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怀表 ...
-
友谊赛的风声不知怎地走漏地这样快，留在两班教室里的同学也倾巢而出，花花绿绿的人影迅速把排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短暂的准备后，临时裁判示意双方选手进入场地。
十三班六十人中仅有十五个女生，也难怪排球队伍里清一色的党代表。其中苏曜正在不慌不忙脱着外套，化纤的校服从他身上缓缓褪下，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隔着布料隐约可见脊背中间一条略微下凹的肌理线。
“可惜不能摸。”叶染在心中评论，鼻血呼之欲出。
记得初中集体舞之前更衣，一位女同学误打误撞进男厕所。随后捂着脸十万火急地冲出来。“天啊……”她整个人都熟成驼红色，语无伦次地告诉其他人：“苏苏苏苏曜……腹肌……我的妈……”，激动的小碎步似乎要把地踏穿。
虽然没亲眼看到，但不难想象，那身材必定很模特，很苏曜。
其实他不仅身材好，手也生得极漂亮。
指头修长而骨节分明，正像许多书中描写的那样。白皙的手背可见清晰的青筋。如果是虬须如树根般盘区错节的青筋不好看，不过这种脉络分明的，正中下怀。
一双弹琴的手，却不娘气。
有天中午叶染趁他睡着，就风风火火从笔袋抖出尺子，任由文具稀里哗啦摊了一桌，接着神不知鬼不觉地量起他的手指有多长来。古典诗人肖邦的手指跨度是十三度，钢琴男神李斯特十四度，苏曜？少说也有十一。
当叶染心满意足地移开尺子，准备收工午睡时，一声叹息打搅了美好的宁静。苏曜眯着眼睛，像在看动物园里手舞足蹈的猩猩。
不巧，叶染就是那只自投罗网的猩猩。
再讲此时。
□□虽好，可又不能明目张胆上去摸，鼻血也不能随便乱喷，叶染于是努力平复自己溃不成军的呼吸，挑了靠球场底线的空处坐下。
在一片欢声雷动中，友谊赛终于拉开帷幕。
战术？不存在的。
一边是高举高打钉地板的强硬作风，一边是短平拉开的灵活变通，短兵相接，便已火花四溅。先是五大三粗的同学跳发，球像攻城的石块破风而来，轻松一比零。
四班人也不是吃素的，第二个球短平快扳回一分。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比分胶着。苏曜半跪在旁边系完鞋带，将叠的整整齐齐的外套放在书包上，才站起来示意自己准备完毕。
人尽皆知，苏曜在排球队担纲主攻。叶染数着地上搬家的蚂蚁，觉得他要是认真和自己打，四班同学还是抓紧时间洗洗睡吧。
以前总是被鄙夷跳的不够高，还没扣球就被凌空拦网，盖头盖个结结实实。他就当时《环太平洋》正上映，叶染觉得自己就是被机甲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外星小怪兽。
“那我们也换个人。”班长提高嗓音喊，冲这边招招手，“叶染，上来打二传。”叶染耸肩，任劳任怨地上前去。
出人意料的是，前一秒还头痛欲裂的叶千寻竟然也随之起身，甜笑着说：“让我也试试二传吧，请多指教。”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熠熠生辉，生成一幅令人嫉妒的模样。
“先是演戏，后是抬杠，为什么这么一表人才的美女就是看不惯我呢？。”叶染摇头。
毕竟都是校队成员，上场后比赛的激烈程度自然有增无减。苏曜一传到位率极高，自接自扣，小斜线切得不要太爽。加之是顺风球,叶千寻虽然球技欠佳，但调度得当，勉勉强强还是能混过去。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球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擦着后排队员手飞出界，四班同学苦不堪言，眼看着窑裤都要输个干净。叶染在关键时刻总算是鸡血了一把，把排球队多次反败为胜的经验转化成了实际行动。
有一种计谋，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付梓霖，一会儿我传给你，放开打。”她镇定地说。
“怎么放开打？”被分配任务的同学诧异地问。
“就是接不起就算了，想怎么打怎么打。”叶染噗嗤一声笑出来，汗贴着脸颊流下，偷偷钻进衣领里。接着她继续游刃有余地指挥： “周子元和萧朔知，你们一传只要接起来就行，不好接就往高处打，跑动我来。”
“ok的，boss！”萧朔手往后一撩，当真以为有超人的披风。。
暂停即刻结束。
叶染尽量积极地调动所有队员。
她一直采用跳传的方法。该传球方式的精髓，不仅是抢速度，更重要的是，真正出手前，谁也不知道球会传到哪里，从而对对方拦防造成威胁。
不知是队友突然开窍了，还是战术奏效了，分数确实有回暖的趋势。但苏曜这只老狐狸哪里肯善罢甘休，吊打结合，手法多变，分差便又拉大。
“我们要不要让他们几个球？”趁着判分的空档，叶千寻转过身去半开玩笑道。对身后的失败者处以嘲笑是脑子有洞者的传统美德，立刻有人出声附和。她再看向独孤求败的苏曜，正想调侃两句，却发现对方五点三的目力远不可及，压根不在这半场。
“让球？”苏曜偏头理解这个词，觉得有点荒谬，“你知不知道，认真对待每一个球，是对自己和对手最起码的尊重。”
叶千寻委屈地咬唇，一跺脚，下场怄气去了。
之后，年级上流传着一则缥缈的传闻。
传说四班和十三班的排球赛，起初十三班遥遥领先，四班奋起直追。比分追平之际，十三班主攻发球出界，令人大跌眼镜。
最终四班凭借惊人的毅力，艰难取胜。
而那发球，是苏曜全场唯一的失误。
友谊赛结束后晚自习前，叶染口渴得慌，生拉硬拽非要李夕颜陪她去学校对面的便利店买饮料。快要过马路，正赶上十三班一群人买完东西回学校。
“你今天最后那个球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放水的呀？”她笑眯眯地凑上去，特别怜爱地来回抚摸那瓶未开封的可乐，“可乐这么金贵的东西，能当奖品吧？”
果然随着年岁增长，人的脸皮也会越变越厚，这种以前羞于启齿的话题，现在竟然信手拈来，还说的理所当然。
苏曜的嘴角抽了一下，单手推开她，一脸的嫌恶，仿佛面前是什么其丑无比的妖魔鬼怪。
“第一，别非礼我的可乐。”
“第二，有时间自作多情，不如多看会儿书。”
旁边的男同学集体起哄说这不是和苏曜一起骑车回家的女生嘛，该不会是女朋友吧，他拧开可乐的瓶子，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冲同学摇摇头：“不了，她要是我女朋友，不利于保持家族后代平均智商。”
背后叶染气哼哼地冲进便利店，一头撞在半开的玻璃门上，眼冒金星。店员小姐都停下收银工作来问是不是出事了。
时光悄悄拨弄表盘，天上行星转着开普勒三大定律，地上孟德尔的豌豆性状分离。化学的原子分子偷偷抱在一起，语文书里张岱才去了湖心亭。
排球活动月正式开始前的时光何其漫长。
近日每晚都月明星稀，方觉中秋临近。
萧朔知三天两头给她送东西。自从知道叶染酷爱碳酸饮料后就雷打不动日送一瓶，任凭她怎么推辞都不收回。还送过舒肤佳的肥皂，说是最近流感厉害给她消消毒。今天又送了整整一盒薰衣草明信片，印的全是普罗旺斯的绝世美景。
叶染最近才看了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摘抄了不少好词好句，觉得可以留着备用写在情书里。很快骑车的时光就要结束了，她看着无边无际的夜色，莫名有点儿惆怅。
于是抽出一张明信片，把最喜欢的一句誊抄上去。
——“ 就像你的口袋里装了怀表，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中，你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不难想象苏曜拿到手里时，一定会立刻上百度搜索关于如何面对精神病人的问题。
那还是算了。
三天之后苏曜正在享受不用说护送刁蛮小姐回家的惬意时光，贺晓芝趾高气昂走过来把什么方正的东西往桌上一拍，扭头便走。
“这段时间骑车谢谢你了。”字如其人，圆乎乎地坐在明信片中间，黑色的笔墨下有浅浅的铅笔印记。乍眼是普通的感谢信，落款倒很别出心裁。
“怀表，九月二十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怀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