时用与这个相比都要差上几分。
方兰生艰难地撇了撇嘴，暗叹倒霉。心里想着，该不会是自己莫名其妙又中了招，昏了许久，陵越都把自己带回了陆地上安置妥当了。
他倒是想弄出点儿声音把不管什么人给招来，嗓子却干哑疼痛得很，吞咽了几次才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自己也没听明白的单字儿。完了还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这感觉难受极了，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长。方兰生咳了两声时，终于听到了些许动静。
有人推门而入，在他塌边俯下身，捉着他的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忽然，这人开口问了一句：“喂，你能听到吗？”
方兰生喉头滑动几轮，眼睫颤动，却说不出一个字。究竟要受了多重的伤才会如此？方兰生想不明白，虽然焦急却没有办法。
床前这人一定是陵越，那就是他的声音，方兰生绝不会认错。只是他的声音似乎冷冰冰的，不带半点儿柔情温度。
他说“喂”，而没有叫“兰生”。
似乎连当初不肯相认时的陵越的疏离也比这要好些。
方兰生很想问问为什么，但使出全力也只能简简单单地呼吸罢了。
过不多时，陵越没等到什么回应便不再多说，只是稍稍扶起方兰生，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勉强喂进去了一些水。
方兰生稍稍舒坦了些，却也有些杯水车薪的意思。他忧心的事情没有答案，陵越只是把水碗搁在一边几案上，替他掖了被角就匆匆离去。从前他也是生过重病的，却没有哪次比得上如今难过。他没能哪怕抬起手来碰一碰陵越身后被风带起的衣摆，眼角生生滑落一滴泪。
他再一咬牙使力，终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急促的喘息像是要把恐惧全呼出来似的。方兰生瞪大了眼睛，浓厚的迷雾转瞬消逝，左右瞧瞧，大家又都在自己身边。
就好像是场噩梦，经历时一瞬三秋，醒后却只觉不过一晃。
朋友们都有些莫名的样子，大约也都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只是各人神情不同，有人做了一场噩梦，有人却做了一场好梦。
方兰生一眼就瞧见了陵越表情不大对劲，又是那副要看他又不要看他的模样。他飞快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凑到陵越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绕着陵越转了一整圈，惹得陵越也闪躲似的向右侧了侧头。
方兰生故意看向其他人，问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们一下子都不见了？！”
百里屠苏虽未插言回答，却看起来沉着镇定许多，好像知道些什么。
眨眼的功夫，陵越闻言已一把捉住了他的手。等方兰生调转过来看他时却又看向别处，干咳一声，道：“你们看那处，有植被生长，或许便是我们此行目的所在。”
大伙儿兴致勃勃地上前查看采摘，连方兰生也蹦蹦跳跳地跟在百里屠苏后头去帮忙把把关，说着什么“生于琼田”，立马就揪下来一根粉紫色的花枝。
红玉走过陵越身边时也只是笑，就像是什么都看穿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