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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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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曲曲折折,对目的地都有心理准备,要说有去无回倒是不至于,毕竟有皇帝的金樽保佑,皇帝必定做了周全准备,但损兵折将肯定会的吧!毕竟以面前的形势来看,建文帝可是叛贼,随时都有篡位的可能性,而即使他重新夺回皇位,天下人也无话可说,毕竟那个位置本身就是他的。所以,火拼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眼前的场景推翻了众人所有的设想,当他们走出树林时,眼前是一片荒草地,方圆有萧条的高山作陪,而就在这片荒草地中,被枯草掩映着一块小小的石碑,孤立无援的站在那里,好像站了许多年,战成了最孤独的样子。
当朱棣看见不远处的石碑时,身子蓦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剧烈的咳嗽,不停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一并吐出来,刘德福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缓缓地向前走去。
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现悲凉。
所有人跟着那个突然苍老了几十岁地背影朝那块石碑走去,刘德福帮他扒开枯草,他双脚木木地前进,像是走路地木头人。
当墓碑上的空白展现在他面前时,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退几步。无名碑,竟是无名碑,他找了二十几年,竟交给他的又是摸棱两可的结局,难不成又是一个讽刺自己的玩笑。
朱允炆,朱允炆……他咬着牙,在心里呐喊。
“来人,把这座坟墓挖开。”朱棣双目圆睁,朝着身后吼道。
后面的几个暗卫上前,抽出长剑,在石碑后辉洒剑花,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已经挖出了好大的坑,露出了棺材盖。
正当两个暗卫弯下腰,要将棺材盖掀开时,听到了朱棣制止声。
“慢着!”朱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是一片平静,再无方才的疯狂,他哀叹了一声,像是吐出了心中所有的郁结,道,“把坑再合上吧!”
不像来时那般波折,回去时一路飞速,主要是皇上的身体日渐衰弱,在咳嗽的痰里竟然发现了血丝,众人急坏了,弄了个简易的轿子,火速往安化县赶。
回到风浪家,大夫把脉说,寒气入五脏,需静养,方可痊愈,若再生奔波,留下病根,可能会折寿。可修养两日后,朱棣执意要回京,不听所有人的劝告。
董俊熙也带着庆儿一同出发,到长沙府再分道扬镳。庆儿由阿末抱着,庆儿似乎极喜欢阿末,阿末逗他,他就咯咯的笑,可庆儿很懂事,朱棣病体欠安,路上不停地咳嗽,庆儿不哭不闹,几日都十分安静。
马车行至一处山道上停下,大雪纷纷扬扬的下,冷风挟裹着雪花,在空中打着漩儿。
一个暗卫跪在马车前,道:“禀皇上,前面山路坍塌,恐今日要露宿在此。”
马车站在风雪之中,雪花越下越大,眼前变得愈发朦胧,不一会儿,车盖上,马车后站着的严肃的暗卫的身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天地间,远山近草,似乎都隐没了踪迹,留下白色的雪姑娘粉墨登场。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一般,只留下连连的咳嗽声,从马车内不断地飘出。
良久,一个暗卫报告,“回禀皇上,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庙宇,我们可在此歇息一宿。”
“好”马车内传来苍老的声音。
马车转弯,驶向了一处陡峭地岔路,往山腰上行去了。
马车在庙宇前停下,风浪和萧思远下马,上前走到门前,风浪叩响门环,门很快就打开了,风浪双手合十拜了拜道:“小师傅,可否行个方便,借宿一晚?我主仆数人,行到此地,大雪阻路,不能同行。”
年轻地小和尚捏着念珠,回礼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
他们人数众多,但庙宇也很大,能够塞下许多人。
夜里寂寂,一处厢房内有微弱地灯火,从窗户上透出,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声。
刘德福扶着朱棣在踏上,盖上被子,担心道:“皇上,这样赶路怕是不行,我们还是在此歇息几日吧!”
朱棣又咳喘了几声,道:“朕的身体朕清楚,怕是没几日了,宫里还有许多事情有待处理,不可再延误了。”
刘德福无奈地暗叹了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刚和上门,刚刚那个开门地和尚走过来,道:“阿弥陀佛!贫僧见里面的那位施主病的不轻,我师傅懂一些药理。他让贫僧先带瓶安眠的药过来,让施主服下,等我师傅念完佛经便过来给施主探病。”
“麻烦小师傅了。”刘德福接过和尚递过来的药瓶,双手合十拜了拜,谢道。
刘德福自然不敢给皇上吃来路不明的药,虽是接过药瓶,但只是塞进了袖袍里,便没了下文。
阿末将睡着了的庆儿放在董俊熙的床上,温柔地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起身对董俊熙小声道:“好不容易睡着,千万别吵醒他。”说着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
她的衣袖突然被董俊熙拉住,她回头,诧异的看着董俊熙,董俊熙神情怪异,眸中有让阿末看不懂的东西,阿末问:“怎么了?”
董俊熙冷肃地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又和萧思远好上了?”
阿末错愕地张大了嘴,董俊熙看着那张水润的红唇,眸子暗了暗,手下一用力将阿末推到了旁边的圆桌上,将她的上半身压在上面,狠狠的吻了下去,阿末努力挣扎,可是她那么小的力气,根本是杯水车薪,于是她抬起曲起一只脚,狠狠的踹向董俊熙的双腿之间,董俊熙吃痛,放开了她,她起身愤怒地擦了擦嘴唇,朝董俊熙吼道:“董俊熙,你混蛋!”
骂完,便朝门外跑去,但是她的身体再一次被董俊熙拉住,推倒在圆桌上,董俊熙彻底发怒,双目赤红的看着阿末,道:“方茉,你好狠的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娶了一次妻而已,你便要将我打入地狱,为了你,我做了多少泯灭人性的事情,为了你,我甚至杀了我的妻子,她到底有什么错,那些人有什么错,可是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我爱你,我让他们一起陪我下地狱。而那个萧思远呢!他杀了你的爹爹,烧了你方家的房子,但你却依然爱他,依然原谅了他。你为什么能够轻易的原谅他,而不原谅我?你到底要这么做?”
阿末躺在桌子上,她已经被里面的信息吓得呆住了,太可怕了,这个人太可怕了,张素娴竟然是他亲手杀的,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眼角的泪水灌入耳朵里,让她感到冰凉,可是,更加寒冷的是她的心。
她吸了吸鼻子,哭着道:“董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竟然杀了董夫人,你,,,,,,你太残忍了。”
董俊熙阴森的笑着,“不是我,是你,是你杀死她的,是你,要不是因为你的背叛,她就不会死。”
“不,”阿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推开他,心不受控制的抽搐,她的全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她朝他吼道,“董俊熙,是你害死她的,是你亲手杀了她的,要不是你的自私,就没有我们这样的结局。从一开始你们家就在利用我,利用我帮你爹破案,后来你们又利用张素娴上位,等你得到了无上的权利地位之后,你又搭上了皇太孙的船,你再将张家人无情的踢开,而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达到了你所有的目的,你再来寻求你所谓的纯洁的爱情,董俊熙,从小到大,你无论做什么,都有目的,你可以为了你的目的不择手段,但你又能巧舌如簧,将这所以的罪恶都撇开,然后做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你又将张素娴的死怪在我头上,这又是你转嫁罪恶的一种手段吧!”说着说着,她怒极反笑,而眼泪也越流越多,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将所有恩怨都摆在台面上了,当罪恶和丑陋被暴晒在日光下的时候,人心就像发了霉的西红柿,阴暗不堪。
董俊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她说出来的话,最后他突然大笑出来,狂笑,仰头大笑,而他的眼泪也不停的流着,也不知那泪水有多少苦楚心酸,是的,谁都有难言之隐,谁都有恨,但有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应该恨谁。
“方茉,原来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看我的,也对,在谁的眼里,我都是最肮脏的,我忘恩负义,我恩将仇报,我是个混蛋。”他指着门外,气极,“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孩子被他们的吼声惊醒,行大嘴巴娃娃哭泣,在外面风雨交加的夜里,冰冷的又何止是身体。
大概从那个滚字脱口而出的时候,所有的恩怨真的就画上了一个句号。
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阿末转身绝然而去。
往事在各自的脑海里飘过,七年的相濡以沫,曾经最熟悉的人,在这一刻,从此分道扬镳,相忘于红尘。
半夜里,朱棣睡得昏昏沉沉的,有多次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像是粘合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但是,他感觉眼前有许多模糊的影子,飘来飘去,影像时而清晰,视而模糊,身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像是蚂蚁咬的一样,朱棣开合着干涸的嘴巴,想说话,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小……小师傅”最后在他奋力挣扎下,终于发出了虚弱沙哑的声音,“水……水”
一会儿,一个冰凉的东西碰到他的嘴唇,一股热流进入他的口腔里,顺着喉咙流入了五脏六腑里,瞬间觉得失去的力气有回复了些许,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向给自己喂水的和尚,他扎巴了一下眼睛,接着昏黄的灯光,和尚的面部轮廓清晰了一下,他睁大眼睛,想开口说话,“你……”,可那个和尚立刻背过身去,一根针插入了他的睡穴,他双眼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翌日早晨,阿末打开门,门外的场景让她吓了一跳,门口的摇篮里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小孩儿。
“庆儿,“她连忙将庆儿从摇篮里抱了起来,随着她抱人的动作,一封信从庆儿身上掉了下来。
阿末将庆儿放到床上,然后坐到圆桌旁,展开信。
“茉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要问我去了哪里,也不要试图去找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将到哪里去。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在哪里都是流浪。
庆儿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是一位好母亲。请不要再把庆儿交给我爹娘,他们教育出来的孩子,我不放心。
茉儿,我走了。可能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吧!其实我也没有脸再见你,这一辈子,我做任何事都没有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我成亲那日,没有追出去拉住你离去的背影,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对不起!,茉儿,你一定要幸福。
看完信,阿末叹了口气,她看向无知无觉的睡在床上的孩子,他真可怜,这么小就没有了父母,不过他也是幸福的,因为他还不知道离别的痛苦。
一行人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可皇上却突然间不走了,他坐在佛殿的一把椅子上,殿外是整齐划一的清一色的暗卫,他神色肃杀,看起来毫无昨日的苍白萎谢,一副豪强霸市的模样。
“叫你师傅出来,否则我砸了这里的佛像。“他命令道,王者的威严一览无遗。
小和尚却不卑不亢的道:“师傅早已知晓施主的用意,他让贫僧将这封信给您。”说着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朱棣。
朱棣颤巍巍的打开信,里面仅四个字‘平安喜乐’。
朱棣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许久,最后终于将信仔细地合上,然后放进自己地袖子里,他突地从椅子上站起,大踏步朝门外走去,豪迈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一个平安喜乐!朕此生无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