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斗奸臣》槐序仙子

3、冷香1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保住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姑姑有“铁血太后”之名，向来都是说得到做得到的，即便方维仪是她的亲侄子，她也真有可能在一怒之下杀了方维仪。

　　于是，此次她依然不改心中想法：“自然舍得，也该让他在战场上多多历练才好。”她的弟弟心思还是单纯了些，并不适合在这繁华的汴梁城生存，将他送往边关或许是个更好的抉择。

　　延和殿之事，似乎并没有令他们之间产生裂痕，然而也只是“似乎”而已，身为一个帝王，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猜疑的，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应该就产生了一道小小的裂痕了吧！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更扩展了这道裂痕而已。

　　大梁自建国后就立下了重文和重农的传统。连皇帝后妃所居的宫殿内也设有观稼殿和亲蚕宫。在后苑的观稼殿，皇帝每年于殿前种稻，秋后收割。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每年春天在亲蚕宫举行亲蚕仪式，并完成整个养蚕过程。而她深受鹿临水宠爱，所以得到鹿临水的嘱托，可去观稼殿中参观他亲自稼穑的谷物。

　　枫林渐染的时候，他正为变法的事头疼着，那些奴才们的答复也并非全然可靠，和她说得模棱两可的，不过她向来不喜欢惩罚这些人，所以她打算亲自去观稼殿看一看谷物的生长情况，谷物若是熟了，也该催着他来收割了，毕竟这里的活儿旁人插手不了，先祖的规矩摆在那儿。

　　守在观稼殿门口的侍卫见是她来了，也就没有阻拦，鹿临水早就吩咐过的，淑妃可自由进出观稼殿，这是连皇后都没有的恩宠。好在温皇后为人大度，也心知肚明，皇帝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所以她也识趣地并不与方漪兰计较。平日里看着与她的关系也挺好的，虽然不见得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面对一个夺了自己丈夫宠爱的女人，有哪个女子能淡然视之？除非那个女子队自己的丈夫再无感情，但是方漪兰从温叠琼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对临水还是有感情的。

　　观稼殿中庄稼的长势确实像小黄门描述的那样好，方漪兰进来的时候，西田的麦子泛着阵阵麦浪，还送来淡淡的麦香。

　　秋来天高地远，给人一种明净的感觉。方漪兰自幼长在深闺，长大了后也嫁入了深宫，甚少接触这些乡野谷物。平日里接触它们也只是将它们吃下去而已，哪里见过它们本来的样子？

　　麦田之间也有一条小径，是当初开垦天地时特意留下的，就是为了方便皇帝播种和收割。现在那小径掩映在麦浪之中，似乎更加狭窄了，但也更给人一种清幽的感觉。秋日的日光照在那窄窄的小径上，不见得太过刺眼了，反倒是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也染上了麦子成熟时的颜色。

　　她带着几分喜悦，忘却自己淑妃的身份，兴奋地朝那条小径跑过去，连跑还折下了一根麦枝，以另类的方式跳着她演习了许久的翘袖折腰舞，只是此刻她没有穿舞衣，更没有长长的水袖，手中只拿着一根麦枝，跳出来的舞自然没有平日里那么美。

　　但是，她却喜欢，没有了规矩的束缚，她反倒可以跳得潇洒恣意些。现在她所跳的这支舞，有一部分是前人留下的翘袖折腰舞的跳法，也有一部分是她自己随性而跳。反正此地也不会有人来，她想怎样就怎样，也无人会管她。自打她被姑姑有意接进宫中后，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抓着了一丁点错处给姑姑丢脸了，当了淑妃后又怕给鹿临水添麻烦，所以更加小心了，几时活得这样潇洒过？

　　她今日穿的衣裳恰好也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衫，与熟透了的麦子是一色的，人在其间起舞，若非仔细看，也是辨不出来的，她跳得恣意，还融入了一些西南地区民族舞蹈的特色，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和这一田麦子。

　　她跳完后，拿出一方鹅黄色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在小径上寻了一块圆滑的石头坐了下来。这时，她却听到身后有鼓掌声，那人开口说话后，她更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

　　那是浑厚的男子声音，与鹿临水的嗓音有几分相似，但鹿临水的声音更多了几分狂傲不羁在里面，这名男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淑妃这支舞跳得可真好，可是本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是什么舞啊？似是翘袖折腰，也像是西南地区的孔雀舞？不知淑妃可否告知本王一二？”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男子的声音，因为她与他青梅竹马，也曾经与他深深相爱过。她六岁的时候失去了母亲，太后借着怕家中庶母苛待她的缘由将她接进了宫中亲自照料，让她陪着宫中的太子和祁王殿下一同长大。他们一起学诗词，一同品茗观花。到了她大些的时候，太后却有意将他们分开了，而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因为女孩子长大了总是得避一避男子的。

　　可是她却发现，她与祁王鹿临风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后，她心中越来越思念他，鹿临水和鹿临风是兄弟，长相也颇为相似，只是自小到大都是作为哥哥的鹿临水更为强势些，身为弟弟的鹿临风自幼也失了母亲，也是由太后抚养长大，只是总归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养就了他沉默寡言而又温柔的脾性。许是他们都失去了母亲，所以更惺惺相惜些，起初是他们二人先相爱的。

　　鹿临风的名字中有风，性子却更像水一样，她一直觉得这两兄弟的名字时该换一换的。当时的鹿临水已经被封为了太子，也一直狂傲，在他眼中，这个自幼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妹妹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他未曾将鹿临风考虑在内，因为他认为以他七弟那个沉默的性子定是不会招方漪兰喜欢的。与自己相比显得毫无竞争优势。

　　哪知方漪兰骨子里是个文静的人，喜欢的竟也是文静的祁王。也不知道他们什么默认了彼此间的心意，每次见面时都会朝对方相视一笑，鹿临水察觉之后，心中的恨意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跪在母亲面前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当今的太后当时的皇后：“母后，儿臣喜欢兰儿，可是兰儿却和七弟越走越近。您说儿臣该怎么办？儿臣觉得心里好痛。”

　　他的母后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告知他放心即可。她说：“母后将兰儿带到宫中亲自教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兰儿嫁给你。旁人抢不走的，你放心即可，但你现在也不可只顾自己的儿女私情，你父亲病重，你也该多尽尽孝道才是。”

　　他含着泪又带着欢笑点了点头。那个时候的他年少轻狂，也有一种天家子弟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只想着拥有自己喜欢的事物，而没有去考虑别的事物。

　　先皇驾崩之后，他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也因先皇的遗命立了左相温石如的女儿温叠琼为后。他登基一个月后就求来了母亲的旨意，要将她封为淑妃。

　　鲜红的嫁衣摆在她面前时，她含着泪水说不穿。太后却亲自到她的住处看望她，对她说，当初接她到宫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她嫁给皇上，延续她们方氏一族的荣华。还说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她长得确实倾国倾城，又知书达礼，能得皇帝的喜爱。所以她亲自将她养在身边教导着，即便因为先皇的遗命她做不了皇后，她也必须做那至高无上的淑妃。

　　太后姑姑惯会威胁人，原来她对她的威胁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她含泪说：“您替兰儿安排了这么多，可曾考虑过兰儿的想法？您应该知道，兰儿喜欢的人是祁王殿下。”

　　太后的说话声从来都是掷地有声的，容不得旁人拒绝：“祁王的生母不过是个贱婢而已，且你或许不知道，先帝征讨滇族时带回了祁王的生母蔺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身孕了，只不过先帝心里有她，所以将此事瞒了下来，等到她的孩子出生后还将他封为了祁王。试想，如若这件事被公之于众后祁王该受多少流言蜚语，他自己又能接受吗？”

　　他当然不会接受，他看上去沉默寡言，内心里却是比谁都倔强，也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当初他们三人一起上课，夫子说他的诗连她写的都不如，他就每日早起背诵格律以及名家诗篇。若是让他知晓了他并非是先帝的孩子，只怕他会崩溃。自然，她也不愿意那些流言蜚语缠绕着他不放。所以她只得点头答应了。

　　太后做事也是极其周到的，那个时候鹿临风恰好被派到白沙城去视察边情了。隔着千里，纵使不愿，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回来。

　　她就是这样嫁给了鹿临水的。这个自负的男子在如愿以偿娶了她以后却很温柔地待她，并没有强迫她。还说他可以一直等着她，等到白头，只希望她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如若不想当这个淑妃了，他也可以帮助她和七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