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十七） ...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可是这八个字在现在这个情景下不适用。
谢天谢地他们不适用。
陵越强耐下性子等在原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找人的难度大概其也会低那么一些。只是远处隐隐看见一个黑色人影攀上巨石，刚向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又见百里屠苏弯腰抵手。陵越微微一怔，竟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直到一颗绑了青蓝色发带的小脑袋探了出来，他才恍若梦醒般地疾奔过去。
方兰生被百里屠苏拉上来，嘴里碎碎念着：“肥鸡叫个没完也不知道是找着谁了，高兴成这样。”待他刚刚站稳了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炮弹一样向自己弹射过来。虽然认出了是陵越，脸上的喜悦居然还是一僵。就他大哥这速度这力道，方兰生真的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抱着他一块儿掉回下面那块儿石头地面去了。
幸好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陵越的理智好歹还保存了那么一丁点儿，在他面前站住了。红着眼睛盯着方兰生敲了片刻，看得后者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也不知怎么地就心虚地问道：“大哥……你还好吧？”
“方！兰！生！”陵越很少大声冲他说话，这回也不顾着是在众人围观下就这样吼了出来，更是一把死死抱住了方兰生，“我很不好！”
百里屠苏忽然觉得向天笑和延枚兄弟俩给面子不当众抱成一团也于事无补，毕竟面前这两位实在太不遮不掩了。而陵越这样坦言，也就只有天然呆直球手风晴雪叫好鼓掌，她可是有话就讲出来的模范人物。红玉反倒是有点儿担心方兰生是不是快被勒得喘不上来气了，出声给他们兄弟俩找个台阶下：“这下倒是正好了，所有人都平安汇合。不如大家各自说说走过的地方，也好合计一下向哪个方向去找找出口一类的地方。”
可是陵越充耳不闻，也不肯撒手。
围观群众没辙了，脑袋上一起飘过去六个点儿。
还好有脸皮厚度无穷大的尹千觞救场，接下红玉的话茬：“我们这算是大难不死，那肯定必有后福哇。”
“但愿如此吧。”红玉也只好继续说下去，“就我一路观察，此处应当是一处空间裂隙。”
方兰生被勒得大脑发懵，一时也没人跳出来提问。尹千觞便托着下巴道：“原来如此，那不如让我来算算！”他这个貌似江湖骗子的不靠谱的法术使用者上一回在自闲山庄才搞过一次事儿，不过可能之后折腾的事情也不少，大家竟然没一个人想起来制止他。“往东面走吧，东面有生机！”
在场的人都没有别的法子，此刻下意识地都听信了尹千觞的建议，但同时转头看向东方时却……
“你要我们直接跳崖？！”延枚探出头去看了看地下的一片虚无，虽然不知这处洞天究竟如何，总觉得下边儿就是万丈深渊。
“不不不不不，哪儿能啊！”尹千觞看大家眼神不对，连忙摆手，“这个地方非同寻常，我们当然还是要顺着有路的地方走的。东方嘛，就是个大概的方向，哈哈……”他干笑两声，指着一条蜿蜒曲折、断断续续、不太好走的路线。“你们看，这一段路看起来可走，又弯曲延伸向东方，不如就走这条路吧。”
他指的道儿中间有各种漂浮的柱子和石块儿，精心观察一阵似乎确实是条通路，只是远处接上了一个岩洞，遮挡了视线。再往下走情况如何就难以预料了。
其他人没有更好的注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纷纷表示了赞同。正尴尬地想着转移注意力用的话题讨论出了个结果，大家生怕他们变成拥夫石的俩兄弟终于分开了。好吧应该说是陵越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可以撒开手了。
他这一松手原本不打紧，可架不住方兰生闷了许久有点儿头晕眼花手脚发软，晃悠了一下又栽回了陵越怀里。
陵越扶好他，转头面不改色地对同伴们说：“就按尹千觞说的办，我们走吧。”
方兰生眼前飘满了大大小小的星星点点，脑袋里一个字儿也转不出来。
刚看完这俩人撒狗粮的百里屠苏采药小分队一路上又吃了一份狗粮，还是一口一口又一口的连续剧模式。众人脑门上挂着一黑线一路走一路看，在通向东方道路尽头的半空中看见挂着一个巨大的旋涡。
大伙儿还交流说此处电闪雷鸣状况稍减，一条蓝色的大鱼忽然晃晃悠悠地扭动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们……这不是在水里吧？”方兰生愣愣地看着向天笑，想着是不是他随身带着沙棠起的效果。
红玉本站在队伍最右也是最末的位置，高声提示：“猴儿，大敌当前怎的还分心！”话音未落，那条巨大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蓝鱼就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向人群冲来。
向天笑和延枚站在最左侧，后者助跑两步，惊险地推着他哥躲开了这一下冲撞。然而因为好奇地张望了那个旋涡而站到了最前面的方兰生眼看就要糟了。他惊了惊，只来得及小退一步。百里屠苏站在他左侧，一个箭步上去一掌推在方兰生胸口，把他向后送去。而他本人则是俯身一旋，在那条大鱼身子底下划出了倒血痕。
处在右后方的陵越惊呼着方兰生的名字上前接手，在腰上一揽一送，将他推向红玉的方向。挡在途中略有点儿碍事的尹千觞提着他大板斧似的大剑让了让，才没让方兰生伤在自己人手下。
无奈鲲鹏的速度敏捷，在空气中游动冲撞一点儿也没有他那个体型该有的笨重感，尾巴和鱼鳍接连猛击在方兰生身后，间隔极短。也就是红玉这个千古剑灵的敏捷速度够抛下手中双剑去接一个被弹飞出去的方兰生。
红玉带着人向后飘了一段距离才卸去了冲力。方兰生咬紧牙关，鲜血仍然从齿缝中汩汩涌出，即使疼得青筋暴起也仅仅漏出了断断续续的几声压抑闷哼。前方战况吃紧，他唯恐战局中人乱了心神。
因此，红玉也不敢声张，只能将他以平躺的姿势安置于地面，皱紧眉头悄声道：“猴儿撑住！姐姐这就去换晴雪妹子来。尹公子会五色辉灵，应当能撑住一时半刻！”她的术法攻击性太强，半点儿回复也没有。
方兰生无法回答她，极力控制下才微微点了点头。
那一头陵越一剑插进大鱼头侧，借力翻身攀上了它的身子。尹千觞和风晴雪兄妹的位置尚佳，便在地面攻击大鱼侧翼。襄铃机灵地跑远了，法术不间断地大鱼的身上丢。
红玉着急，却强逼着自己不动声色地靠向风晴雪的位置。正巧大鱼回转，几个男人都挪了几步，追打至悬崖边缘。红玉一把拉住正要施法的风晴雪，贴耳告知：“猴儿重伤，速去救治！这里交给我。”说完轻推一把，给风晴雪指明了方向。
这回风晴雪也算是体会了一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的感觉。一连几个善法甘霖用下去效果也不过平平，方兰生呛咳一声，好似不再继续吐血了。他吃力地抬起眼皮，想要看向战团的方向。
风晴雪眼皮一条，心说这要是让陵越看见了自家弟弟变成这副模样，一定又要疯。于是摸了摸身上口袋，虽然没有药品，但至少找出了一条手帕，尽量擦去了些血迹。方兰生顺从了不过片刻就颤巍巍地攀住了风晴雪的手腕，示意她把自己撑起来倚墙而坐。
方兰生皱着眉头咽下口中残余的血，一只手软弱无力地推着风晴雪，虚弱道：“那只鱼变成鸟了，你快去帮他们！”
风晴雪闻言扭头一看，这巨鸟似乎比之前的鱼身更迅猛犀利，可她不放心，又担忧地望着方兰生。
“你不要担心我，它……”方兰生猛地抽了一口气，缓了缓才继续道，“它若是想攻击到我，非先撞到墙上不可……你快去吧！”
将信将疑下，风晴雪也只好转身加入战斗。眼前的怪物倒下了，他们才能真的安全。
刀光剑影中红玉和风晴雪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红玉才刚稍作安心，变故又发。
变作鸟状的灵怪没那么好拿捏欺负了，俯冲之势更迅疾不说，偶尔还会腾至稍高些的空中躲过一些攻击。这回它刚忽闪着翅膀向上急退，风晴雪便趁机给几人用术法治愈些表面伤口。
战场外的延枚旁观者清，手拢在嘴边高喊：“它要用法术！”
陵越慌了神，急急转身，风雪却已吹来。那蓝鸟双翅上凝聚的灵力席卷而出，一招碧海凝冰声势浩大，更带下几道电光。寒风在地上都冻出些许冰霜，硕大的冰凌凭空破土生出。众人不住闪躲，延枚更是拉着向天笑往来时的路一退再退。陵越却是瞪大了眼睛，拔腿向方兰生跑去。
哪怕只是为他挡去一些凌风也是好的。
红玉翻了个剑花，双剑交叉挡在身前防御，在缝隙中清楚瞧见那大鸟长啸一声竟又连着煽动羽翼放出罡风。这大鹏展翅是威武好看，却也危险至极。
说好的祸不单行不适用呢？！
虽然察觉到风中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但这毕竟是瞬息之事，红玉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已有人中招。
方兰生坐的位置把一切收入眼底，却因为背上的伤没力气爬起来，只好努力扬声道：“大哥！背后！！”他手边摸到了一块儿拳头大的碎石，却一时间没有扔出去。
因为被搅乱了心神，拔剑冲过来刺向他们的是百里屠苏。
陵越反身抬剑，左手也一并捏决支撑，这才“叮”的一声半途拦下。他这头只守不攻，红玉却是指挥众人全力强攻那蓝鸟，它已伤重，不能久撑。她又换了身位，向那头提示：“法术效果必不持久，等会儿百里公子便会自行恢复。”
“好！”陵越心里有数后接招也逐渐得心应手。
缩在墙角的方兰生却还有些哆嗦，面前这百里屠苏的样子太像是煞气发作了，自己见了不止一次，即便没在他手下伤过也有点儿畏缩。
果然如红玉所言，再对拆了一阵后，百里屠苏的剑招使到一半忽而顿在半空，陵越便知他已找回神智。
“尹公子，重斩！”红玉剑招也毕，粉荷飘散。她向后收势，并示意尹千觞接手。
“好嘞！”
重剑一劈而下，那只巨鸟终于没了气息，闭眼而亡。
原来喜也双临。
不过陵越可不这么想。他收了剑就跪在方兰生身边，紧张兮兮地上下检查，还不住地问方兰生感觉如何。
其他人轮流叫风晴雪施法暂疗，红玉情况还好，便走过来与陵越商议：“此地不宜久留，如今看似出口的地方目前只得一处……”
“我先去一探！如果平安，你们再带上兰生……”陵越的话没说完便被百里屠苏抢白。
“不行，师兄难道放心离开方兰生？”百里屠苏立即阻止陵越的鲁莽行为，方兰生也不知道是天生有招惹事儿的体质还是怎么的，有点儿什么事儿都能找上他，“我去。”
“都别多想了。*”红玉摇头，并认为这俩师兄弟是半斤八两的鲁莽，“空间裂口的力量平衡微妙，哪儿容得我们这样一来二去的。”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最后拿定主意：“那便只能同进共退了。”
既已决定，陵越抬起方兰生的胳膊绕在自己的颈上，另一手犹疑片刻，还是轻轻搭在了方兰生腰间，将人搀起。他头一偏就在方兰生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痛吗？”
“哥，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方兰生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这会儿陵越还能怎么抱他？他背后一大块儿都火辣辣的疼，陵越这么轻轻搭着，刚开始引得一瞬刺痛，之后倒也习惯了下来。
陵越想了想，还是向百里屠苏道：“屠苏师弟，搭把手。”
百里屠苏脑袋上刚冒出一个问号，风晴雪就合掌喜道：“对呀，背着就不会碰到伤处了。以前我大哥也会背着我呢。”
三人七手八脚地调换姿势。红玉在边上看着，回忆这小半天下来的波折不断，忍不住抱着吐槽的心态调侃了一句：“不如给你们两个绑上算了，省得又走散。”
天地良心，她确实是随口一说。旁边的襄铃忽然两眼一亮：“听起来是个好法子！”说着还真从兜里翻出了一些装饰用的红绳，好几股编织在一起，长绳两端各坠着两个铃铛和一朵桃花。她手头一共有两条一模一样的，原是买来扎在发辫上装饰用的。而且因是妖市产物，材质相当坚韧，经久耐用。
襄铃简直把当初卖她发绳的老板的说辞照样搬来了，风晴雪觉得有理，旋即说风就是雨地干了起来。她接过两根绳子结作一根更长的，直接给兄弟俩绑上了。
看红玉偷笑不已，方兰生无奈地拖他们下水：“那你们也至少把手牵在一块儿，我们一个也别落下。”
“猴儿想得周到，自然照办。”
百里屠苏又插言：“不知此处通向何方，为防万一，这些呼呼果我们每人服下一粒。”
“确实该这样，百里公子做事也周全得很。”延枚夸了一句，“哥，你也吃一个，万一沙棠遗失就糟糕了。”
方兰生听罢更虚弱了：“我们不需要更多的乌鸦嘴了……”
能想到的防范措施都已做好，陵越不能再等，催促着众人投身旋涡。
前路漫漫，是否可得苦尽甘来？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