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浅复深》一杯新茶

91、迷雾重重

　　锦衣卫果然没有让阿末失望，才过了一日便送来了好消息，说是那画像上的人已经找到。
　　锦衣卫并没有抓人，而是在暗中跟踪，由官府衙门接手时，同样是一路跟踪，没有打草惊蛇。
　　那人穿一件灰色粗布长衫，手里领着一个黑色布包，看着有些沉，他神色警觉，左顾右看，似乎很紧张手里的包袱。
　　走出城门外，又经过了一处蜿蜒曲折的山路小径，宛转逶迤，才在一个林中小屋前停下。
　　那人站在简陋的柴扉前谨慎的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才吱嘎一声推门而入。
　　由光秃秃的黄色篱笆圈囿的小院落里有三个孩子正在满院的奔跑玩耍，两个约莫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和一个三四岁光屁股的小男娃娃，见到来人，两个小姑娘连忙拉着小弟弟跑进了屋里。
　　紧接着，从门内走出来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穿粗布裙装的中年妇人，笑着将那人迎了进去。
　　杜俊从篱笆墙上飞身跃到了屋顶，小心的拿起一块黑瓦片窥眼进去。
　　屋内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只中间放置着一个褪了漆的八仙桌，桌边面对面的坐着一男一女，桌子中间隔着一个白瓷茶壶。
　　男子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面上，展开来推给妇人，道：“嫂子，这是文大人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银子不多给孩子买些好吃的。”
　　妇人看着包袱里的几定银子和一些小孩衣物，面色为难的将包袱推回去，道：“万万不可，这些时日吃穿住行已经让文大人破费了不少，怎还敢奢求更多，你快些拿回去。”
　　男子笑道：“嫂子，文大人同蒋大人是多年的同窗好友，情同手足，照顾你们母子是应该的，再加上如今蒋大人他遭人陷害不幸遇难，留下你们孤儿寡母，文大人更是要多加帮衬才是，您这要是不拿，我也不好交代啊！”
　　妇人听他这么说，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妇人问：“那件事…还没有消息吗？”
　　男子道：“文大人已经将奏折呈了上去，只是如果没有那份名单，证据不足，你丈夫的冤屈怕是难以洗脱。”
　　妇人问道：“黄宏达还没有找到吗？”
　　男子摇头，“完全没有消息，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嫂子再想想你丈夫当日的嘱托，有没有另外的法子找到他？”
　　妇人泄气的叹了口气，道：“他当日说的急，就那么几句话我翻来覆去想了多遍，实在想不出哪里遗漏之处。”
　　男子道：“嫂子再仔细想想，最好是尽快能找到此人，否则延误的太久，给了那些人翻身机会，反告文大人诬陷之罪，那不仅仅连累的是文大人一家老小，嫂子可也要多为您三个孩子想想啊！”
　　一听此话，妇人脸色立刻煞白，急道：“有这么严重吗？”
　　男子语重心长道：“事关重大，牵扯甚广，那背后不仅仅是一两个人，而是犹如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根深蒂固，他们随便反咬一口，我们便是粉身碎骨，一败涂地，所以我们现在只有快刀斩乱麻，将他们一锅端掉，连根拔起，连渣都不剩，如此才能为您丈夫喊冤昭雪，洗刷罪名啊！”
　　男子走后，妇人呆愣愣的瘫坐在椅子上，许久也未回过神。
　　官府衙门内。
　　杜俊将自己所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在坐的阿末、张梦寒、王兴三人。
　　张梦寒以手托腮，沉吟了片刻，盖棺定论道：“那年轻妇人一定是被骗了。”
　　阿末与王兴兴致勃勃的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讲下去，张梦寒得到鼓励，继续推理道：“那男子可是给陈阿四毒药的人，他如果是好人，怎么可能让陈阿四去毒害太子。那妇人一定有什么冤屈，她丈夫被人陷害致死，她带着三个孩子来京为夫伸冤，却不料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被男子骗至林中居住，诱其交出陷害她丈夫死亡之人的害人证据，而那证据却在另一个叫黄宏达之人的手中，那人却突然人间蒸发，杳无音讯，我怀疑那个黄宏达就在男子手中。”
　　阿末眨巴了一下美盼，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梦寒道：“继续跟踪那男子，引出他背后的真正主谋，一网打尽。暗中保护妇人和三个孩子，我担心那帮人得不到那份名单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张梦寒说完，阿末又将视线转向王兴，“王大哥还有什么意见？”
　　王兴道：“如此重要之物在手，黄宏达不可能不有所警觉，他可能早已躲起来了，我们还需加派一批人手搜查黄宏达的下落。我们现在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实情只有妇人知道，我们不妨也学一学那帮人，试图接近那妇人，以此套出些有用的东西好做进一步调查。”
　　阿末道：“梦寒和王大哥的话都很有道理，我们不如兵分三路，一路跟踪男子，找出幕后主谋；一路接近妇人，找出真相；一路派人寻找黄宏达的下落。”
　　清晨，庄严的府衙大门紧闭，一缕晨曦破开云层照射在青砖黛瓦之上，使得整座府衙变得金光闪闪，耀眼夺目，犹如带着神圣的光环。
　　府衙门口的人行道上，此时来往的人流稀少，偶尔只零星几个路人经过。
　　然则奇怪的是，那路人中总三五不时的出现几个同样的身影在此徘徊不定，流连忘返。
　　那是一位年轻妇人，背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娃娃，左右手上还牵着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衣着破旧，倒还干净整洁。
　　妇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府衙大门，似乎想要靠近，又犹豫不定，不知如何抉择。直到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劈开一条光明大道，妇人才带着三个孩子匆匆离开。
　　妇人颓丧的走在人群里，摩肩接踵的人流总是试图将她与手上的两个孩子冲离，然而她只是凭借本能的紧握住两只小手，神色黯然，仿若泰山压顶，冥冥不见天日。
　　“大妹子，买些布给孩子做件新衣裳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将女人从恍惚中拉回，女人看向摊位后的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太太，她摊位上摆放着各种花色的布料，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妇人拿起一卷红色的布料问：“大娘，这种布多少银子？”
　　妇人买了两卷花色的布料和一卷蓝色的布料由两个小女孩抱着，又停在一处摊位上买了些零嘴用纸包着交给背篓里的小娃娃，一路闲逛着七七八八也买了不少东西统统装进了新买的竹篮里，满满当当，时至正午，太阳当空照，火辣辣的照的路人行色匆匆，妇人和那三个孩子都是满头大汗，背上的小娃娃苦着脸，嘴唇干哑的喊：“娘，饿！”
　　妇人这才寻一处大树下的小摊位叫了几碗清汤面来吃，下午又是几个时辰的闲逛，信马由缰的竟又游荡到了官府衙门前，夕阳斜照，晚霞把天际染红，最后一缕金色的余晖随着官府大门的关上阻隔在了外面。
　　又是一日清晨，这日天空不作美,衙门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去的行人带伞的没带伞的皆是行色匆匆，脚下带起的泥花溅到道旁的青草地上，泥泞不堪。
　　妇人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中，身旁的两个小女孩早已被雨水浇透，冷的瑟瑟发抖，背篓里的小娃娃歪着头靠在母亲的背上安详的睡着。
　　母子几人站在风雨之中，身后的行人成为他们的背景，凄凄惨惨戚戚，形成了一幅悲苦伤情的画面。
　　张梦寒和阿末躲在府衙的大门后面只探出两个脑袋，张梦寒回头问身旁的阿末：“我们要不要叫她进来？看着怪可怜的？”
　　阿末摇头，“不用，她要是想进来早就进来了。”何需等到第五日。
　　兴许是天气不好，女人带着孩子午时便出了城门，走在山道上时雨已经停了，道旁的树丛里湿漉漉的，许多水珠顺着绿叶往下滴落，掉入绿草如茵的地上不见了踪迹。停在树丫上栖息的喜鹊拍动翅膀飞走了，颤抖的树枝溅出几片苍老发黄的树叶，慢悠悠的归根。
　　雨过天晴，苍穹如洗，山峦叠嶂起伏，幽谷深远绵长，横亘在深谷之上，从山的这一头蜿蜒到山的另一头，一座彩虹桥架空而起，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娘快看，彩虹桥。”
　　其中一个小姑娘指着远处的彩虹桥高兴的叫道。
　　妇人和另一个女儿也望向那高山深谷，眼眸痴迷神往…
　　正在此时，从树丛里突然窜出两个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两个小女孩尖叫着躲进母亲的怀里，妇人护着两个孩子，脸色惊慌失措，背上的男娃娃哇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寂静的山道上一时热闹无比。
　　“你、你们要做什么？”妇人颤声问道。
　　“把你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其中一个黑衣人横刀威胁道。
　　“大、大爷，我没钱。”妇人抱紧两个女儿，又听着儿子的哭声，吓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没钱？”那蒙面人加重语气，接着和同伴对视一眼，眼睛都看到了对方猥琐的笑意。
　　“嘿嘿嘿…钱没有，那你就陪我兄弟两儿玩玩吧！”
　　妇人泪眼朦胧的抱紧两个女儿，身体瑟瑟发抖，随着两个黑衣人的靠近，双脚也凌乱的后退，后退时一只脚踩到了另一只脚的脚后跟母女三人一同跌在了地上，背篓里的男娃娃也猛地被颠簸了一下哭声更加嘹亮了。
　　黑衣人的身影犹如两片巨大的黑云压顶下来，妇人无路可退之下只能无助的摇头，怀里的两颗脑袋害怕的缩进母亲的怀里。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