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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桃花 ...

  •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考试这种东西,如果不义无反顾地勇敢尝试,你就永远不知道自己下限有多低。比如你这次生物考了65,指不定下次物理就能乘风破浪来个48,再下次化学也会突破天际考个35。

      在每一次普通考试冲上云霄。

      但是有什么好怕的?爱拼才会赢嘛。反正爱拼是谁,我不认识。

      言归正传,考出一连串之中骇人听闻的成绩,并非叶染本意,也不能全然归咎于她。育才的题出了名的难度超群,——市上统考,一百的满分年平分九十;回到月考,一百分的满分年平25。那些奇形怪状的题目,要么做不起,要么做不对。

      高一年级民不聊生。

      “我这道题扣了八分,有没有人性啊!”

      “那你很棒棒哦,幸好我错的是三分那个~”

      “说得好像你还赚了是吧?”

      教学楼里这样的对话随处可闻。

      在寂寞深夜被母亲捉哭在床后,叶染经历了一场更骨换髓的洗脑。母上大人慈爱地抱着她,讲睡前故事般拍着她的脊背,声音轻柔如羽毛。

      “笨阿染,你不用强迫自己合群,但要学会和不同的人相处。现在学校如此,今后社会更是如此。”

      “当刺猬的话虽然可以封闭自己,但尖利的刺永远向外,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以为你只有伤人的刺,没有柔软的心。妈妈觉得你应该是一只贝壳,外表坚硬圆滑,里面肉质柔软,但含着珍珠。”

      她哭了一阵,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有异象,红鸾星动。有位名曰“萧朔知”的男同学,对叶染喜欢得打紧。

      最初只是觉得这个后桌的女生特立独行。

      ——其他人在狂奔追逐时,后桌却会慢条斯理地去给教室里的花花草草浇水,还会仔细地清理出枯黄的叶片;其他人高谈阔论时,她正抱着一本《大灭绝时代》爱不释手。

      后来觉得她鹤立鸡群。

      同学不怀好意开自己玩笑:“萧朔知?萧弱智?”霎时间哄堂大笑,身后却传来清脆的翻页声。叶染好像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听着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自得其乐。

      所以就三天两头拿着作业去问题,顺便拐弯抹角聊几句;所以就故意吃饭坐在对方不远处,幸好叶染位置很固定——永远在十三班一群人后五排。

      九月的最后一日,阴雨蒙蒙。黯淡的云块艰难地匍匐向远方,让人想起魏格纳的大陆漂移。

      秋天在夏的坟前手舞足蹈,卷起落叶满地。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欣赏风景,又被英语老师喊去办公室取新教材。

      “我和你一起去吧。”萧朔知自告奋勇。

      刚刚下课,体育课已经大汗淋漓的同学三五成群涌入教学楼,即将大汗淋漓的同学也从楼内鱼贯而出,那道玻璃门显得分外玲珑。

      两人好不容易从出口挤出来,连滚带爬去办公室取新书,又气喘吁吁地扛着书原路返回。他们手中的书每本约一厘米厚,四十本垒成一座高塔,全靠手抬着底面下巴压住顶端——再多一点下巴多半要脱臼。

      有人迎面走来,脖子上耷拉着初中用的白毛巾,一股熟稔的气息窜进空气。

      “叶染。”苏曜率先开口,语音在跑完步后微微不稳。

      被叫到名字的人更不稳,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便要人仰马翻。千钧一发,萧同学及时伸出援手,反应奇快地扶住了叶染。

      苏曜鼻孔朝天:“小脑有问题。”

      然后皱眉,像在质疑叶染是不是胳膊上偷偷装了杠杆,抱得起这么重的书。

      这倒也是,记忆里他虽然嘴上不饶人,手上还是挺被占便宜的。至于这是不是玛丽苏少女主观臆断的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初中班上四个物理课代表,总被要求课前要去一楼物理实验室拿器材。往往两个人去已是足够,可是每次苏曜和另一位男课代表去时,生拉硬拽也要搭上叶染。他总是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两个人拿不完这么多,你去帮忙吧。”

      说是三个苦力一起干活,其实是两个苦力配一个监工。

      信以为真的叶染每次都不辞辛劳跟着下楼去,然后无一例外被啪啪打脸。真正拿了器材上楼,她从来都是两手空空。负荷最重的一次——在手里拎了条空塑料管。

      以至于物理老师常常苦口婆心地劝她:“你真不用这么辛苦跟着下楼的。”

      时光机器又开启了复制键。

      “很重?”

      叶染微微张口,拒绝的措辞就要脱口而出,可惜对方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条件反射,根本没留任何余地。

      手上一轻,书不翼而飞。

      “谢谢。”她小声说。

      苏曜若有所思地扫了萧朔知停在叶染肘子下的手一眼,像在挑选菜市场里白里透粉的猪手。后者觉得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实验班的小伙子都这么不苟言笑的吗?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一起抱个本子。”叶染突然呀了一声,导弹发射似的从萧朔知手上弹出老远,急急解释道。

      苏曜毫无征兆地往前倾身,叶染则往不能地后退,脚跟抵在栏杆底部,身子往后靠,企图拉开距离。“你再靠近点,我可能就要从齐腰的栏杆处翻身坠楼而亡了。”她想,然后尴尬地想推开横在中间的本子,纸张的棱角磕得肋骨疼。

      达到效果的苏曜似乎甚是满意,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子里喷出的一阵短促的气息,扫过叶染的脸,感觉痒痒的。

      “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啊。”讥讽从他脸上一寸一寸浮现出来,一个人怎么可以用这种很好看还带酒窝的脸,作出这么欠扁的,嘲笑的表情?

      “欺负我很好玩是吧?”叶染握起拳头作势要揍人。

      “好玩。”苏曜认真考虑后给出了官方回答。

      回教室的途中叶染悻悻地抿着嘴,瞪着苏曜的后背咧嘴,恨不得用眼神在人家背后剜出几个大窟窿。萧朔知眼中怀疑需不需要请个道士来给她去去阴气。

      到了教学楼。苏曜把书整整齐齐往她头上一放,动作毫不怜香惜玉。叶染只觉得泰山压顶,眼冒金星,赶忙伸手去扶歪歪倒倒的书。

      贺晓芝从二楼上完厕所出来,看见叶千寻趴在平台栏杆上聚精会神看着楼下,便也凑过去瞅瞅。这姑娘生活真是丰富多彩,课间还顶着一头书在学习如何成为淑女。

      但旁边那个男的是什么情况?

      “叶染和那位男同学关系挺好的吧?我刚还看见他俩推来推去的。他俩不会在谈恋爱吧?”叶千寻说。贺晓芝素来对着林黛玉没好感,走路腰扭着也不怕椎间盘突出。

      于是没好气道:“咋不管好自家院子呢?我没记错的话,今早苏曜才拒收了你的蛋糕吧。”

      叶千寻冷哼一声:“走着瞧。”,又迈着她那细碎的步伐,别处凉快去了。

      四班。

      班长在黑板上叮叮咚咚捣鼓了好一阵,喊大家都注意一下。原来是排球活动月要到了。

      排球作为育才的校球,是整个校园最卑微的存在,每天要被暴揍无数回,最后还要在阴冷潮湿的仓库里过夜。

      本次排球活动月将从下周一开始,首先是抽签分组,每组七个班,在小组内进行循环赛积分。进而是淘汰赛,赛程由第一轮积分排序决定,最后决出名次。

      班上统共才四十人,男女生各组两队,就需要除去二十四,加上裁判六个,四分之三都没了。

      “我们班呢,叶染是女子排球队的,必须参加。其他同学有兴趣的可以到我这里报名,我们视具体情况再做人员调整。” 他宣布道。

      很快,活动月的公告就像潘多拉魔盒被开启,病毒就四处奔逃,同学们全都病入膏肓,张口闭口都是排球。

      集体性的竞技活动往往最能激起人的干劲,排球练习展开地如火如荼。学校毕竟只有十二个场地,三个年级四十二个班光抢占地盘,就展开了激烈厮杀。

      场地嘛,自然是要提前去占的。

      总之先到先得,跑得快你就赢了。

      但是这占场地的方式真是……叹为观止。朴素点的用球挂在网上,蓝黄相间的球面上写着旗帜鲜明的标语。进阶版的用球加一张便签纸,亮橘色荧光笔加粗标班级,双重保险。大师版的搬张桌子,把班牌结结实实固定在上面……简言之,只要是个东西,都可以用来占场,连用校服外套的都有。

      到了放学练球时,操场更是人满为患。有场地的在场地上摸爬滚打,没场地的在跑道上互传护垫。四班仗着地理位置优势,率先拿下一个场地。

      应该说是拿且仅拿下一个场地,只好委屈诸位,男女混着打。

      机缘巧合,对面场地是十三班。嗯,没有他。

      初中排球赛她恬不知耻地去问苏曜:“你缺不缺个端水送毛巾的小跟班?”苏曜看猴子似的看了她足足两秒,口齿清晰地告诉她:“不需要。”

      后来她学会了屡败屡战,什么篮球赛辩论赛羽毛球赛,这段对话被不厌其烦地重复过无数遍,以至于最后只要她在赛前出现在苏曜面前,他就会用那种“你烦不烦,你不烦我烦”的伤人口吻说:“不要。”

      能不能不要果断拒绝地像我要非礼你一样。

      叶染自顾自地笑起来,进行了简短的热身,便开始认真练习。

      排球真是个舒经活血的项目,动手动脚还动脑,跑上跑下还捡球。几个来回过后,众人已是身心俱疲,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心脏也不跳了。

      班长宣布休息五分钟。根正苗红的年轻人们在扎人的绿茵场上瘫着抽搐。叶染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笃定,她觉得苏曜肯定会来,只是不知道会以何种面貌出现。

      两双鞋打破了她眼中完整的绿色。一男一女正从入口处走进排球场。

      叶千寻抱着三个糖果色的文件夹,充满书卷气息,一路小跑着追上苏曜,乌黑的马尾辫在后面轻颤。苏曜走在前面,随意地把背包丢在休息区域,然后回头和她说了什么,让对方笑得特别灿烂。

      郎才女貌,倒真有那么几分天作之合的味道。

      秋风略带凉意抚过叶染的面颊。她深刻地预感,再这样大张旗鼓偷窥下去,自己不只会伤心,还一定会长针眼。

      重新排队形时萧朔知抓住机会站到了叶染旁边,开朗地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帮我们拿书那个同学在对面诶。”“专心打球。”这时候就应该用正当的理由进行搪塞。

      “叶染,你是不是不开心。”萧朔知问,“我排球打得不够好,你不想和我一队?”

      “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叶染头疼地呼出一口气,“你脸太大挡住我神经冲动了,没法思考。”这句话其实是苏曜评价叶染的。当时她去问题,给了题目赖着不走,手不停脚不住得搞东搞西,一会儿摸摸翻翻他的课本,一会儿翘着凳子抖腿。

      苏曜的笔在手上转了个漂亮的圈儿,揉揉脑门,特别认真地提出请求:“能不能别在我眼前乱晃,你脸太大挡住我神经冲动了,没法思考。”

      一个二传开网,叶染上步时失误,球急急地飞向对面场。爆头绝杀,还带旋儿——片刻之后,叶千寻已经捂住脑袋蹲了下去。

      还真是,福无双至加祸不单行。

      虽然在操场上被飞来横祸砸着实是家常便饭,但鉴于被打到的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她赶紧跑过去道歉。实验班女生本来就是国宝,这下自己毫无疑问是千古罪人了。

      其他同学也渐渐聚拢过来,毕竟嘘寒问暖是育才中学的传统美德。

      “实在对不起。”叶染诚恳地道歉,“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陪你医务室?”

      泫然欲泣的叶千寻摇头,仍蹲在地上捂着脑袋,这倒是弄得肇事者进退维谷,僵直着站在场中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苏曜双手环在胸前,在一旁看着,仿佛事不关己。

      当然,确实也事不关己。

      “打到脑袋起包了怎么办?千寻可是我们的班花诶。”有同学隔着网嘀咕。

      洛凡记得这闯祸的是经常和贺晓芝勾肩搭背的死党,又正好看不惯叶千寻哭哭啼啼,便出言相帮:“可以可以,班花的身体是没有自愈力?起包了难不成还能消不掉?”

      “你什么意思啊?胳膊肘向外拐?”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班长便出来打圆场:“不打不相识嘛。这位同学去旁边休息一下,问题应该不大的。”老大都说话了,叶千寻自然是被搀扶到了场边休养生息。

      本以为这就算完了,班长扎进人群中二十秒,微笑着探出头来道:“商量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们两个班打个友谊赛,切磋切磋。”

      “这样吧,我们还是男女混合,保证大家都可以得到练习的机会。”

      说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这样的鬼话你信了就输了。事关班级荣誉,所有人都会尽力而为。班长于是招呼大家过来,准备布置战术。叶染埋头跟着其他人围过去,冷不丁觉得背后一阵恶寒。

      “放心吧,你的球没那么大力气,而且打的是肩膀。”

      那一天的云很淡,风很清,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苏曜半倚在网杆上,一本正经地指指自己背后,

      “还有,你们班的人在那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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