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探监郑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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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腊月29，爸爸放了假，一大早就拉着我出门，说要去看一个人。
爸爸带了一瓶五粮液，一些卤熟食，还带了一床新被子，开着车向郊外奔去，北方的冬天草木尽枯，即使天空晴朗，也尽显萧条。
我在车上舒服地睡了一觉，被爸爸喊醒时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窗外，我们到了？可……“监狱？爸爸，怎么回事？”我转过头奇怪地看爸爸。
“嗯，我们去看看你郑叔叔。五年多了，人也老了不少，原本今年夏天就能出来的，可后来又查出点事，又加了两年，太惨了，爸爸经常过来陪他说说话。”爸爸抱了被子走在前面，我提着五粮液和卤菜跟在后面。
在探视室等待时，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他还好吗？还认识我吗？
在狱警的身后，一位中年男人佝偻着背，慢慢地跟在后面，他的脸上尽显风霜，比爸爸脸上的皱纹还深，双手也是通红，也许是天气冷，衣衫薄的缘故。总之，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威严体面。
他看到爸爸时终于露出了笑容，爸爸已经激动地拿起了听筒，喊着“老郑”，待郑叔叔坐定后，爸爸轻快地说：“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他抬起头看我，额头上抬头纹很是明显。似乎有点儿惊讶，他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忽然落下泪来。我和爸爸都有些慌了，我连忙拿过听筒，“郑叔叔，你还好吗？我是晓兰。”
“嗯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破坏了你们俩的感情，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他用戴着手铐的手抹了抹眼角。
我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叔叔，你都在说什么呢？你别激动。”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可是被玻璃隔着，只能滑稽地在玻璃上晃了晃。
“对不起，都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破坏了文博的一生，我以前那么功利，利欲熏心，从不在乎家人的感受，他刚满一岁我就和他妈妈离了婚，让他从小失去了母爱。可离婚也却完全没有唤醒我对家人的愧疚和关心，总是强迫文博努力学习，以后挣好多好多钱，却没关心过他的情感缺失。我几年被关在这里，我和文博才有了时间和机会聊聊我们的生活，开诚布公地谈谈那些年的真实感受，聊得深入了我才放下一贯父亲这个身份赋予我的权威，认真去反思，我才发现我对他幼小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改革开放的巨大历史机遇创造了太多发家机会，我身边太多乱世出英雄的例子，以及太过容易的资本扩张机会让我更容易迷失，快节奏的变化，让我不敢停下来好好思考人生，我忘记了家人才是最重要的财富。文博也在我的严格要求下，一心用功读书，用好成绩来讨好我，获取我的关注和认同，直到后来文博遇到了你，或者说你喜欢上文博并勇敢靠近他，拥抱他的一切，才让他看到了更完整的自己，拥有什么，缺失什么，需要什么，你的关注关心一点点地弥补了他内心的情感缺憾，你在他身边让他感觉安全安心和被完全接纳，他才敢正视自己心中的孤独，柔软，和被爱的需要。所以在那些年里，他也比你爱他更爱你，虽然他没告诉你，但却换了一种更成熟的方式去表达，他深夜为你勾画复习题，帮你补习，劝你去学绘画，以及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帮助你变得优秀，都是因为他想更靠近你，为了未来让你感觉平等地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都怪我，让你们失去了彼此。”
“因为我主动，热烈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所以在那么多喜欢他的人里，他最终选择了我，是吗？”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初始他时，他身上的压抑，冷静，孤僻，原来是对自己不满意，努力学习，听话乖巧，都是为了讨好父亲，得到关爱而做出的选择。而他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家庭幸福，友谊环绕，生活轻快，这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生活，我活成了他心中渴望成为的样子。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地喜欢和开始。
“刚开始可以这么说，但是后来他是真心喜欢上你，想和你好好在一起，走一辈子的。晓兰，你结婚了吗？”他控制了一下情绪，见我摇头又问我：“那有男朋友了吗？”
我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爸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郑叔叔不理会，自顾自地说着“真好真好……”
“什么真好？”原本以为会被他轻视，我这个普通的女孩子长大了也还是那么普通，25岁了还找不到男朋友，却没想到他觉得挺好。
“叔叔问你话你要诚实回答哈，晓兰，你还喜欢文博吗？”他因双眼皮松弛半耷拉着的眼睛此时却炯炯有神，认真地看着我，我有点儿心慌，却说不出半句假话，“我，我……嗯，喜欢。”
闻言他欣慰地点点头，继而裂开嘴笑了，两排洁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好孩子，你想见文博吗？”
“他在哪里？他回来了吗？不，还是不见的好，五年多不见了，不应该打扰他。”我激动地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多年不见了，不应该再闯进他的生活，他既聪明又帅气，事业发展也一定不错，喜欢他的人也一定都很优秀，也许已经有了归宿，我又何必自不量力再去让自己尴尬呢。
“他昨天下午来看我了，别担心，我问过他了，他没有女朋友，也还没放下你，他是个长情的人。”
长情？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算不算他对我的长情？“怎么会呢？我们多年都没联系了，他那么优秀，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会没放下我呢？”当年是他抛弃我的，他说过高中少不更事才喜欢我，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应该找更好的人。
“晓兰，你和文博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对你不好吗？他曾经为了和你上同样的大学，高考都不在乎……”可是人是会变的呢？谁能想到一向没什么主见，懦弱羞涩的我也能做销售呢。我低着头轻轻笑了笑，不再答话。
他见状忽然语气激动，用手拍了拍玻璃，“晓兰，当年他找人演戏和你分手，是为了不让我的事牵连你爸爸，你可以问你爸爸，那时候我的判决刚出来，省里还在查，他怕你们的关系太容易让人查到你爸爸，才忍痛和你分手的，后来你爸爸被处分后，他觉得对不起你和你爸爸，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你，所以才一直没敢联系，但你的一切他都有关注的，真的……”
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爸爸，“爸爸，郑叔叔说当年文博和我分手是为了不牵连你，是真的吗？”
“嗯，对不起，我们大人犯了错让你们承受痛楚，对不起。”爸爸的眼睛渐渐潮红，一手掩面一手轻拍着我的肩。
“晓兰，这下你相信了吧？当年都是我的错，害你们分开了那么多年，但是请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再错过对方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吧？文博是个好孩子，你再试试？”
“谢谢郑叔叔，我会好好考虑的。”虽说是考虑，但我的心已经砰砰跳个不停，恨不得现在就能看到他。
“他最近应该都在家，初六回北京，你千万别考虑地太久了哈。”郑叔叔一脸期盼，认真地看着我，就怕我反悔。
时间过得太快，爸爸还没和郑叔叔说一会儿就该走了。临走之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直到我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才欣慰地挥了挥手。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探监郑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