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夙妆》蓝音

31、首度请安

　　夜，四周一片寂静。唯独阵阵琴声从西子的房内飘出。
　　舒缓，一如微风拂柳般淡然。
　　没有人会料到，此时，正有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剑抵在奏琴者的喉间。

　　“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此。”影的目光一如平日那般冷然。
　　西子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间的琴弦。
　　“这么说来，齐王爷怀疑是我毒害太子咯？”
　　“难道不是吗？”冰冷的语调，在这幽静的黑夜中，令人不寒而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素手轻挑，颤抖的琴音变得盘根错节。西子抬眼看着影，慧黠的眸子，竟丝毫不输于那写满杀意的双目。
　　“齐王爷比谁都清楚，西子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只要齐王爷称帝，萧鼎柏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难再翻身了。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阻碍王爷的计划？”
　　影冷冷一笑，那诡异的笑容，依旧令人毛骨悚然。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
　　面对着影，西子脸上的微笑越发令人捉摸不透。双眸含春，细眉如柳。这笑容，也令影的心微微一颤。
　　还从未有人能在他的剑锋下笑得如此坦然。

　　“不知影少侠是否听说过一位叫做‘玉面蝶’的杀手？”不紧不慢地，西子吐出了这么一句。
　　“玉面蝶？”影喃喃，眉头微锁，“又是天戟门的人。”
　　“不错。”西子的笑容，一如从她指尖发出的琴音般淡定，“如不出西子所料，此时此刻，她已经混进皇宫了。”见影的眼神中飘过一丝慌乱，她便接着笑道：“看来，这处心积虑的可不只是齐王爷一个人。”
　　银光一闪，适才抵在她喉间的剑便回到了剑鞘之中。影冷锐地看了西子一眼，之后轻轻一跃，便消失在窗外的一片夜色之中。
　　月色，还是一样的凄迷。
　　猛然间，“噔”的一声，平静的曲调嘎然而止。西子低头一看，发现一根琴弦竟断裂开来。
　　她注视着那根断弦良久，之后闭上眼，重重地舒了口气。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叩门声。西子一怔，纳闷地起身朝房门走去。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找她？

　　打开房门，却见太子披着一裘白袍，担忧地看着她。
　　“殿下，这么晚了，来找西子有何事？”
　　太子没回答她，而是担心地捧过她的双手，细细查看了一番，方才松了口气。
　　“本王在屋内听姑娘弹琴，谁知突然听到琴弦断裂的声音，便担心姑娘是否不注意伤到手指了。还好，看来是本王多虑了。”
　　听了太子这番话，西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傻瓜，难道就没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玩弄他的情感吗？
　　“西子姑娘，你怎么了？”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西子发呆，太子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接着用他那温柔的语调将她的思绪打断。
　　“这外边风这么大，西子姑娘就不请本王进屋坐坐？”
　　西子抬头看着他，那真挚的眼神，竟令她微微心动。
　　她顿了顿，还是狠下心来说道：“这么晚了，太子还是快回屋歇息去吧。西子也准备睡下了。”
　　简单一句话，便让太子的眼神中写满失望。他强挤出一丝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本王就回去了。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掩上房门后，西子无力地跪倒在地，将额头轻轻地抵在房门上。
　　这一天，太过漫长了。她才进宫一天，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这些事，竟全是由她一手造就的。
　　自十年前那场劫难后，她的心便如冰一般寒，如铁一般硬。这十年以来，她就如玩偶一般，被人操纵在手中，而她，也只是暗暗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虽然拜倒在她裙下的人不计其数，可从未有人对她付出过真心，她也从未对别人付出过真心。
　　如今，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她，竟对仇人的儿子动了真心。而太子，这个她所要利用之人，却全心全意地爱上她。
　　她，只能逼自己硬下心肠。如若不然，她便无力直面萧洋，也无颜直面太子。
　　才发现，要硬下心肠，竟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无怪乎蓉萱会在这紧要关头打退堂鼓。
　　想到今日蓉萱跟她说的那番话，她不禁苦笑了一声。
　　齐王爷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又怎么会让筹划多年的计划毁在自己女儿的手上？既然他费尽心思地将她嫁入宫中，他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地让她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过，他再怎样也不会想到，这郡主，将会成为他最失败的一着棋。
　　因为，最终能够利用郡主的，将会是她，西子。

　　清晨，蓉萱心慌意乱地坐在梳妆镜前，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身旁，她的婢女织眉缓缓地将她那长长的青丝盘起。接着，拿起梳妆台上的那支金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她的发中。
　　“太子妃，这样如何？”
　　蓉萱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雍容、华丽，可却全无皇族的气质。再加上一夜未眠，她的双眼竟有些晦涩。
　　她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织眉，你看我这模样，真的不要紧？”
　　织眉微笑着点了点头：“太子妃，你就放心吧。漂亮极了。”
　　听她这么说，蓉萱的脸上才勉强浮现出一丝微笑。
　　昨日听了西子的那番话后，她便决定今日去给萧皇后请安。本来她以为太子会陪她一起去，谁知，太子今日竟破天荒地决定去上早朝。
　　“马上就要登基了，我也该有点当皇帝的样子了。你让西子和织眉陪你去吧，相信母后不会为难你的。”当她恳请太子陪自己一同前去的时候，太子只是微笑着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她，又怎么能妨碍他当个好皇帝呢？
　　不过，想到西子也将陪她一同前去，她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西子镇定的微笑与谈吐，总是能令她安下心来。
　　正当此时，西子手捧着一件折叠好的金丝裘，缓缓地走进屋来。
　　“太子妃，东西都准备好了。”
　　蓉萱轻轻地点了点头：“出发吧。”

　　走过长长的回廊，绕过一片香薇草径，很快便来到萧皇后的寝宫。蓉萱在宫门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迈进了宫门。
　　此时，萧皇后正眯眼躺在榻上，一名宫女跪在她跟前，轻轻地捶着她的双腿。
　　“蓉萱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蓉萱缓缓地走上前，对萧皇后行了个跪礼。
　　萧皇后并不理睬她的问安，依旧闭着双目，一声不吭。见到此景，蓉萱顿时一阵心慌。她低着头，默默地跪在地上。
　　见蓉萱跪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一旁的宫女长实在不忍看下去，便凑到皇后耳边，轻声说了句：“皇后娘娘，太子妃她……”
　　话音未落，便见萧皇后瞪了她一眼，宫女长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起来吧。”萧皇后瞥了蓉萱一眼，轻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蓉萱才缓缓站起身来。可由于跪了太久，双腿顿时一阵发麻。她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还好一旁的织眉眼尖，及时扶住了她。
　　“太子妃小心。”
　　蓉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道谢，便听见萧皇后冷冷地说道：“真不愧是王爷的千金，还真是娇嫩啊。才跪了这么一小会儿，便连站也站不住了。”
　　蓉萱心里一阵委屈，泪珠也在眼眶里打转。一旁的西子见了，便上前解围道：“皇后娘娘，今日太子妃为表孝心，特地给娘娘献上这西域的金丝裘。还请皇后娘娘能笑纳。”
　　萧皇后给身旁的宫女长使了个眼色，她便走到西子跟前，接过了那件金丝裘。
　　“算你有点孝心。这裘衣，本宫便收下了。若没什么事，你们就先退下吧。”
　　蓉萱对萧皇后微微欠身行礼，之后便转身，与织眉、西子一同离开了。

　　走出皇后寝宫，蓉萱这才舒了口气。
　　“太子妃，看样子，皇后娘娘对那金丝裘还是很满意的。”一旁的织眉兴高采烈地说道。
　　蓉萱苦笑了一声。这金丝裘，乃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年，西域亲王送给她的贺礼。她一直舍不得穿，小心翼翼地存放在箱底。谁知今日，却成了讨好皇后的礼品。
　　正当她们准备到御花园散步之时，突然从皇后寝宫中冲出一群侍卫，将她们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蓉萱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身旁的织眉与西子也流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此时，只见宫女长气喘吁吁地从皇后寝宫中跑了出来，对着这群侍卫大声喊道：“将她们拿下！”