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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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芜噤了声，帮着薛霆一同将少年带回了水上居。
他们在水上居订了一间屋子，将少年安置在了里面，又请来了临杭最好的郎中来给锡兰少年看病。
“这个孩子在水中沉浸多日，体内进了太多污水，头部有伤，像是在海里触碰了礁石所致。若没有及时被海浪冲上岸，只怕早已命丧黄泉。”郎中替少年诊完脉后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道。
薛霆连忙说了一些感谢大夫的话，亲自将大夫送了出去。回来时，他慎重地关上了门。
庭芜一直坐在少年的床边盯着少年看，这锡兰人和她们梁国人当真有些不一样，少年的眼眸略略泛着紫色，小小年纪看上去就有几分邪魅之色。之前的她身为淑妃，跟着鹿临水也见过了不少异域人士，却没有一个有这般容貌的。
薛霆敲了敲桌子：“庭芜，我去调查一下锡兰船队的事，你在这里好好守着他。等他醒过来了，立即派人去通知我。”
“好的，父亲，只是您要去哪儿调查锡兰船队之事啊？现在锡兰王子下落不明，锡兰使者死伤众多，海边又多倭寇，父亲你要小心为妙。”
薛霆应了声：“庭芜，你放心，为父自有办法。”
薛霆去找了当地的知府，调动了一批军队去东海附近查探。庭芜则听了父亲的话一直守在这里，直到了黑夜。
少年一直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未曾醒过来。庭芜觉着甚是无趣，也晕晕靠着床睡了。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邪魅地紫光一直瞪着房梁，口里呼喊着一些庭芜听也听不懂的话。庭芜被他惊醒，刚想安抚他，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少年呼喊个不停，极度恐惧，伸手就将庭芜的手腕抓到了嘴边咬了下去。
皮肉破裂的疼痛自手腕传来，庭芜吃痛喊出声后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巴掌朝着少年拍了过去。还没打下去，少年就又晕过去了。
庭芜撩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还好咬得不深，只是恐怕还是会留下疤痕。她不满地朝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嚷嚷道：“什么人啊，一醒来就咬我。难道这锡兰人都是狗不成。”
薛霆刚刚自府衙回来，一进门耳边传来的就是庭芜的嚷嚷声，他略有些不满。以为自己这个淘气的女儿已经稍稍懂事了些，没想到还是本性难改。
“庭芜！”薛霆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怒意，“庭芜，你嚷些什么？他是病人，这还昏迷不醒呢，你就在这里嚷嚷。你先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吧！”
明明是这个锡兰少年先咬她的！
她撩开衣袖举起了自己的手腕，在薛霆面前晃了晃：“父亲，您也不问问女儿为什么嚷嚷。方才这人醒来了一次，这就是让他给咬的。”
薛霆看到庭芜的手腕上有一个咬痕，心里又很心疼：“庭芜，是父亲不好。你赶紧去处理一下伤口，女孩子家的，可别留下什么疤。”
庭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妨，父亲，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薛霆寻了一张凳子坐下：“我们清理了海滩边的尸体，发现都是溺水而亡。也在海边发现了锡兰船只的残骸，初步断定锡兰舰队是触碰到礁石了。但我并不认同这份断定，锡兰此行船只众多，不可能一夕之间都触着礁石了，他们定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父亲，什么人居然敢谋害锡兰国的王子啊？”
锡兰是南海附近的岛国，但国内盛产宝石以及众多热带水果，国内居民也算富裕，附近国家也是不敢侵犯的，就连梁国也不敢不将锡兰放在眼里，公然袭击锡兰使团就等于是与整个锡兰国为敌了。
薛霆摇了摇头：“目前尚未可知，但这袭击锡兰使团的主谋之人的居心很明显，锡兰使团在我梁国东海附近出了事，锡兰国君定会迁怒我梁国人。”
庭芜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这么严重？”
“所以，如今，你我只能等着他醒过来了。看他的打扮，是锡兰船队上的人无疑，他肯定很清楚锡兰船只究竟发生了何事。”
薛霆正说着，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坐了起来咳嗽了几声。薛霆立即过去扶住少年，用衣袖替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同时，薛霆趁机询问道：“孩子，你听得懂我梁国的话吗？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是听得懂梁国话的，但此刻他的紫色眼眸中只有怒意，他抓紧了薛霆的衣领，喊着一些薛霆听不懂的锡兰语言。
庭芜连忙扯开他的手：“父亲，他第一次醒来时说的也是这些话。而且他也是这样看着我，仿佛是想将我杀了似的。”
薛霆唯恐少年再次伤及自己的女儿，将庭芜推到了一边，努力安抚着少年的情绪：“好孩子，你冷静下来。你告诉叔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稍稍平静了些，将下巴抵在了薛霆的肩膀上。脑海证回荡着的一直是海上的画面。
但影响很模糊，他只能略略看到，他们坐着的大船进了水，马上就要沉没了，所以他们被拉到了一艘小船上。
风高浪大，小船承受不了太多人的重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人推下了船，消失在浪花之中，他为了救姐姐，自己也跳到了海里，海水渐渐吞没了他的意识。
他抱住了自己的头，不敢再去回忆，然后扬天长啸，惊得庭芜捂住了耳朵。
薛霆抓住少年的手，再次询问：“好孩子，你没事了，你告诉叔叔，你们究竟遇上什么了？”
少年一双俊美的紫眸毫无光彩，只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和愤懑。他抓着床上的被子胡乱地扯着。
庭芜也连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那人见到庭芜的手腕，又放到了嘴边，，，庭芜一惊，怕他又咬自己，想要将手腕抽回来，少年却将庭芜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哭泣着喊道：“姐姐！”喊了一连串后他已泣不成声。
锡兰语的“姐姐”和梁国话相近，只是少年情绪太过激动，说得仍然是不清不楚，庭芜一脸茫然，询问父亲：“父亲，他说什么啊？”
薛霆仔细听了听，答道：“这一句锡兰语我好像听过，应该是‘姐姐’的意思！”
“姐姐？”庭芜仍然是一脸纳闷。但是看着这少年的样子也就不难猜了，定是船只沉没时，他的姐姐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吧！
庭芜也坐在了床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不哭，姐姐在这里！”
少年哭泣的声音确实小了一些，渐渐地，他又晕厥了过去。薛霆心里有些着急，但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吩咐庭芜回去歇息了，自己也回了自己的屋子，思量着在海滩边见到的一切。
第二日清晨，少年依然躺在床上没醒。庭芜和父亲用早膳的时候接到了圣上的旨意。
皇帝命薛霆即刻返回白沙城接着镇守北疆，不必再过问锡兰使团之事。
传旨的太监见薛霆一脸疑惑，就将锡兰国的事全告诉了他们。
锡兰大王子登上船后不久锡兰国内就发生了政变，七王子沙陀联合自己的王叔罗剌达一同造反，杀了锡兰国的国君世利，由七王子登了皇位，王叔为摄政王。
七王子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在摄政王的支持下，七王子对从前的兄弟姐妹赶尽杀绝，更是派了人一路尾随锡兰国储君的船只，等到海上起雾之时，命人悄悄用炮攻击储君的船队。大王子毫无准备，又遇上了雾天，一众船只全都沉没。
新即位的锡兰王随即命人送来了一封信表示有诚意与梁国合作，也提出梁国不要干涉锡兰国的内政。
鹿临水自然不会去管这种事，他一直忙着国内变法之事，接受锡兰新君的提议也不足为奇。
那太监还补充说：“大人，如今据锡兰国那边的消息，跟随大王子一同出使的三公主和九王子皆已葬身大海，但是大王子本人乘着船只逃窜了。锡兰那边希望我梁国能配合着寻觅大王子的下落。”
寻找他们的大王子，找到了给他们送回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在底下的庭芜冷笑一声，原来各国的宫廷政治并无一般，都是这般黑暗。为了权利，亲情又算什么？
这样想来，方太后的所作所为与他们相比还算是仁慈的了。人在各种权利中沉浸了太久，也就迷失了自己最纯真的那一面了吧！待字闺中的姑姑她是再也见不到了。
传旨的太监走过之后，薛霆和庭芜又一同到了少年所在的房中。看着熟睡的少年，庭芜问父亲：“父亲，怎么办？朝廷的意思是支持锡兰国新君，我们要将这个人送回去吗？”
薛霆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必须得送回去，锡兰新君肯向我朝示好自是再好不过，但如若他们知道我们藏匿从前锡兰储君使团里的人，定然又是会挑起两国纷争的。这个孩子，我们只能将他送回锡兰了，明日我去交代一下临杭的知府，这事就交给他办了。”
薛霆真得要将他送回去！他是大王子使团的人，不论是否忠于从前的大王子，锡兰的新君肯定都不会饶了他。
庭芜隔着衣袖抚了抚自己被他咬伤的手腕，又想起他那一声“姐姐”。脑海里又浮现自己弟弟方维仪的身影，终究还是不忍这少年回去送死。朝着薛霆就跪了下来：“父亲，我们不要把他交出了吧！他还那么小，和女儿差不多大，锡兰政变也不该累及他的性命啊！”
薛霆的反应却挺激烈：“庭芜，难道你真的猜不到吗？方才那内监说锡兰国的三公主和九王子随大王子一同出使来我梁国，你看看这少年的打扮，再看看他的年纪，再想想他醒来时一直唤着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是锡兰国的九王子啊！他有锡兰皇室血统，我们怎么能将他留在梁国？”
“他没有错！他的身份没有错！这场政变他也没有错！他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父亲，您想想女儿，女儿这般年纪时有您疼爱，可他小小年纪就得命丧黄泉，这不公平！父亲，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您忍心吗？”
“庭芜——”薛霆无奈地喊了一声。
庭芜却站起身坐到了床边，轻抚着少年的额头，居然有些发烫。无论如何，她不会让父亲将他送回锡兰！
“父亲，女儿求您了！”庭芜的眼中已经装满了泪水。
薛霆长叹了几声就出去了，关上了门。
他也不忍心，他在北疆战场已经杀了不少像他这样大的少年了。契丹人口稀少，但因为契丹王渴望开疆拓土，一直进犯大梁，为了招兵买马，竟连半大的少年和年近古稀的老朽都派上战场了。他杀了那么多契丹族的少年，不忍心再看着这个锡兰的孩子去死了。
好在，他们没有将救下锡兰人的事情传扬出去。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少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