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冬雪·（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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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侍奉的神明。”
天光收拾碗勺的手停了下来，她深深的看着面前姿容清艳的神明，她看出他的疲惫不堪，他的支离破碎，看出他放弃挣扎，让名为死亡的黑泥渐渐爬满全身。
他本应清雅绝伦，有着高坐云台的慈悲，而如今却满身苍白，冷漠而又麻木。
但是，没关系。清水天光如是想着，她已经来到了神明的身边，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巫女，所以没关系。
“神明大人，请看着我。”
请看着她，虽然她弱小而又脆弱。
“请您不要妄自菲薄，对于我来说，您的出现就值得我付出一切。”
她是巫女，是神明的巫女，更是您的巫女。
“您就是我存在于世的价值。”
您就是她的信仰，她的生命，她的全部。
清水天光看着神明因为她的一番话而愣住，看见在他鎏金色的眼眸中，突然燃起微弱的火焰。于是，她笑的越发的温柔。
太郎太刀。
清水天光。
神明与巫女。
从此，这两个名字将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因缘已经缔结，再无分开的可能。
等到清水洗完餐具，她看了眼屋外已经停了的雪，阳光已经从厚厚的云层中洒在洁白纯净的雪上，大约是到了给太郎太刀换药的时候。清水天光从药箱中拿出绷带和药膏，脚步轻盈的向太郎的住处走去。
太郎太刀坐在床榻上，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神色，他修长的手指在身旁那柄黯淡的几近破碎的大太刀上游走，失去血色的唇越发苍白。
清水天光突然意识到，这把华美而又残破的大太刀，是神明的本体。天光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药物，心口一阵阵的泛疼。那得经历多少战斗和痛苦，让一个如此温柔的神明不再慈悲。
是的，在见到太郎太刀的那一刻起，清水天光就知道他是个温柔的神，他的神力虽然浑浊悲伤，但在这之下，隐藏着如清泉冷香般的温柔。
“我记得仓库里有一套护理刀剑的工具，是一位武士的谢礼。”在这个时代，早已经没有武士这个古老的存在，清水天光茫然的想。那个自称是武士的人是在她还小的时候出现的，但他如夏天的大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剩下一个孤寂的神明留着那么一点念想。那时候神社真正的神明还在，祂在神社门口捡到浑身鲜血，伤痕累累的武士，那个武士有着银白色短卷发和血红色的眼睛，明明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哪怕周身血腥味厚的像个千人斩，但是他的灵力和内心却如稚子般纯净。那段时间的神明，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鲜活，最愉悦的祂。只可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终究会回去。
爱情啊，连神明都不能逃脱。
“不必了，我....已经不打算再使用他了。”他很是淡然的说。
清水天光却觉得难过，武士将自己的刀视为生命，更何况由刀剑化神而来的付丧神，而如今他要放弃自己的半身。
她眨巴眼睛，努力的想要眼里的泪水不要流下来，她现在是个成熟的大巫女了。
“这段日子，还请天光多多指教。”
清水天光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她还有时间，太郎太刀想慢慢死去也好，自暴自弃也好，她总会把他拉回来，拉回这个世间。她放下药物，准备动手给他换药，然后在下一秒才意识到，太郎太刀已经醒来，而非一开始昏迷状态，那时她也没有什么男女有别的念头，但是如今他已经醒来，绘着艳丽朱砂的眼眸望着她，散落的墨色长发从他脸颊，精致的锁骨一直迤逦到纯白的床铺上，红黑色的浴衣衬着他的肤色如雪，抬眼歪头间，自成一股风流。
清水天光没有察觉自己的脸在越来越红，只是觉得自己被神明的美貌震慑的快要不能呼吸。
“怎么了？”太郎太刀眼底带着迷惑，轻声问。清水天光坐在那儿呆愣着，眼睁睁的看着涂有金色的指甲的手触碰到她额头，那手微凉却修长，骨节分明，衣袖抬起翩落间，带着她熟悉的药香。
不行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好在太郎太刀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理智，清水天光急忙摇头，想要把脑袋中大不敬的念头晃出去。
“那你怎么了，脸如此的烫。”
清水天光看见神明专注的盯着她，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明明自己只是很正经的来给他换药的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就……就是，请太郎殿下脱……脱衣服。”她眼神四处乱看，就是不敢对上太郎太刀的眼睛，话也说不利索，一紧张就说了敬语。
清水天光听见神明的叹息，随后就是窸窸窣窣脱衣服，她低垂着眼盯着地板，看着那件浴衣轻巧的跌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换药吧。”太郎太刀的声音突然从她上头传来，清水天光像是被惊到似的，猛地抬起头，看见裸露着上半身的太郎太刀，他肌肉结实而匀称，多一分嫌壮，少一分嫌瘦。他慢慢的转过身，伸手撩起垂落在背上的黑发，拨到胸前，偏过头，门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他偏过的那半边脸上，纤细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光线融入他的眼底，化作一片鎏金色的海，白皙的脸庞透着点点红晕，清晰的可见细小的绒毛，随后他失去血色的唇轻启：“可以了。”
那是世间难有的绝色。
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心口，声音有些失真：“好……好的。”
清水天光压下脑中纷乱的思绪，飞快的将换好药，步履踉跄的往屋外走去。然而到半路，她又折回来，双手扒在门边，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道：“那个，请太郎殿下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她在走廊从小步跑渐渐大步跑了起来，跑到庭院里双手伸进雪地里，等到双手失去了知觉，清水天光就将双手敷在脸上。
“啊，终于冷静下来了。”双手掩盖着的是嘴角的上扬。
只有她的心知道，她已经沦陷，它在狂热的跳动。
从敬神到渎神，不过是一个眼神，一个触碰。
她早已不正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冬雪·（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